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石!你給我閉嘴!你非得把梨兒傷得遍體鱗傷才甘心是嗎?」
再次看見她的淚水,他有些愕然……這丫頭真傷這麼重?他沉默了。
老夫人見齊懷石不言,這才轉身對梨兒道:「梨兒,你聽奶奶說,阿石已經答應了,齊莊沒人會虧待你的,奶奶不會讓你受到任何的委屈,所以等你把傷養好了,我們再來談婚事好嗎?」
「奶奶,這件事以後再說好嗎?」她閉上眼,不想再談這件事。
「嗯,你好好休息吧。」
齊懷石沉默地望著她,心中百味雜陳。他突然有種預感,這丫頭似乎有了什麼打算……他有些感到不安,卻不明白這樣的不安是怎麼一回事。
老夫人歎了口氣,感受到兩人之間暗浮的氣氛。難道這兩個孩子真是無緣嗎?
老夫人退出門外,望了站在門外的孫子一眼,緩緩說道:「阿石,事情發生後奶奶一直在氣頭上,也許對事情的看法有些偏頗,現在你願意認真一次解釋給奶奶聽嗎?奶奶想知道你內心真正的想法,別說氣話。」
「我並非輕估梨兒,抑或不顧她的生死,純粹信任以她的能耐絕對可全身而退,我只是信任她,沒料到——事出乎意外,對於梨兒在緊要時刻的遲疑無法理解。」齊懷石平心靜氣說道。
「唉,你這孩子雖絕頂聰明,對女孩家的心事卻從來不懂。聽你這麼一說,奶奶大略猜得一二,你想聽嗎?」
齊懷石點頭,兩人並肩走至不遠處的望月亭,天空浮雲蔽日就如同他們的心情般晦暗。
「以奶奶對你的瞭解,你該是信任梨兒,認定她抵擋得住攻勢,所以故意引敵刺向梨兒,以便先行救阿紫脫險,你當時的想法是如此沒錯吧?」
「沒錯。」
「是沒錯,可惜易地而處,不要說是梨兒,你這麼做,任誰都會感到心寒的。梨兒的遲疑,多半也是出自對你的失望而自我放棄,這樣你懂了嗎?」
「她真是個蠢丫頭。」
「不過……看來你也不如我預期般喜歡梨兒,也罷,爾後奶奶不會再做這些無謂的事了,你可以輕鬆了。」
齊懷石無言,卻無輕鬆的喜悅。
當齊懷石再度踏入竹苑已是數日之後。在老夫人的嚴格限制下,他被禁止進入梨兒的房間,以免影響了梨兒的心情。
當他推門而入時,就只見梨兒坐在床上兀自發呆,素來愛笑的臉龐無神而空洞,渾然不覺他進入的身影,甚至她彷彿不存在這空間裡,早已魂飛它處……
心痛?這是他心底的感覺嗎?他不確定……
「丫頭?」他忍不住輕喚,恐懼她似是要消失般的身影。
梨兒頓時回過神,在轉眼瞧見他的剎那,絕望的哀傷一瞬間閃過她蒼白的臉龐。
「傷勢如何?」那樣怕疼的性子,受了這麼重的刀傷卻不哭疼……
梨兒露出笑容;「沒事的,不過是小傷罷了。」
小傷?她的右臂等於是廢了,是小傷嗎?他對她的逞強感到憤怒……和心疼。
原來是心疼……自從梨兒受傷以來,一直存在心中不明的氣悶和不安,原來就是心疼……他不想再欺騙自己不在乎了。
「你也同其他人般,認為我當時的做法是錯的?」齊懷石皺眉,視線投注在梨兒的右臂。他其實並不想多做解釋,但心裡的問話卻無意識脫口而出。
梨兒瞧見他緊皺的眉間和臉龐因憤怒而僵硬的線條,一股心酸真湧心間。她想,自己的一廂情願也該結束了……
可別給人家添麻煩了……媚姨的叮嚀音猶在耳,她該做得到的。
「別生氣了。」她燦爛的笑容裡有些微的輕顫。「都怪我學藝不精,才會一個恍神就挨了刀,是奶奶疼我才怪罪到你頭上,你別生氣了好嗎?」
他真的很生氣,非常非常生氣!望著她憔悴的病容和逞強的笑容,他真的氣得想打她,但出不了手,所以他選擇頭也不回地離開……
凝望著他的背影,強忍的淚水終於奪眶而出。自己一廂情願、咎由自取的難堪又怪得了誰?
