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歡徐志摩的詩嗎?」她想投其所好。
韋康咧咧嘴,將桌上的高腳杯推到她面前。
正口渴的言燦俞端起那杯在她看來像橙汁的飲料,說聲謝謝就咕嚕嚕喝了。韋康見狀,和鄰桌兩個鬼祟的人打個勝利手勢。
才喝完果汁,言燦俞就感到腦中一片迷茫。為什麼理智迅速剝離了,果汁會醉人嗎?
「韋康……我們回家吧,老師好像醉了耶。」手肘撐在桌上,雙手捧著沉重的腦袋,她瞪著分化成兩個影像的韋康。
「吃瞭解酒藥就會好了,老師還沒跟我『聊聊』啊。」韋康給她一顆小藥丸。
「喔。」她捧著水杯,乖乖的吞下,然後……
她的腦袋瘋狂的搖擺起來,轉、轉……轉得她天昏地暗,眼鏡滑到匯尖上、頭髮散亂的像滑稽的小丑,就是停不下來。
「老大,你把她搞成這樣還玩啥啊!」胖子拿著相機對瘋狂搖擺的言燦俞猛按快門。
韋康叼著煙,哼笑:「照上。」
「嘿,她不行了。老大,我們閃人了,接下來你……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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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踩空,言燦俞感覺自己陷入了無止境的漩渦。
再睜開眼縫,她發現自己置身在昏黃的燈光下,她整個人搖搖晃晃地被推到大床上,眼鏡被粗暴的摘去。
她撐著沉重的眼睛,看見一張扭曲的臉逼近她。她直覺的退縮,他為什麼欺身向她?他是……「韋……康……不要!」她惶恐的抗拒,無奈全身無力,意識愈來愈模糊了。
「住手!」突來一聲喝止。
彷彿一道光明乍現,她看見模糊的高大身影在門邊,梗在她喉嚨的聲音破碎而出——
「救、我!」
在失去意識前,言燦俞聽見了爭執。
一個沉穩的聲音成功地壓倒另一個飄浮的聲音。
最後是「砰」的一聲巨響,大概有人跌倒,或是她掉進地獄粉身碎骨的聲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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曖曖晨光灑落在一張蒼白的臉上。
戚赫然拉上窗簾,側臉凝眠著大床上的女人。
一張酣睡的臉趴在枕上,兩條細白胳膊靜靜躺在腦袋兩側,長髮如雲覆在裸背上,一隻粉嫩的腳丫不安分的踢出毛毯外,大腿凝脂般的肌膚在他眼前一覽無遺,卻無撩人之意。
她像個累壞的貪睡小孩,令人不忍苛責呵。
他凝視著她,不自覺地揚起了嘴角。
房門卻在此時急急的被推開來,發出驚天動地的聲響。
威赫然蹙眉看去。
「咦!戚先生。」女經理捧著乾淨的衣服進入房內,笑容燦爛的揚聲。「您怎麼在這兒?我以為……」
「噓!」他出聲打斷她的聒噪,眼底殘留一抹溫柔。
「喔!」女經理笑著摀住嘴巴,長長的假睫毛眨了眨,一顆心正有小鹿亂撞呢。
他瞟過發花癡的女人,眼神轉回床上,床上的人正發出小貓般的呢喃,慵懶地翻身,小臉上露出嬰兒般的滿足微笑。
她大概沒睡過這麼舒服的一覺吧?他想。
女經理齜牙咧嘴的直想撲上去把床上的人揪起來,從這三十樓的窗口踹下去。她很恨的想,這個睡得像豬的女人昨晚醉得東倒西歪不說,竟然還吐在她心愛的男人身上,可惡啊!
她的媚眼又鎖上男人,心裡發出狼般的狂嚎——噢嗚!
帥啊!跨國集團的總裁、這家大飯店的大老闆,他簡直是羅曼史小說裡的最佳男主角,是女人的夢中倩人,是童話中統領江山的國王啊!她的眼睛一轉,又瞪上床上的人。憑什麼讓那女人睡上國王的床,憑啥啊!
她忍不住嫉妒,自作主張的嚷嚷:
「讓我叫醒她吧,她這樣睡下去要睡到什麼時候啊!我們昨晚就應該把她交給警察了,招惹她的是韋家耶,這種來路不明的女人啊……喔!」
男人精鑠的眼一掃,她立時住嘴。兩片厚唇微顫,心思卻飛轉著:嘖嘖嘖!瞧他的氣勢,儼然是跋扈的大男人。來吧,伸出你殘暴的巨掌粉碎我的矜持吧……
「衣服放著,你可以出去了。」男人平而緩的命令。
呀!她嘴角隨著心境往下一撇。他不喜歡小可憐!換招——
「威先生沒有其他吩咐嗎?您昨晚在隔壁房間睡的安穩嗎?其實,這是您的房間,您大可讓小姐去睡客房,就不用一大早過來準備了。喔,我吩咐廚房幫你準備早餐了,馬上送過來。」她一副識大體的柔聲討好。
他睇她一眼。「我給你的吩咐是,每隔一個小時過來看看她醒了沒。醒了,把早餐送過來。」
「她、她如果不醒咧?」她懊惱,這男人到底喜歡哪一型的女人啊?據八卦雜誌所寫,他的情人多得難計其數,強勢的、艷麗的、清純的對他而言都沒新鮮感了,難道要像床上那頭豬形象盡失,他才有興趣?!
