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發出微微的歎息,像貓咪一樣輕悄地膩進他懷裡,傾聽著他規律的心跳和呼吸,她不敢太貪心,悄悄祈求著上帝,讓自己活在世上的每一天,都能在這種幸福的韻律中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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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賽前一天上午,秦舞陽一走進練習場,發現氣氛異於往常,每個人都帶著古怪的、不屑的表情看他,每一道目光也都像箭在弦上,隨時都能萬箭齊飛,將他亂箭射穿。
秦舞陽最不擅長處理這種人際關係,只能攤了攤手,無聲地詢問。
周凌和他已冷戰很多天了,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逕自暖身去了,陸淮辛躊躇了許久,沒頭沒腦的對秦舞陽丟出一句話:「看今天的體育版。」
秦舞陽呆了呆,正待反應,突然刷地一聲,一份報紙朝他丟過來,他反射地接住,隨即聽見嚴新氣急敗壞地說:「搞什麼東西?立刻給我解釋清楚!」
秦舞陽疑惑地翻開報紙,不需太費力去找,就看到偌大的標題彈跳了出來,標題下出現了他的名字,內容敘述著──
「冠軍爭奪賽戰馬隊宣佈退出,球團超級頭大,無法向贊助廠商交代,戰馬隊不出賽的主要原因出在銀虎隊的超人氣主將秦舞陽身上,戰馬隊宣稱不與私生活不檢的秦舞陽交手,戰馬隊的教練表示,銀虎隊分明已經成為秦舞陽的一人球隊,又根據可靠的消息來源指出,秦舞陽來台不久就開始包養了一名脫衣女郎……」
看到這裡,秦舞陽不由得臉色鐵青了。
嚴新激動地大嚷著:「樹大招風,被排斥、被誣陷都是免不了的事,可是你所做的事情也未免太離經叛道、驚世駭俗了一點吧,你老實說這篇報導的真實成分有多少?」
憤怒像隻野獸,咬痛了秦舞陽的五臟六腑,他徹底被激怒了。
「到底是誰那麼齷齪?我根本誰都沒有包養!那個女孩子的確跳過幾場舞,但是絕不是脫衣舞,記者簡直亂寫一通。」秦舞陽大聲咆哮著,每句話中順道夾雜著美國「國罵」。
「既然身為名人,私生活就應該要檢點,何必跟來歷不明的女孩子來往?」嚴新氣得雙手亂揮,怒吼聲一點也不亞於秦舞陽。「明天就要比賽了,我現在得去找戰馬隊的教練解決這件事情,能順利開賽最好,否則銀虎隊的名聲就會毀在你的手裡了。」
嚴新氣急敗壞的離開練習場。
秦舞陽眼中燃著怒火,視線找到正在角落熱身的周凌,懷疑今天所發生的事與他有關?
周凌的眼光不經意的掠過他,然後落在遙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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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記者聞風趕到「唐風大樓」時,警察比記者早一步找到單頌憐了。
在兩名警察和大批媒體記者的簇擁下,頌憐已嚇得面色蒼白,耳邊萬聲轟鳴,眼神呆滯的看著亂成一團的場面,驚惶得咬緊牙關,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兩名警察突破重圍,好不容易將頌憐帶上警車,她不知道警察要帶她到什麼樣的地方,克制不了身體的顫抖,一路上拚命抖個不停。
體型稍胖的警察打量著頌憐,或許是她既漂亮又楚楚可憐的模樣惹人同情,所以問話的語調溫和得多。「你是哪裡人?」
「香港人。」她的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
「真的是香港人嗎?」黝黑細瘦的警員瞇著眼質問。「證明文件呢?有沒有香港身份證?護照?」
「都被偷了……」她閉上眼睛,輕輕說。
「被偷了?」瘦警員縱聲大笑。「說謊也要打打草稿啊!別以為說被偷了就沒事,說不定是從大陸偷渡來的吧……」
「不是、不是,我真的是香港人!」頌憐本能的辯白,激動地說。「我家住在九龍城寨的一棟公寓裡,我父親和兩個弟弟都還住在那裡,你們不相信,我可以把地址抄給你們,而且,我的護照也已經在補發當中了。」
「來多久了?」胖胖的警員有點同情她,輕聲問。
「十……多天。」