第六章
接下來的日子裡,梨兒的傷勢慢慢地復原了,但府裡的氣氛卻愈見沉寂——因為梨兒的傷是痊癒了,但卻失去了往日的活力。
她依舊有著燦爛的笑容,惟一的差別是,她不再走進書房、不再繞著少主打轉;她像失去翅膀的小鳥,誰都看得出她的不快樂,而且每個人都不自覺有種感覺——這只不快樂的小鳥似乎就要飛離他們而遠去。
齊懷石的怒氣已經達到了頂點,他站在石苑外卻舉步不前。他想也許到了該做個了斷的時候了……
就在此時,齊懷石在眾人的錯愕中,宣佈了他與紫妤的婚期。
齊老夫人為了這件事,連續數日生著悶氣,對齊懷石不理不睬。
就因這一連串的事件,讓莊內上下籠罩在一片低迷的氣氛中……
是預料中的事,所以梨兒並不似齊老夫人般悶悶不樂,她只是因此而變得更加靜默寡言,不復往日的開朗與活潑。
她這樣的情況讓齊老夫人及容嬸等人瞧著心疼,卻束手無策。畢竟齊懷石決定的事情,任誰也無法改變……
最後,齊老夫人壓抑不了滿懷怒氣地召人喚來了齊懷石,打算興師問罪一番。
「你真打算在這個時候和阿紫成親?你是存心想氣死我是不是?」
「和紫妤的婚約早在數年前即已決定,奶奶該有心理準備才是。」一貫的冷淡。
「在這個時刻宣佈婚期,甚至會卒到決定在近期完婚,你到底在打什麼主意?或者我該說——你到底在逃避什麼?」老夫人氣極道。
齊懷石不語。也許奶奶說對了,自從梨兒來到齊莊為莊裡所帶來的變化,他發現已非他所能控制,他不該讓這種迷惘和失控的情況繼續,因此他作出了成親的打算。
「不說話,是因為不敢承認嗎?」老夫人激動怒道:「你以為這只是一場遊戲,所以現在你打算向我宣告你的勝利嗎?難道你就不能明瞭我的苦心嗎?如果你當真對梨兒沒有一絲的感情,奶奶無話可說,可是你明明——」
「婚期既已決定,多說無益。」他截斷奶奶的後語。
「你——你這孩子真令我失望啊!」老夫人知道多說無益,只能搖頭歎息。
聽聞喜訊前來的歐陽竹,也許是除了杜紫妤之外,惟一開心的人。
他興沖沖地登門賀喜,但在乍見書房內的齊懷石時,卻像被潑了冷水般,他的好心情消失無蹤。
這不是一個即將成親的人該有的神情,以阿石的性子,面無表情是合理的,但滿懷心事,甚至是愁緒,令與他相知甚深的他有種不祥的預感。
據說梨兒受傷頗重,他卻在這個時機宣佈婚期……是有什麼用意嗎?
「要就進來,不想進來就快滾。」
「這麼大的火氣,不像你,更不像就要當新郎官的人。」歐陽竹微笑著踏入書房。
齊懷石不語,放下手中無意識把玩的水劍。
「有事嗎?」
真的不對勁,歐陽竹從沒看過這般的他,明顯的情緒低落,語氣有著淡淡的哀傷,太奇怪了……「發生什麼事了嗎?成親之事有變數嗎?」
「沒有變數。」彷彿突然回神般,齊懷石口氣顯得不耐煩。
「今天我是特地來恭喜你和紫妤的。」歐陽竹繼續問道:「還有關於龍莊的事。我聽說你不擇手段斷了龍莊所有的交易?這麼做齊莊的損失也不小,如此損人不利己的事,你何以如此?」
「我早該這麼做,新仇舊恨一併了結。」
「你從來不衝動,難道是因為梨兒受傷?」歐陽竹不無試探。
「這些年暗中調查的證據,已足夠判定龍莊罪狀。」太晚了,如果早一步解決,也許她就不會受重傷了……
「摧毀龍莊,你似乎沒有預期的喜悅。」
齊懷石再度握緊水劍,喃喃道:「太晚了……」
歐陽竹不再追問,害怕自己一再逼問下會有反效果,齊懷石可能因此而發現他對梨兒超乎常理的關心……婚期已定,可不能再有風波,否則紫妤情何以堪?
思考多日,最後齊老夫人還是無法放棄,在幾經思索下,趁著齊懷石與紫妤成親前夕,決定命人喚來紫妤,準備和她長談一番。
有些事情擱在心裡她老覺得不踏實,總覺得這兩個孩子是在拿自己的一生開玩笑。
「阿紫,你當真仔細考慮過成親之事?」老夫人暗自歎了口氣。這孩子打小就和自己不投緣,有些話她甚至要在心裡反覆斟酌,才能對阿紫提及。
「和大哥成親是我打小的心願。」紫妤有些不自在。
紫妤在來的路上其實有些氣悶和不平。自從梨兒來到齊莊之後,她便覺有受冷落之感,她認為這全是奶奶的錯。
從小她便對奶奶有一種畏懼,這種感覺隨著年歲增長不曾稍減,也許是打從心裡害怕奶奶會將沒血緣關係的她趕出齊莊,這樣的陰影一直存在內心裡,也就自然而然地和奶奶保持著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