「請你別吵她。」客氣的話裡透著警告。
「是!」她咬咬牙,不忘再瞪床上的人一眼,洩氣地轉身。
戚赫然凝視著熟睡的小女人,心想若非地阻止了韋康胡作非為,她恐怕不能睡得如此安穩了。他雙眼微瞇,神情凝肅地在她臉上找答案。韋康生性頑劣、滿腦子壞主意,從他輕浮的外表不難窺出,她何以任他牽著鼻子走?
那個有色無膽的小人,不過稍給一點警告就全盤說出罪行了。
戚赫然悶哼一聲。看來這女人需要受點教訓,虧她為人師表,一點大腦都沒有,別人給她藥她就乖乖吞下了,蠢!
懶得多看蠢女人,他持起西裝,轉身。
「救我……」
微弱的聲音飄進他耳朵,他停下,回頭瞥見她輕蹙的眉,心頭莫名一緊。她做噩夢了?
一時間,他竟跨不出腳步,莫名其妙的希望她在此刻睜開眼看他,像昨晚她昏迷之前朝他呼救的信任眼神。
他要她看著他!
何來這樣的強烈希望?
想著她合眼的剎那,他冷硬的心緊了一下……她無助的眼神竟牽制了他的心?!
「鈴……」
驟響的鈴聲喚回他的理性。
冷眸一瞥,他掏出手機,利落的旋身離去。
戚赫然何曾為女人動心?既不曾有過例外,這次也絕不例外。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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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聲音?!
言燦俞在半夢半醒之間時想著,是電話、鬧鐘、還是警笛呢?好像是房門關上了,不重、不輕,那是隨風自然掩上的力道。
她還賴在床上半夢半醒呢,哪會有噪音,除非是老鼠或鬼魂,不然就是小偷嘍……
她將臉理進枕頭裡,微笑。哪個小偷那麼笨啊,她這十坪不到的破舊房子,全數家當變賣也不超過一萬塊,有啥東東好偷?
她皺皺鼻子,聞到枕上有著不明的誘人氣息,不屬於她的淡淡清香,像男人的刮鬍水味!
言燦俞猛地從枕頭上彈起,惺忪的睡眼一掃,這房裡竟是舒適豪華的擺設!她夢見自己住進皇宮了?可美中不足的是這皇宮有點冷耶!
她想著,循涼意低頭一看,嘴巴隨即張得大大、大大的……
從美夢跌落到噩夢,只需要一秒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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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燦俞懊惱地敲敲腦袋。
為什麼會全身赤裸的躺在飯店房間裡?!
為什麼腦袋裡的記憶體如此凌亂?!
她完了!
那些酒後失身的電視劇情節雖然很老套,但可信度很高不是嗎?
噢!
她哀號。如果是噩夢就快快醒來嘛,親愛的老天爺爺,求求你,別鬧啦!
她狠狠地捏自己的臉頰一把——噢,好痛!
真的好痛,所以不是做夢嘍?她齜牙咧嘴,絕望的拔腿飛奔……
「砰!」一聲,她越過了百米賽的終點線。
「今天的會議到此結束。」
她聽見這句話,然後是自己狼狽的喘息聲,眼前一片模糊。
「言老師,你不知道今天有校務會議嗎?」教務主任首先質問。
她點頭,再點頭,眼鏡變成鼻樑上的滑稽道具,連推它的氣力都沒有了。
會議室的深處,一雙闃黑的眼睛射出兩道光芒攫住她的身影,眸子的主人沉著地往椅背上靠去。
「乾脆睡到學生放學再來嘛。」教英文的黃凱利細聲細氣地說。
「好了。」長得像「肯德雞爺爺」的校長仁慈地替她解圍。「喘口氣,坐下來休息,今天主要是跟各位同仁介紹我們的新任董事長。言老師是新人,還沒進入狀況是可以理解的,你們別嚇她。」
「校長,她是小白兔啊?我們哪來的本事嚇她,她的臉色才嚇人吧。」黃凱利說。
言燦俞下意識的摸摸自己冰涼的臉頰。很嚇人嗎?
她一看時間不對就套上衣服,抄起床頭櫃上的眼鏡和錢奪門而出,那個剛好經過門口的女服務生見了她還驚叫一聲,大概以為見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