「怎麼認識秦舞陽的?」胖警員又問。
「他是我的鄰居。」她答得戰戰兢兢。
「鄰居而已嗎?」胖警員邊笑邊搖頭說。「你也真奇怪,像你們這種沒有身份的女孩子,躲都來不及了,還敢找上公眾人物,這不是大張旗鼓,引我們來拜訪你嗎?怎麼不學聰明點……」
「不是、不是這樣……」頌憐笨拙地辯解。「秦舞陽真的只是我的鄰居,和我一點瓜葛都沒有,是石雄安排我到台北來賺錢的。」
聽到石雄的名字,兩名警員迅速交換了目光,黝黑細瘦的警員又問:「你說的話我們會調查清楚,不過,你必須先和我們到警局一趟。」
頌憐咬著嘴唇,腦中一片空白。
胖胖的警察忽然怪笑了兩聲,帶著玩笑的口氣說:「算你倒楣啦,不過,就算你的證件多齊全,誰讓你不小心沾上秦舞陽的邊,被八卦記者逮個正著,在報紙上大作文章,注定是要倒楣的啦!」
她驚疑地看了胖警察一眼,恐怖兮兮地說:「我是自找的,被你們抓無話可說,可是秦舞陽很無辜,我不想拖他下水,我真的跟他不熟。」
「誰相信你呀──」黑黑瘦瘦的警員打著呵欠說。「現在的人哪,相信報紙的多,相信事實真相的人少,你就算說破嘴也不會有人信的。」
頌憐不安地扭著手指頭,秦舞陽眼前有大好的前程等著,絕不能因為她的關係受到阻礙,她避開胖警察的怪異凝視,心臟絞痛著,她很清楚知道瑰麗的夢境已然幻滅了。
她下定了決心,深吸一口氣後問道:「你們……將會怎麼處置我」
「等做完筆錄以後,也確定你所說的全部屬實,自然不會深究,但是希望你別再從事不當的行業,否則一樣會觸犯台灣的法律。」瘦警員硬邦邦地說。
頌憐低頭不語,默默和他們到警局,剛一下車,就有幾家電視台的新聞記者等在門口準備採訪了。
兩名警員揮開記者,胖警員忽然附在頌憐耳邊低低說:「等會兒做完筆錄以後,我給你時間接受採訪,想說什麼就說清楚吧!」
頌憐大吃一驚,感激地點點頭,她其實並不知道報上的那篇報導帶給球隊和球迷多大的震撼和影響,她只是單純的想,在離開台灣之前,能留給秦舞陽一個無污染的空間,算是對他的一種報答吧……
她與秦舞陽之間,有個相隔遙遠的世界,不論在任何條件上,她都遠遠配不上他,知道他對自己的在乎,她認為已很足夠了,再多的奢望只會變成一場空想,由不得她,也由不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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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銀虎隊的球員都意興闌珊的坐在氣壓超低的練習場中,捱到了中午,嚴新還沒回到練習場來,於是球員紛紛成群結隊,到餐廳去解決民生問題了。
秦舞陽仍然一動不動的坐著,拚命絞盡腦汁,努力想一個可以解決目前這種混亂局面的辦法,但是,任憑他怎麼想,就是找不到一個可以完美處理他和頌憐之間關係的辦法來。
陸淮辛突然間驚天動地的跑進球場,對著他狂喊:「秦舞陽,快來看午間新聞──」
他的心一沉,直覺想到應該又是不利於他和頌憐的報導了。
他忐忑不安的走進餐廳,聽見新聞台的記者剛問完:「你真的不認識秦舞陽嗎?」
「我真的不認識他,我只知道他住在我的對面,我們彼此都看不順眼對方,我壓根兒就不認識他!」
他赫然發現回答的人竟是頌憐本人,頭髮披在她蒼白的臉上,而她的身邊居然還有──警察!
這一刻,他陷入了真空狀態,體內的血液凝住不動,肌肉一寸一寸僵化成了石塊。
電視畫面接著跳到女主播的臉上,以她一貫犀利的風格報導著。「警方查獲這名沒有任何證明文件的脫衣舞孃,是經由中間人的安排,在某酒店跳脫衣舞,因護照被搶,又與人氣正旺的職籃明星秦舞陽正好住在同一層樓,可能因此被有心人士誤傳,傳出被秦舞陽包養的風波,戰馬隊因此拒絕出賽,這名單姓女子澄清了謠傳,而警方也取得她所補發的香港護照,身份比對無誤後會將她釋放,秦舞陽的包養風波應該會就此停息,至於明天精采的冠軍爭霸戰,很有可能會順利進行了。」
秦舞陽轉身狂奔出餐廳,狂奔出練習場,一直奔到馬路邊才停下來,凝固的思想漸漸轉動了,他現在該到哪裡去找她?
台北的警局那麼多,他該上哪裡去找她?
如果找到了她,又能怎麼樣?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必須冷靜下來,從紊亂之中理出頭緒,然後才能知道,該如何循序去做每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