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勉強撐起虛軟無力的身子,「唔,又來了!」她又感到胃裡湧現一股酸味往上衝,翻騰折磨著空空的胃。
「嘔……嘔……」她連滾帶爬,衝向水盆,以免嘔得到處都是。
空腹反胃的感覺真是差到極點,乾嘔了半天,也只將苦苦的膽汁吐出。七孔相聯結的結果,在猛嘔的折騰下,眼淚、鼻水跟著都流出來了。
頹坐在地上,她無力的靠著椅子,頭虛軟地枕著,嘴裡是苦的,喉間是苦的,連心也都成了苦味一串。
「不會吧!難不成我今天又要待在原地動彈不得嗎?」想到一再耽擱的行程,她心中益發焦慮,「也許再睡一下,中午前可以出發吧!」
想著,她又慢慢爬回床榻臥躺,以期養足體力好繼續趕路到塞外去。全不管店麼睡,總會覺得睡不夠。到了用午膳的時間,她決定無論如何難過,也必須上路不延誤。
縱使胃口奇差,根本吃不下,但為了想增加行走的體力,她只得勉強自己多少吃些較清淡的東西。
* * *
隨著軍隊的行動,花顏沿路打探襄巧雨的消息。從起先得到關於她的消息,他發現以她一個女子徒步移動的速度也不慢。
可是越接近長城邊,由客棧小二或掌櫃的口中指出,她常會睡到晌午才動身,有時甚至在同一客棧停留兩天以上,而且進食的情況非常差。
一切的訊息聽入花顏的耳中,讓他心焦不已,她是不是消瘦多了?是不是生病了?有沒有睡好?穿不穿得暖?越接近北方,溫度下降的速度,遠遠超過他的預期。
記得她帶的冬衣並不多,身上的盤纏也有限,她不會發生什麼意外吧!
越是想得仔細,越是讓他坐立難安,巴不得立即趕上她,將她好好抱在懷裡疼惜,相互溫暖彼此的心。
這一日午後時分,軍隊在小鎮暫歇,以補充用水與簡單的日常用品。
花顏又照例往各家客棧打探心上人的消息。
匆忙的腳步踏進一客棧,他找來小二,「請問小二哥一件事,這幾天是不是一個約這麼高,長相白淨清秀,看來十三、四歲的年輕男子來投宿?」他比了比約到自己腋窩般的高度,那是往日他或抱或牽著襄巧雨時,發現到她有這麼「高」的身材。
「這麼高哇?」小二照著他比的高度比了一下,略思索著。
「有的,軍爺問的這名小兄弟,的確曾來住店。」一旁的掌櫃在花顏進門時,即被他又高又俊的模樣吸引了注意力,便直接插入話題。
「哦!對了,沒錯,就是今天到中午才下樓來,一臉蒼白,讓我們說如果在半夜看到他的臉,會以為看見鬼的那位客官呀!」小二也想起了面無血色的襄巧雨,於是直接將大家私下的笑話給形容了出來。
「別胡說了,快去做你的事!」掌櫃畢竟經驗老道,一眼瞥見眼前的花顏聽到那句極貼切的形容後的震撼,雖然只是很短的一瞬,但他確定看見他眼裡閃過的心痛神情。
「軍爺,你在打探的這位小兄弟看來應該是病了吧!因為除了臉色慘白黯淡以外,他沒進多少食物,只點了一碗白飯與兩樣頗清淡的時令青菜。」
「掌櫃的,為什麼你會認為她是生病?看她點了那麼少的膳食,怎麼不朝銀兩不足的方向猜臆?」花顏的聲音開始顫抖了起來,他擔心的事難道成真?巧雨病了。
「因為他並不是住在本地最差……呃,最便宜的那家客棧,反而投宿在我們這,而且他點的膳食已經夠少,但最後竟然也沒動多少筷子,白飯剩半碗多,而且看得出來他御寒的衣物並不多。」掌櫃回憶著襄巧雨用膳的情況。
「請問她何時退房離開貴客棧的?」花顏心中焦急得如爐鍋上沸揚的湯汁。
「他大約半個時辰前離開,臨走前還問了出長城的關隘往哪個方向走。不過這時候我敢肯定他應該走不遠,甚至連出鎮都沒有,軍爺現在追去,也許不出三里路就能追上他了。」
「謝謝掌櫃的。」聽完話,花顏立即轉身衝了出去。
「喂喂喂!特別注意路邊的亭子或廟宇什麼的,他很可能需要沿路休息。」掌櫃追到門口又揚聲對他叮嚀數句。
看著花顏的背影消失,掌櫃露出個放心的笑容,「希望他能趕快追上,否則真讓那位小兄弟出了長城,肯定活不到明日。」
* * *
花顏一路上依著掌櫃的話,不放過任何可能讓人暫時歇腳的處所,但希望一次次落空,讓他心煩意亂,比跳蚤更想跳腳。
來到一間山神廟外,他心中再一次對著老天爺祈求,希望要找的人就在裡頭。他舉著沉重的步履踏進廟門。
「啊!」腳尚未踏穩,即看見供桌旁的地上昏睡著一名男子裝扮的人,看他抱著腹部彎身的模樣,應該是肚子疼痛異常,外衣下擺及長褲甚至染上了一大片暗紅的顏色,趨前一看,震驚的花顏瞪大了眼,「巧雨、巧雨,你醒一醒,你怎麼了?」
找到了她原該是喜悅的,但見她的樣子,他的心瞬時像吊了十五個水桶,七上八下。
搖她不醒,他轉而察看她衣褲上的污漬,用手摸了一下,是濕的,靠近鼻子嗅一下,是血!
