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這類的東西,純粹止於欣賞,並沒有在任何一個妃子身上投注一絲情愛。
韞恬支著下顎,淡然眺望遠方,皇宮內制式的男女關係讓他覺得乏味至極,在這種關係底下,他不知道愛要從何而生?
「奴才這麼說吧,寧貴妃並不是不知道利害輕重的人,她心中最想得到的應該是皇上的勸慰。」
韞恬蹙眉低歎。
「好吧,朕去看看她。」他緩緩起身戴上暖帽。
王康慌忙朝殿外大聲喊:「備轎,皇上移駕長春宮……」
「朕想走走散散心,不必備轎了。」他披上貂袍,逕自走出正殿。
王康打著燈籠,緊追在韞恬身後小步跑著。
剛剛穿過隆宗門,韞恬就聽見不遠處傳來熱鬧的嘻笑聲,他驀然止步,側耳細聽。
王康嚇得變了臉色,低聲說道:「萬歲爺,聲音像是慈寧宮那邊傳過來的,大概是下人們在懸掛花燈,真是該死的奴才,規矩都不懂,竟敢在宮裡大聲喧鬧。」
韞恬想起了慈寧宮中甜美嬌艷、白皙透明的玉人兒,在那些歡喜的笑語中,彷彿也有她清嫩脆亮的笑聲。
自從那日見過絳彩,接連幾天再到慈寧宮給皇太后請安時總是來去匆匆,不再有機會見到她了。
「小心點,別摔著了!」
他忽然聽到榮公公發出了驚呼,接著便聽見笑若銀鈴的聲音。
「榮叔別緊張,我小時候最會爬樹了。」
是她,絳彩。
韞恬微微一笑,朝慈寧門漫不經心地走過去,看見絳彩站在高高的梯子上掛著一盞琉璃彩穗燈,底下一群宮女圍著她。
「絳彩,你摔壞了不打緊,別把燈給摔碎了,那燈呀可比你貴重!」一名小宮女促狹地呵呵笑說。
「好玫兒,這麼消遣我,等會兒下來有你瞧的。」絳彩垂眸似嗔似笑地嬌斥著。
這面帶薄嗔的俏臉,不禁又勾起韞恬心底一陣悸動。
「哎呀,是皇上!」一名宮女發現了韞恬,嚇得大喊出聲。
頓時間,一群宮女慌慌張張地跪了一地,口裡喊著:「皇上吉祥!」
「你們別鬧了行嗎?這麼晚了皇上怎麼會來慈寧宮,你們才騙不倒我。」絳彩站得太高又背對著眾人,不知道真的是韞恬來了,還以為又是宮女和她開玩笑。
韞恬把食指放在唇上,示意眾人不要出聲,忍著笑走到木梯旁,悠閒地欣賞絳彩輕盈纖瘦的背影。
「嘿,你們怎麼突然不說話了?是不是又在想什麼法子捉弄我呀?」絳彩掛好了燈,邊說邊笑地轉過身來。
木梯下的景象令她怔呆住,榮公公和姐妹們全都跪了一地,而韞恬帶著溫柔和煦的微笑,閒閒散散地仰頭看著她。
她頓時目瞪口呆,整個人傻成了一尊石像。
「啊!」失神半晌的絳彩忽然發出一聲低呼,一時忘了自己身在何處,竟放開雙手摀住嘴。
「危險!」韞恬臉色驟變,失聲重喝。
待絳彩回過神,情急地想攀住木梯時已經來不及了,一陣慌亂,便失手往下墜落,她嚇得閉上雙眼,不
敢目睹即將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慘劇!
「啊∼∼」拔尖的眾女聲響徹雲霄。
韞恬眼明手快,在絳彩墜地前兜住了她的身子,讓她穩穩落進他的懷裡。
絳彩早已嚇壞了,一攀到東西就不顧矜持地抱住,兩隻懸空的小腳因踩不到地面,慌得她死命摟著他的頸子慘叫連連。
「好了,沒事了,別再叫了。」韞恬把臉仰高,耳朵已經被她的魔音傳腦弄得嗡嗡作響。
絳彩很快恢復了神智,這才發覺自己摔進了韞恬懷裡,渾身好端端的毫髮無傷,冷靜下來之後,她立即感受到從韞恬結實寬厚的胸膛傳來熾熱的溫度,還有他呼吸間散發出來的男性氣息,令她心神一陣蕩漾。
老天爺,她竟然被堂堂的天之子抱在懷裡!
絳彩迅速縮迴環抱住他的雙手,交握在胸前一動也不敢動,心跳突然變得混亂無法控制。
「下回見到朕別嚇成這樣,當心把小命送掉了,花燈摔碎了不要緊,嬌滴滴的美人兒摔壞了,可找不著第二個了。」韞恬俯下臉貼近她的耳際,輕柔地說。
調情似的話語令絳彩心魂俱蕩,這是她這輩子頭一回和陌生男子靠得這麼近,兩人之間只隔著薄薄的衣衫,明顯感覺得到他的體溫和心跳,他那張俊美的臉孔靠她那麼近,說話的聲調溫柔得近似耳語,這親匿曖昧的感覺讓絳彩的一顆心跳得愈加急劇,臉紅到了耳根,腦中昏眩得無法思考,全成了一片空白。
「你剛才話還挺多的,怎麼現在一聲也不吭?」見她的臉脹得像顆紅蘋果,他就忍不住想笑,如果不是這兒閒雜人等太多,他真想好好的親上一口。
絳彩雙頰一片通紅,心臟都快從喉嚨口跳出來了,此時此刻,她的腦袋早已糊成一團,哪還「閒聊」得起來呀!
