事實上,谷靖桐也不是對她沒有感情,只不過,他更酷愛單身漢所享有的自由愜意,所以,年近不惑,他仍在婚姻的大門外徘徊。
莫凡毅一提,他果然有點心虛內疚,「我可沒有意思……呃,我耽誤她的青春,誰教她……她要……」他期期艾艾半天,竟不知該如何措詞。
「誰教她要拿熱臉去貼你這張冷板凳是不是?」莫凡毅調笑道。
谷靖桐的臉微微發熱了,他有點惱羞成怒地瞪著他,「呸!什麼跟什麼,不跟你胡扯了,省得嘔死自己!」
莫凡毅見他羞惱交集卻不忘強詞奪理,為自己找台階下,不禁暗自竊笑,趣味盎然地將他一軍。
「剛剛我要走,你卻尖牙利嘴地強留我跟你抬槓,怎麼,現在又怪我跟你胡扯了?」
谷靖桐瞪大眼,怪聲叫嚷了,「喂喂喂……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又拿繩子拴住你,你怎麼可以說我強留你呢?嗯……莫教授,你涉嫌污蔑我的清譽哦!」
「反正你又不想結婚,怕什麼?」
「誰說的,搞不好有哪個名門淑女偷偷喜歡我,讓你這麼一破壞,我豈不是損失大了,不行,不行,除非……」
「除非怎麼樣?」莫凡毅真的十分敬佩他耍寶抬槓的本領。
「除非有人用佳餚孝敬我的五臟廟!」谷靖桐不動聲色地說。
莫凡毅這才醒悟過來,他又好氣又好笑地瞪著他,「呵!搞了半天,原來你是要我們請你吃飯,你早說不就結了,幹嘛兜這麼大的圈子嘛!」
「哼,本人不喜歡爽快啊!你不覺得這樣比較有情趣嗎?」
「情趣?我看大概只有你一個樂在其中吧!好了,我懶得再跟你蘑菇抬槓,星期天晚上你來我們家坐坐,我請筠柔下廚好好燒幾道拿手好菜招呼你,這樣閣下可以滿意放人了吧!」
谷靖桐卻「搞怪」地拿起喬來了,「這個……嗯,你是知道的,本人不但學富五車,熱衷鑽研學問,同時也是有名刁嘴的食客,這……你老婆筠柔人是很漂亮,可是就是不知道她的手藝是不是能跟她的容貌相相比美?」
莫凡毅撇撇唇笑了,笑得神清氣朗,「嗯……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筠柔的拿手好菜有紅燒蹄膀、麻婆豆腐、糖醋排骨、醉雞、羅宋湯、紅燒茄子……」他一道一道地念出來,害谷靖桐忍不住食指大動,猛吞唾液。
「好了,雖再念了,我都快流口水了。」
「怎麼樣?筠柔的手藝夠資格請你賞光賜教嗎?」莫凡毅含笑道。
「夠資格,夠資格,星期天晚上我一定空著肚子到你家飽餐一頓!」
「那,我們就這麼說定了,星期天晚上我和筠柔就在寒舍恭候你的大駕。」
谷靖桐翻白眼了,「拜託!去吃飯就說吃飯嘛!何必繞著舌頭咬文嚼字的,害我聽了雞皮掉滿地!」
「好吧!我就讓你耳根清靜吧!我和筠柔還有事,我得先走了,我們星期日見!」
谷靖桐朝他揮揮手,「好吧!快滾回去會你的嬌妻吧!省得我聽多了心裡發酸,晚上回家啃香蕉皮。」他矯作的德行實在誇張得令人發噱。
含笑揮別谷靖桐之後,莫凡毅沿著椰林大道緩緩踱著步履邁出校園,剛出校門,他就迎面撞上了久違快近一年的袁雪瓊。
殘餘在臉上的笑容瞬間凍結了。
袁雪瓊亭亭玉立、丰姿艷麗地站在校門口的紅磚道上,冷冷地盯著他,好半晌,她才似笑非笑地開口了,聲音是溫柔悅耳卻暗藏諷刺的。
「好久不見,新婚燕爾,想必你一定過得十分愜意幸福羅?!」
「托你的福,還不錯。」莫凡毅淡淡地說,眼底是一片冷漠。
袁雪瓊臉上的寒意更深了,該死的男人,儘管她恨他,但,他的一切反應仍然炙痛著她那一顆被恨意、嫉妒包裹的心。
「你大概是過得太幸福快樂了,所以忘了有一人在美國飽受毒癮和債務糾紛的雙重折磨!」
莫凡毅的心狂跳了一下,他沉下臉逼視著她,「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哼哼,你是聰明人,難道聽不出我的言外之意?」袁雪瓊譏刺地揚起一道眉毛。
莫凡毅臉色開始發白了,「難道是我叔叔?你把他怎麼了?」
他的緊張和焦慮讓袁雪瓊心中閃過一絲報復的快感。她冷酷而獰笑地盯著他,決定慢慢欣賞他所受的折磨。「怎麼開始緊張了?哼,你莫凡毅也會有驚惶失措的一天?真是教人大開眼界啊!」
莫凡毅吃下她刻薄的揶揄,他寒著臉,字字生硬地告訴她,「你儘管沾沾自喜好了,我不在乎,但我必須警告你,如果你傷害了我叔叔,我不會饒你的!」
