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阿石之間沒有改善嗎?」
「說來好笑,大哥對我的態度從來沒變過……」紫妤的淚水滑落絕美的臉龐。「梨兒離開齊莊大半年了,卻還存在大哥和奶奶的心中……而我身在齊莊,他們卻對我視而不見,這算什麼?」這些日子以來,紫妤的驕傲和自信全消失了,整個人憔悴了許多。
看著她的憔悴,歐陽竹心中十分不捨。他一直在克制著自己的感情,卻仍終日想念著她的一切,最後終於還是忍不住地上齊莊見她一面。明知道兩人此舉十分不合宜,但他已經放不下紫妤……
此時,齊懷石獨自一個人待在書房中,寂寞感更甚以往。
最近他的舉止是大大反常了,並非衝動的人卻每每在熱鬧熙攘的市街上搜尋著熟悉的身影;不是容易失控的人,卻在充滿回憶的各個角落裡迷失……他承認自己是徹頭徹尾地輸了,甚至沒有扭轉的法子。
書房外乍然響起的呼聲,引領他回到現實中,他迅速地奔出書房,只見個身手矯捷的黑衣人隱沒在黑暗中,他毫不遲疑地追上前一探究竟。
隨著黑衣人奔至齊莊後院的竹林裡,齊懷石冷眼看著眼前蓄意引他出莊的三個黑衣人,神情沒有絲毫的驚慌,但他雙眼卻不住向四周打量,似在尋找些什麼。
「你們是梨兒的師父是嗎?」他發現四周並無任何動靜時,神色黯然問道。
「齊莊少主果非常人,這麼快就發現我們的身份。」韋老揭下面罩,滿意地望著眼前俊雅挺拔的少年。
「你們三人夜探齊莊,所為何事?」他一貫冷淡的口吻直截了當問道。
「在下的確有事要煩勞齊少主,事關……」韋老眼見齊懷石冷淡的模樣,一時間語塞,竟是和媚姨及魯伯三人相顧無語,難以啟齒。
他們突然對自己的決定感到遲疑……
齊懷石神色間閃過一絲激動的情緒。難道是梨兒出事?他眉間緊皺,見三人遲遲未語,神色間不免浮現一絲怒意。
三人正不知如何開口,一直在觀察齊懷石的媚姨眼見他怒意躍然,不禁感到憂心忡忡。他是值得他們托付的人嗎?瞧他如此這般冷漠……
正當媚姨猶豫之際,韋老卻瞭然地拍了拍她的肩頭道:「我相信他!」
三人相視點頭後,忽地齊膝跪下。
他們突如其來的舉動令齊懷石眉間聚攏,滿臉的不悅!
「你們三人有話直說,如此行為休怪我即刻離去。」話落隨即轉身欲離開。
「齊少主請留步!」韋老急喊道:「三老此來,實有要事相求!」
媚姨突然迅速地走進附近樹叢裡,抱出了被點了睡穴的梨兒;齊懷石乍見梨兒時有些慌亂和愕然,此舉落入三人眼裡,令三人稍感心安。
媚姨懷抱著梨兒走至齊懷石面前,滿溢哀傷的眼神說道:「我們希望暫時將梨兒托付予齊莊。」齊懷石很快地恢復了心緒,挑了挑眉,望向紅了眼眶的韋老,等待一個理由。他不認為倔強的梨兒會心甘情願回齊莊,惟一的可能是這三人的自做主張。
「你們憑什麼認為我會接受這個托付?」
他的冷淡令三人面面相覷,韋老歎氣道:「我們沒有其他人可托付,確保梨兒安全無慮……想來想去只有齊莊了。」
媚姨突然尖聲怒道:「你何以如此冷漠,難道你不明白梨兒愛你嗎?」她好恨眼前這個冷酷的男人,又是心疼梨兒的委屈。
齊懷石望著梨兒沉睡的容顏,心頭愀然疼痛,卻是無語。
「我直說了吧!我們昔日的仇家找上門了,梨兒留在我們身邊太危險了,況且我們並不打算躲藏,這些恩怨是該了一了……但是梨兒是無辜的,我們不能拖累她,她是我們最心愛的孩子,我們非得保她周全不可!」韋老激動地訴說他們的無奈:「我想只有齊莊的勢力可保她無慮,惟今之計,也只能將她托子齊莊!」
齊懷石不語卻毫不猶豫地將梨兒納入懷中,解下身上的外衣緊密地覆住梨兒的身軀。
她瘦了……他望著她的睡顏,瘦削的臉龐不復往日的圓潤,眼下的陰影令他不自覺地輕撫著。她真的憔悴了許多……
而當她睜開眼望見他時會有什麼樣的情緒呢?他突然失神地望著她的睡顏發愣。
三人見齊懷石細心呵護的模樣,始露感激而無憾的笑容,心中的大石這也才卸下,他們終於可以不帶遺憾地離開……
「尚有一事,此時若不說只怕沒機會了。」一向沉默的魯伯緩緩說道。
