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嘖!明明有把年紀了,還裝清純咧,不要太挑啦,隨便有人要就好啦。」
「老師孤枕難眠我們來效勞啦。」
她猛地傾身,碰地兩掌拍上講桌:「安靜!」
「唔!臉紅嘍。」
「老人家就是沒幽默感,聊聊也發火。」
「喂,誰去幫她買塊蘋果麵包啦,她大姨媽來了。」
「哈哈……」哄堂大笑。
「上課!」她嚷。這些傢伙肯定被異形附身了,她必須想辦法感化他們。
「啪」地一聲,順手拿起講桌上的雜誌一拍——
她下意識的看去,全身赤裸的男model在雜誌上曖昧地笑著。
瞬間熱血直衝她腦門,氣焰勝過了羞惱。他們是故意的!
「叫你收好咩,你要害小阿姨流鼻血喔!」
無視那群竊笑的傢伙,言燦俞憋著一肚子氣打開抽屜找粉筆,倏然——
「啊!」
一堆在抽屜裡蠕動的大肥蟲嚇得她後仰撞上黑板,黑板上的機關被震了下來。
她的尖叫聲被「嘩!鏗……咚咚!」這連串的意外打斷。
「哈哈……」眼看她中計,頑劣的學生們猖狂的大笑起來。
水桶準確打中她的腦袋,然後「咚咚咚」地在地上打滾。
言燦俞全身顫抖,眼鏡掛在鼻頭上,像只掉進湯裡的狼狽雞。
「你們粉過分ㄋデ!」瘦小的男生替她拉來椅子。「老師,腿軟喔?不要客氣,坐坐坐。」
「砰」地關好抽屜,微顫的手將眼鏡往上一推,她結巴地嚷:「你們……你們太幼稚了!幾隻小蟲就想嚇我,你們……」
「下次弄條蟒蛇來表現我們的成熟好了。」懶懶的聲音存心跟她作對。
「不要!」言燦俞脖子一縮,雞皮疙瘩掉了滿地。
教室後方,幾顆人頭圍聚起來。
「等她落入陷阱,晚上嘿嘿……大家一起上,玩死她。」這些慣於整人的傢伙,最終目的是要看他們的玩物狼狽求饒。
「等我玩膩了你們再接手。」帶頭的傢伙哼笑兩聲,邪眼一掃,盯上言燦俞被濕衣服貼黏的身段。「哼,身材還挺不賴的嘛。」
想著可能潛藏的毒蛇猛獸,她腿軟的摸著椅子,坐下。
旋即傳來一聲:「散!」
那些傢伙魚貫似的出了教室。
「喂!」她驚跳起來。「啊!」又跌坐了回去。
「喂!你們……喂!」她急喊,誰來幫她「拔一起來啊,怎麼可能被椅子黏住呢!
「送你瞬間膠便宜你啦!乖乖在這養蚊子啊。」最後出去的傢伙哼著,「砰」的一聲甩上門。
她失控的放聲吼叫:「你們給我回來!」
沒人理她。
一切很快歸於平靜。
寂靜的教室裡,孤寂的她頹坐在椅子上,轉眸看向窗外,暮色已來。
茫然驀然湧上心頭,言燦俞洩氣的垮下雙肩想著:為什麼會走到這條路上來呢?
第二章
這班被學校列為黑名單的學生的老爸老媽全是政商名流,有錢又有勢。
校方對他們是恨之入骨卻沒轍,為避免他們欺負正常班的同學,乾脆讓他們獨佔了整層樓;左邊給他們視聽教室、右邊給他們電腦教室、還有休閒室,表面上是禮遇,實際卻是存心將他們隔離。除了倒霉的幫他們上課的菜鳥老師,誰也不想靠近這層樓。
不幸的是,言燦俞的課被排在下午最後一堂,也就是說,想要有人意外的發現她、替她解除困境,幾乎是不可能的。
她臉皮薄不敢放聲呼救,又不能黏著椅子出去製造笑話,她也沒有手機,不然可以打電話向杜曼求救,杜曼一定會飛奔過來的。
只能忍了。言燦俞認命地想,也許忍到隔天那群傢伙的其中一個來上學,打開教室的門!
「喀!」門把扭動了。
言燦俞循聲看去,天還沒亮,而門緩緩的被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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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這傢伙折回來,她大概要在教室裡過夜了。
他腋下夾著一本畫冊,臉色陰沉,進來就丟了一袋衣服到她腳邊。
「想辦法脫了褲子。」他話說完便轉過身去。
等她好不容易脫離那張黏人的椅子、換上乾爽的衣褲,他回到教室打開書物櫃,一張圖紙從他的畫冊飛了出來,言燦俞走近彎身拾起,下意識的念出畫上的題字:
「我是天空的一片雲……咦?!」一隻手粗猛的搶下它。
她錯愕地瞪著那雙棕色的臉,吶吶地問:
「你……為什麼?」
為什麼她是他畫裡的主角?那炭筆勾勒的飛舞詩句——偶然投影在你波心,代表著什麼?