袁雪瓊臉上的譏笑更深了,「哦?你以為我袁雪瓊怕你嗎?哼,若不是我怕你無意中做了忘恩負義的小人,我才懶得從飛機跑來向你通風報信呢?」
「你到底把他怎麼了?」莫凡毅憋著氣問她。
「沒什麼,只不過……我不小心讓他染上了毒癮,又不小心慫恿他去投資一筆根本沒有絲毫價值的廢土上,讓他飽受毒癮和支票跳票、債務纏身的雙重煎熬而已。」袁雪瓊笑意吟吟地停頓了一下,幽冷的眼中綻出一絲得意的光彩,「現在你們莫家的貨運公司已經瀕臨破產償還債務,可憐,你叔叔被債務逼迫之餘,還要忍住毒癮纏身的痛苦,可笑的是,他居然怕你擔心,連你的婚禮都不敢參加!」
莫凡毅聽得心如刀割,臉色發青。「不用說,這一切都是你的精心傑作,而你物地跑來這裡並不是特別來欣賞我的痛苦的。」
「沒錯!」袁雪瓊乾脆地點點頭,「我是來跟你談條件的,如果你不想讓你叔叔因為吸毒坐牢,更不想讓你父母、叔叔經營的貨運公司倒閉的話,你必須跟我妥協。」
「代價是什麼?」莫凡毅冷冷地咬牙問。
「你得跟夏筠柔離婚!而且,不准讓她知道離婚的真相,同時,你必須回美國一手挑起所有的債務,五年之內不准回台灣!」
莫凡毅冷冷地笑了,他惡狠狠望著袁雪瓊,好像看到一個可怕的鬼魅一般!「辦不到!」他乾淨利落地厲聲說。
「很好,那你就準備看著我告發你叔叔吸毒,看著對你有養育之恩的親人在牢獄中忍受接戒毒的痛苦度過殘生吧!如果你真忍得下心的話。」
莫凡毅的五臟六腑都揪緊了,他渾身掠過了一陣強烈的抽搐,袁雪瓊惡毒殘酷的話字字敲痛了他的弱點。
他痛苦地閉上眼,陷於一陣激烈的天人交戰中。
他怎麼忍心,怎麼忍心,只為了他自己的幸福而毀了對他有撫育深恩的叔叔?他豈能袖手旁觀,恩將仇報?
可是,要他和筠柔離異,無異是要他去死,不!不僅是死,而是生不如死啊!
他好不容易才靠著上蒼賜予的奇跡可以大難不死,而和她締下至死不渝的白首盟約!他豈可違背,豈可辜負?豈可蹉跎!
天老爺,他到底該怎麼辦?
一個是他的至親恩人,一個是他的摯愛,他該如何做痛苦的選擇呢?他們兩個人都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缺少了哪一個,他的人生已不再美好而完整了。
而一手在背後導演、製造這場悲劇的人竟是眼前這位艷質娉婷的絕色女子?這就是她口口聲聲所說的報復嗎?
莫凡毅打了個冷顫,額上青筋突起了,突然有種想要揉碎她的衝動。
袁雪瓊靜靜地品茗著他掙扎和痛苦,心裡漲滿了殘酷的快意和報復的舒暢!
「怎麼樣?你考慮得如何?是妻子重要還是叔叔要緊啊?」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使出這麼毒辣的手段?只為了一洩你一時的怨氣嗎?」莫凡毅扭著臉,咬緊牙齦地低吼著。
「這叫做以怨報怨,以牙還牙,我說過我會報復的,我也告訴過你,當我們再見面時,就是我向你索報的時候,我不相信你會健忘得這麼快?」袁雪瓊尖刻地提醒他。
莫凡毅面如死灰地重重點了一下頭顱道:
「是,我早該知道,你和夏筠柔不同,你沒有善良而能包容別人的雅量,我不該低估了你,你一向是予取予求、自私任性的女人,別人不經意踩痛你一下,你就會折斷他一雙腿來作為報復,我居然還奢望你會想通而放過我們,我真是太天真了!!」他淒愴而悲憤地說,覺得自己好像被無情的巨斧劈成了兩半。
「隨你怎麼說,反正,你做一個選擇,要不要接受我的條件隨你便!」袁雪瓊寒聲說,冷艷逼人的臉龐是緊繃而毫無感情的,莫凡毅方纔的話刺痛她餘情未泯的芳心,也更激起她滿心的怨楚和恨意。
「難道除此之外,沒有商量的餘地嗎?」莫凡毅按捺下滿心的痛楚和男性尊嚴,祈諒地望著她說。
「商量,哼,」袁雪瓊嗤之以鼻地冷哼一聲,「莫凡毅,你想我袁雪瓊忍氣吞聲、處心積慮地躲在美國遁形了將近一年才策動的報告行動,怎麼可能因為你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一筆勾銷?讓我像寬大的聖人一樣,站在一旁看你和夏筠柔雙宿雙飛?」她鄙夷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