「的確沒機會了,我們就告訴齊少主請他代為轉告梨兒吧,梨兒曾經那麼想知道的事……」媚姨和魯伯猶豫地望向韋老,詢問他的意見。
「該說嗎?」韋老猶豫著。
「不說,似乎對梨兒不公平。這是我們虧欠她的,我們不能讓她這樣不明不白地過這一輩子。」魯伯黯然道。
「唉,也許真是時候了。」韋老面色凝重對齊懷石道:「齊少主,此事事關梨兒身世,請齊少主定要代為轉告梨兒……」韋老語帶哽咽,另兩人竟也頓時紅了眼匡。
齊懷石懷抱著梨兒靜聽。
韋老緩緩說道:「話說十多年前,當年我們三人是江湖上有名的劍客,雖有俠名卻做了不少自以為是行俠仗義的錯事,尤其是自稱鏟奸除惡的荒唐事。這其中有一件,是令我們感到終生遺憾的……那年我們會同一些自命清高的武林衛道人士,誓師剷除武林敗類,沒想到我們誤信江湖傳言,在未先證實又急功之下,誤殺了……」韋老一度哽咽,無法言語。
媚姨淚水盈眶接著說道:「我們犯了此生最大的錯誤,誤殺了梨兒的家人……」
韋老緩緩又接道:「那一夜,我們聽信賊人之言,錯殺了梨兒的爹娘,待我們殺紅了眼,乍聽幼小的梨兒哭聲時,發覺對方竟只是無力還擊的百姓,驚覺狀況不對勁恢復理智,卻已經太遲了,梨兒已成了孤兒……」
齊懷石聞言即刻低頭探視懷中的梨兒,只見她熟睡依舊。
「你別擔心,我們點了梨兒的睡穴,不到天明她不會醒的。」媚姨淚眼婆娑望著齊懷石,對於他的細心十分欣慰。
「我們三人從那一夜後退出江湖,不再殺戮,帶著懺悔的心,決心撫養梨兒成人,因為把她交給誰我們都不放心。從那時起,她已經成為我們最大的責任……」韋老話至此已是老淚縱橫。「這就是梨兒的身世,希望你代為告知梨兒。」
「請你代我們告訴梨兒,她的師父們當年真的不是有心毀她家園,這十多年來我們時時都活在悔恨中……」魯伯像是自言自語般訴說著。
媚姨拍了拍兩個老友的肩,安慰著:「當梨兒知道這一切後,她該能明瞭為何我們不准她喊咱爹娘了……我們不敢辱沒了她的爹娘啊。」
齊懷石沉思了會,繼之冷冷說道:「這件事沒有告訴梨兒的必要。」
此言一出,三人皆愣在當場,無法理解地瞪視著他。
「沒有必要告訴她這件殘酷的事,明瞭真相對她而言只有痛苦,沒有任何益處。」
三人如五雷轟頂般面面相覷,也瞬間明瞭了齊懷石的所指何意。
「你們的心願、遺憾、虧欠,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梨兒要如何去面對殘酷的真相?這對她太殘酷了。」齊懷石懷抱著梨兒,緩緩說道:「三個撫養她成人、如同親人般的師父,竟是她的殺親仇人,你們可以試想當梨兒聽到真相時會有多震撼和痛苦!」
齊懷石言未盡,三人已是愧容滿面、冷汗涔涔。原來他們自認梨兒該明瞭自己的身世,只想在自己時日無多時了一樁心願,卻未曾替梨兒設身處地著想,他們真是糊塗至極!
「三位無須自責,由三位撫養成人的梨兒開朗活潑,任誰都會同意她是在快樂中成長,三位早已功過相抵。」他輕撫著梨兒的長髮。「但她永遠不需要知道殘酷的真相。」
三人著實佩服眼前心思縝密的偉岸男子,他保護梨兒的心明顯地不下於他們,他們真的可以放心將梨兒托付予他。
「齊少主,你說的沒錯。」媚姨心疼不已地望著他懷中的梨兒。「梨兒永遠不用知道此事,我們不能讓她擔這沉重的往事,我們最大的心願就是見到梨兒過得幸福快樂,沒想到在最後關頭差點做了錯事,我們三個老人實不如你,真是慚愧。」
「我要你們三人立誓,今生絕口不提此事,保有梨兒一輩子無憂。」
三人毫不遲疑立下誓約,齊懷石滿意地轉身欲離去,卻聽見媚姨略帶遲疑,甚至哽咽的輕呼……
「齊少主,你會善待梨兒吧?」媚姨萬般不捨地拉著梨兒的手,對齊懷石投以哀求的目光泣道:「這大半年來,梨兒失去了從前的開朗快樂,總是眉頭深鎖、鬱鬱寡歡,還得在我們面前強顏歡笑……我們真的很心疼這孩子,她把心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