他低頭將畫夾進冊子裡,沉默著。
她撫過身上的長褲,那是柔而暖的質料,困惑地蹙眉:
「你為什麼要幫我?是你叫他們走的,不是嗎?」
黑名單裡的頭號人物既然整她,為何還幫她?還有他的畫、他此刻的憂鬱神色……潛藏的柔軟天性被激發了,她的眼神由狐疑轉為關懷。
他捕捉住她的眼神,心裡呼笑著。幹啥假扮憂鬱王子?這單純的女人,要她上鉤太容易啦,連勾勾手指都免了。
他甩上櫃子,轉身走人,賭她會跟上。
果然!
言燦俞七手八腳的抱著包包、書本和衣服,很快追上他:「韋康!你要回家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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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亞飯店——
一身玄黑的男子單手插在褲袋裡,自信從容的步入大廳。
櫃檯小姐心跳有如小鹿亂撞的打翻了茶杯,拖行李的金髮女郎故作風情的甩甩頭髮,卻撞上了盆栽,搖曳生姿的女主管側臉愉瞄俊男,不料鞋跟一拐……
「哎喲!」眾口齊一的驚呼。
男子無視週遭因他而衍生的禍事,一貫倨傲的步向電梯。
「戚先生!」領班經理慌忙跑過去。
戚赫然在專屬電梯前停下,緩緩側首,冷靜的眼盯上半路殺出的人。經理倒抽口氣,膽怯的眼閃爍著,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什麼事?」威儀男子平緩的開口,一副忍耐的態度。
「呃!」經理嚥了口口水,硬著頭皮和他對視。「是……前董事長的少爺他……他帶個女人要了間頭等套房!情況詭異,我想……想說跟您請示一下,是由著他,還是……」
「什麼女人?」
「呃……」經理想了想,零碎的形容:「長頭髮、戴個眼鏡、穿著很普通,年紀很輕,像大學生……」戚赫然嘴角一扯,等著他說重點。
「她……她意識不清!」經理閉了閉眼睛。
戚赫然悶哼。外傳他是商界的獵人,被他看上眼的公司他會不擇手段併吞,看不順眼的就讓它不得生存。他自忖著,即使他如同八卦雜誌報導形容的野心驚人,他的手下也沒必要個個一副膽戰心驚的模樣吧?
他轉頭,修長的腿往前一提,進了電梯。
經理杵在原地。沒指示、沒表情,那表示不予以理會嘍?早說嘛,害他緊張兮兮地擔心出了狀況自己得扛知情不報的罪名咧。
電梯門緩緩合上,裡頭傳遞出冷硬的命令:
「開門!」
「呃?」經理一愣。都怪自己不夠機靈沉著啊!可是面對一個心思難以捉摸的老闆,早晚會讓他精神崩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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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燦俞的呆瓜歷險記是從這天這個晚上正式展開的。
腦子裡塞了太多知識等著她消化,現實中的突發事件通常只會讓她錯愕、沮喪,然後待在原地等著時間帶她走過。
她相信環境、相信時間、也很容易相信人。這天晚上,自以為獲救的她還慶幸地想著,不該發生的本來就不會發生嘛。所以,獨自在教室坐了兩三個小時的她只是頹喪,而不害怕。
這就是埋首在書堆二十年的言燦俞;尚未體會現實的複雜,也來不及見識險惡的人心。
她跟在韋康身邊,儼然是急於輔導學生的 嗦老師。
「韋康,韋康,老師可以跟你談談嗎?」
韋康停下,斜睨她。「談談?」
她點點頭。「嗯,把你的煩惱告訴老師,老師一定幫你想辦法。是不是課業壓力太大了?還是……」她想到他的畫——學生暗戀老師?!
不不不!言燦俞搖搖頭。這學生一定是頗有藝術天分,不過是無聊拿她會當模特兒,她怎可憑一幅畫就認為人家暗戀自己,嘻!太自戀啦。
韋康跨上重型機車,見她的傻樣,不耐煩的指指身後。
「你上不上來?」
「上去喔?」言燦俞猶疑。
「不上來我要走了。」
「唉!等……等一下。」
她笨拙的爬上後座,還沒坐穩,摩托車就衝了出去,她反射性的摟住韋康的脖子,惹得他猖狂大笑。
嚇得像木頭人的她還擔心著——沒戴安全帽,會記大過耶!
當了二十年的乖寶寶,為了拯救學生的言燦俞這會兒豁了出去,跟著韋康進了地下舞廳。
燈光、人影、煙霧、鼓噪的音樂讓她頭昏眼亂。強忍著不適,她溫和的笑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