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都來了,不差最後的一步。」
禹仲嘉在飯店內為她走破皮、腫脹的腳部按摩著,勸道:「怎麼說在市區裡,不會發生太離譜的事,等下吃點東西,去看整地的情況如何,我們趕今天以前回台北。」
「你都這麼說,我還能不好嗎?」她百般不情願。
「別這樣!卓總經理,我們相處一天,個性卻顛倒了!應該是你堅持留,我堅持走才對,可憐的悅然,你真的嚇壞了。」
「當然,這種狀況任誰都嚇死了!」她驚魂未定。
「依平常我的個性,也會啥都不管先回家再說。但是,我覺得這個案子很有趣,我要好好表現給老爹看,所以……」
禹仲嘉以充滿活力熱情的眼光看著她。
「不必所以了!走吧,走吧。沒把該做的事情搞定,回台北還是一樣睡不著。」
卓悅然知道自己的個性,牙一咬,還是乖乖奉行「今日事今日畢吧」!
「對嘛!這才像卓悅然總經理的工作態度!」
禹仲嘉甜蜜地吻她。「沒有你,我什麼事都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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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歐吉桑,你說這塊地根本沒賣過?」
「賣?我頭殼壞了?這是我祖先留下的祖產,為什麼要賣?」
站在應該已經被鴻岱買下來的土地上,兩個人面面相覦、都傻了!
沒賣過?那麼,之前真鈔白銀是付給鬼了嗎?
卓悅然腦袋有點轉不過來,覺得自己彷彿被拋人一個異次元時空,怎麼每一件事都稀奇古怪的!
「歐吉桑,麻煩你仔細想想,真的沒有一家鴻岱公司,分六次付款給您,買下這塊地準備蓋溫泉旅館嗎?」
「鴻岱?我看是你們腦筋『趴袋』吧?從來沒有人跟我談過什麼買賣?你們搞錯了,我要回家看電視,對不起!不陪了。」
老農夫踩著腳踏車走了,留下禹仲嘉和卓悅然在原地發愣。
「大離奇了!」禹仲嘉眉頭皺得可以夾死蒼蠅。
「你幾次來探路,都沒過來看地嗎?」
「看過!當時我就覺得怪,怎麼沒有半點整理的動作?每次要找地主,就那麼剛好,他都不在。」
「馬上回台北!問題的答案只有回公司才知道。」
卓悅然下了結論,兩人馬上跳上計程車,往機場飛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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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地大有問題!若不是我和悅然親自去看,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爆出來?到時,我們的損失會更慘重。」才下飛機,禹仲嘉搶先報告最新狀況給老總裁聽。
「我知道,我也跟您一樣覺得不可思議!但這是真的!我會查,現在查!我和悅然正趕往公司。」
他忙著講電話,卓悅然也沒閒著,拖著極度疲憊的身心,思索問題可能發生的種種蛛絲馬跡,上億的台幣居然憑空消失了,簡直匪夷所思!
車子在夜晚街道疾速行駛,大過疲累的兩人都沒發覺,不知何時,四部黑色轎車包抄他們的計程車!
「砰!」
車一轉過巷子,轟然槍響,倒霉的司機中槍倒臥血泊,車子失控往騎樓衝撞!
「啊!仲嘉,怎麼一回事?」卓悅然已經嚇到沒魂可散了!
她尖叫著,躲在他懷裡。然而,此起彼落的槍聲不斷響在耳際,瀕臨死亡的恐懼再度來臨,且比上次更貼近,讓人心膽俱裂!
「砰!砰!」
「啊……」卓悅然感覺背部一陣劇痛,她緊攀著禹仲嘉。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不要死得不明不白。」
「不會!我們不會死!」他拚命壓低身子,閃遊子彈。
最後,車子衝進一個廢棄的水果攤,他抱著她滾出車外,迅速躲進成堆的紙箱內。
但,歹徒並沒有放過他們的意思,對著紙箱堆猛開火。
「這一次,恐怕必死無疑了!」這是禹仲嘉最後一個浮上腦海的意識。
之後,肩胛及側腹中槍的他很快就失去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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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隱約約地,卓悅然似清醒又像做夢,她聽到一個女人低切的哭泣。
充滿嗆鼻藥水味的空間,她知道自己在醫院裡,身旁有許多不斷晃動的人影,急促的腳步快速移動,應該在急診室吧!
自己是死?是活呢?噢!還有仲嘉,天啊!他不能有事,不能有事。
任憑她努力想睜開眼睛,怎麼也張不了,想開口問:「禹仲嘉呢?他在哪兒?」
誰來告訴我,他是不是安全?她焦急扭轉身子,用盡全身力氣,仍然動不了!
卓悅然無助地想乾脆死去,那一場擺明不留活口的槍擊,明顯和耀東土地右關,他們怎會讓少主存活?
是誰呢?為什麼下手如此狠毒、毫不留情!