「多、多謝皇上救命之恩,懇請皇上放下奴才,奴才好叩謝恩典。」她眼觀鼻、鼻觀心,好不容易擠出這麼些話來。
韞恬忍不住放聲大笑,輕輕將她放下地。
「你好好想想,該如何報答朕的救命之恩。」他止不住愉悅的笑聲,修長的指尖親匿地在她紅艷艷的頰畔輕柔撫過。
絳彩睜圓了水漾明眸,身上的力氣彷彿都被他的指尖帶走了,渾身發軟得幾乎站不住。
韞恬凝睇著像丟了魂似的玉娃兒,虛恍的神情萬分惹人心憐。
「不如這樣吧……」他輕輕吹了吹她濃翹的長睫,沙啞地低語。「朕向太后要了你,讓你到養心殿服侍朕。」
此言一出,在滿地跪著的太監宮女中引起了一陣輕微的騷動。
榮公公眼中露出驚詫、得意的神色,但是在那些比絳彩早入宮的宮女臉上,則顯得神情黯然。
絳彩不知所措地呆望著韞恬,從來沒有一個男人對她說出如此溫存勾誘的話,深邃的眼瞳似有若無地挑逗著她,將她迷惑得彷彿天地都在旋轉了。
「你願不願意?」韞恬躬著高大頎長的身軀,慵懶愜意地笑問。
她雙頰發燙,腦門發脹,明明進宮最終的目的就是希望能貼身侍候他,但是眼見目的就要達到了,她卻連一句「願意」都答不出來。
「我、我……」
「放肆!」榮公公突然一聲斷喝。「在皇上面前膽敢自稱﹃我」,絳彩你可別太得意忘形了!」
榮公公嚴厲的斥喝聲倏地將絳彩從浪漫迷思中驚醒過來,她詫異自己竟然被韞恬的魅力懾倒,差點忘了接近他的真正目的。
老天,榮公公一句話點醒了她,他是處死她主子和主母的殘酷皇帝,她居然被他迷得理智全失,如果不能在他面前保持清醒冷靜,她如何能替主母報仇,進宮也就失去意義,頂多是讓自己為他的後宮增添一名爭寵奪愛的嬪妃罷了。
韞恬注意到榮公公睜眉怒目地朝絳彩使眼色,在他威示的眼神下,絳彩霎時變了一個人,她雙頰的紅潮疾速褪去,眉眼驀然轉冷了,方纔的嬌柔羞怯頃刻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敏銳地感覺到榮公公的態度詭異,絳彩的反應也不尋常,這其中必然大有玄機,他暗暗起了戒心,看來絳彩的身份和進宮的動機並不單純了。
「榮公公,在絳彩未進養心殿之前,朕先將她留給你照看,你要好生待她,萬一不小心把她嚇壞了,朕唯你是問。」他漾開一抹醉人的淺笑。
「奴才謹遵聖命。」榮公公恭敬地磕了一個頭。
「皇上。」王康低聲提醒。「夜深了,皇上不是要上長春宮去嗎?再不走怕宮門要下鑰了。」
絳彩微微一震,長春宮,那是寧貴妃的寢宮。
「那就走吧。」韞恬深深看了絳彩一眼,不再多說什麼,轉身飄逸地離去。
絳彩呆望著他的背影,心口彷彿被無形的手緊緊揪住。
元羲皇帝果真如傳言所說的是個好色的男人,在召幸寧貴妃之前還這般輕薄地調戲她。
她咬著下唇,抑不住心中的幽悶,明知道皇帝寵幸三宮六院是天經地義的事,哪一朝代的皇帝不是如此,
但是她卻為何感到異常煩躁不悅?
怎麼回事?她是替主母討公道來的,管他後宮有多少嬪妃,那些都不干她的事呀,有什麼好在意的?
她只覺得寧貴妃好可憐,元羲帝處死了她的親阿瑪,她還得虛與委蛇,以身侍君,想必寧貴妃被他抱在懷裡時一定感到萬分委屈難過吧?
一定要想個法子到長春宮偷偷見一見寧貴妃,也許兩人聯手,殺掉元羲皇帝會更快也更容易多了。
沒錯,她要殺掉他,這是她進宮的唯一目的。
第二章
「哦,你說皇帝連提了兩回?」
躺在繡炕上悠悠吸著水煙的皇太后,微訝地放下了白銅水煙袋。
「是,皇上說,要向太后討絳彩去養心殿侍候,連說了兩回。」榮公公清清楚楚地回稟。
站在太后右側的絳彩,垂眸望著青磚地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