他抱起她拔腿飛奔,直直衝進一家藥鋪,讓老大夫立即幫她診斷。
「咦……嗯……唉!」老大夫把脈期間,頻頻搖頭歎息。
「大夫,她是怎麼了,你別只是搖頭歎息,那是會急死人的!」花顏快被老大夫的溫吞逼瘋了。
「這位……軍爺,」老大夫看了一下他的裝束,「請問你是她的相公吧!看你急躁的樣子大約錯不了。」
「沒錯,我……我是她的相公,能否請你快點告訴我她的情形?」
「早知有今日,何必當初呢?她這樣的身體你還要帶她長途跋涉,到這麼遠又這麼冷的地方來,也沒給她多一些保暖的衣物,難怪她會變成這樣。我猜你還打算帶她到前線去,是吧!
「年輕人既然身負保家衛國的重任,就應該暫時放下兒女私情,幹麼非得日夜相隨呢?難道真這麼捨不得離開她?」老人家不管他怎麼催,依舊是緩緩地陳述著心中的不滿。
「她是怎樣了?還好嗎?」看這種情勢,花顏約莫知道再急,老大夫還是會好整以暇慢慢來的,於是他試著讓自己的心情也平緩下來。
「不好,一點也不好!」老大夫有些像頑童的措辭,讓花顏當下傻眼。
瞥了眼眼前呆愣著的年輕小伙子,老大夫自顧自的提筆寫藥單,「她的身體本來就屬虛冷,現在又因為身子保暖不足,讓她才懷上一個多月的身孕沒了,而這對她原已不夠健康的身子更具殺傷力!這就是你硬將她帶在身邊,一起上戰場的代價,懂了嗎?」
「啊!」花顏突然衝到老大夫面前,一張臉整個傾向埋頭的老者,「大……大夫,你剛剛說……她懷了身孕?」
「嗯!更正確的說法是一個時辰以前,她還懷了一個月餘的身孕,現在沒有了。沒了孩子,但多了藥汁。」老大夫將寫好的藥單遞至花顏面前,「這是藥箋,拿到前頭找我徒兒抓藥,回去煎給她服用。」
花顏恭敬的接過來,「那……」
「還有啊,」老大夫一臉酷樣,沒給他發問的空檔,畢生的看診經驗,使他知道他接下去會問啥事,「別一直急著趕路,至少讓她休養個十來天,否則,你就準備接受她今後不能為你添上一隻半隻小貓小狗的。」
嚇得一臉無血色的花顏比較擔心的,是襄巧雨能不能好好在自己的面前恢復活蹦亂跳,「什……」
「記得,回去趕快準備一盆熱水,加入酒、薑汁和鹽讓她浸泡,好為她祛寒並暖和身體,下次天癸來時才不會下腹痙攣。」酷酷的老大夫說完後,又回眸看了一下床上的襄巧雨,「唉!可憐的少婦,你呀!被你這愛黏人的相公給害慘嘍!」
一旁羞赧的花顏,突然憶起了襄巧雨剛轉到「亞築廂」服侍自己時,曾經累得昏倒,當時大夫也是這麼交代。
「小伙子啊!這是我開給你的一份讓她養身子的食療法,如果真的那麼離不開她的話,記得多給她一些好的補品,拿去吧!」
糙米兩碗煮成粥膠狀,去粥渣,只取其泔汁與人參兩錢,粉光參一錢,紅蘿蔔汁合燉連服,可利病後身體虛弱,冷熱不知,不能服補者恢復健康。
「這……這是米油參湯!」同先前那位大夫提過的方式之一。
「原來你也懂啊,那就別整你這美麗的妻子了。」老大夫笑得含蓄,所言卻讓花顏無地自容。
* * *
「三姑丈!」回到軍隊停腳的地方,花顏直接將襄巧雨抱到李郁的營帳中,「我找到巧雨了。」
「她怎麼了?」李郁看著緊閉雙眼,面容蒼白得找不到血色的襄巧雨,「快讓她躺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