卓悅然思緒慢慢清楚,即便動不了,還是清楚聽到周圍人馬雜杳聲音。
「嗚……禹,我親愛的禹,你不能死啊!我不能沒有你!強尼也不能沒有爸爸。嗚……嗚……」
強尼的爸爸?指的是禹仲嘉嗎!?不是吧!過去從沒聽說他外面有孩子?
女人的哭聲好熟悉,為什麼她哭得這麼傷心,她是他的愛人嗎?
他有別的愛人,還生了孩子?這不是真的!若是如此,自己和他之間又算是什麼呢?
女人又哭了,雖然身邊一直有人安慰著。「小姐!請你小聲點,這裡是醫院啊!」
「嗚……禹,我知道你恨我、氣我,不想再理我。可是,強尼他還小,他需要你,我也是,沒有你,叫我們母子怎麼辦?」
「小姐!病人正在急救,請你不要妨礙我們好嗎?請你到外面去!」
「不要趕我!求求你,我要守著他,直到他沒事,不要趕我啊!」
「對不起!你還是出去吧!我們要工作。」
醫護人員的斥責將女人的哭聲驅遠了,但她如泣如訴的每一句,卻清晰無比迴盪在她腦裡。
禹仲嘉有老婆,有孩子!?
天,這訊息比子彈的殺傷力還強!
「卓小姐,我們已經幫你打了針,並且把傷口清理乾淨了。你很幸運,子彈只擦過背部,休養幾天就好了。」
和藹的護士幫她蓋好被褥,她覺得濃稠的倦意襲來,除了睡,她什麼都不能再想,包括禹仲嘉和那個哭泣的女人,全拋得好遠……
☆☆☆
卓悅然完全清醒,是兩天後的事了。想不到的是,除了家人,她清醒後第一個見的客人竟是泰瑞莎!
「看過禹仲嘉了嗎?他還好吧?」這是卓悅然見人必問的問題。
「嗯,可能很快就會清醒了。」泰瑞莎的笑有些尷尬。
「還好,我們總算躲過這一劫。謝謝你來看我們。」她欣慰地說道。
「卓小姐,你和禹他——」
泰瑞莎端給她一盤拼排精緻的什錦水果,吞吐地問道:「你好像非常關心他?」
「當然!我們是工作夥伴,也是,呃、好朋友啊,就算再普通的同事,遇上這種事,也會付出關心的,何況我們……」
卓悅然沒忘記那個哭聲淒厲的女人,還有一個叫強尼的孩子,但她不願自己胡亂猜想,寧可等禹仲嘉脫離危險清醒後再仔細問他。
「你們僅是同事、朋友?應該不止吧?」泰瑞莎提問得很直接,也讓人覺得不舒服!
過去式的情人,有權干涉人家的交友嗎?卓悅然也不客氣的反問:
「泰瑞莎,你沒忘記仲嘉和你己成過去的事實吧?」
「是。我沒忘……感情可以消長,如花朵綻放,開過、凋謝就沒了,永遠的過去。但是,有些東西並不是這樣——」
她平靜地述說,一邊又拿出點心盒子。「我自己做的印尼糕點,你試試看,仲嘉對南洋點心情有獨鍾。你們合得來,應該也會喜歡。」
「噫?好別緻的項鏈?」
泰瑞莎在她面前晃來晃去,她脖子上閃亮帶底墜的碎鑽鏈子吸住她的目光,這種金屬及鑽石鑲嵌的方式很特殊,卓悅然覺得似曾相識……
「你說這個?」
泰瑞莎笑了,帶著得意和驕傲。「它繫著我這一生最愛的兩個男人。」
「兩個?」卓悅然叉在嘴邊的點心跌落。「為什麼?」
「你真想知道?」
泰瑞莎拿下整條鏈子,遞到她面前,閃爍光芒刺進眼底,她想起來了!
這條鏈子和禹仲嘉手腕上的那一條是同一款——
他們分手多年,還戴著成套的飾物,這代表什麼意思?
兩個男人?強尼?女人的哭聲?該不會就是——
卓悅然握著項鏈的手強烈抖栗,她的心臟急速縮緊,緩緩的,她打開項鏈墜子……
當!答案揭曉,果然沒錯!
年輕的禹仲嘉和泰瑞莎親密地摟抱,他們之間有個可愛的男孩,咧開嘴,笑得好開心!
卓悅然茫茫望著鑲入墜子裡,溫馨甜蜜的全家福,想到自己才剛和他激盪出的愛情火花,在打開真相的一刻,像是有人把整桶的冰塊一股腦兒全倒在燃著火、發著熱的那顆心上……
噗!愛情火花瞬間熄滅。
徒留的余盡不勝一陣微風,呼地吹過,全體灰飛煙滅……
卓悅然瞅著照片裡的小男孩,想起遇劫匪的那一刻,他掏出所有值錢的東西,就只保留手腕的鏈子,甚至因為留了那串手鏈,差點害得兩人命喪黃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