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頭看著她透著期待的臉,隱下驚奇,將領帶交給她。
她趨前一步,蹄起腳尖熟練的動作。
他悶聲問:「你替誰打過領帶?」
「德倫西。」她不假思索地說。此刻她的臉頰發燙,和他如此靠近,觸碰著他炙人的體溫,還是會緊張哩。
「他和你什麼關係?」他脖子僵硬,冷聲問。
「關係?」她想了想,該怎麼定義關係呢?「嗯……」
他擰起眉頭,瞧她支吾的模樣,難道除了那個該死的莫宇,她還有過什麼人?
她替他翻下衣領,挪正領結,往後退兩步欣賞著自己的傑作,微笑說:
「它是我高中家政課用的model,一個半身蠟人,老師很喜歡一個羅馬喜劇作家德倫西,就給它取名叫德倫西嘍。因為它的配合,讓我那學期的家政拿了九十八分喔,嘻嘻……我們算不算合作關係啊?」
他酷臉對著她的傻模樣,嘴角忍不住扯了一下,想笑她、也想笑自己,竟然為了一個臘人計較起來。
她推推眼鏡,歪著腦袋瓜瞅他——黑襯衫、銀灰領帶,臂上掛著鐵灰色西裝,英姿勃發,哎哎!帥呆了!
終於明白杜曼說的「倒貼」了。言燦俞抑不住苦惱,如果女人一看見他就直覺地往他身上貼上去,她還有容身之地嗎?他的選擇很多吧?放棄她,是不是輕而易舉?屆時,她的「家」是不是保不住了?
「過來。」
她向前,習慣了遵循他的命令。
隔著一步的距離,他大掌貼上她的後腦,溫柔的唇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吻。
一股暖流隨之流竄進她的心裡,她擺脫煩惱,怔怔地看他,因為他似乎是寵愛的注視而感動了。她要努力,哪怕眼前只是假象,她也要努力保有它。
「一整天想做什麼?」他關心。
「嗯……看書、上街買菜,嗯……」她垂下頭,雙手貼在肚子上,小聲問:「我是不是應該去醫院產檢呀?」
他嘴角一揚。「不用。」
她仰臉,懷疑:「真的不用嗎?」
他輕撫著她的長髮,想著如何從她身邊抽身,對她的在意正一點一滴的增加。
「我忘了拿手機,你上樓幫我拿。」他說。
「喔,好。」她給他一個燦爛的笑容,輕快的從他身前跑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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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鈴……鈴鈴……」
言燦俞在書房和威赫然的房裡找了半天,最後循聲到了自己的房間。
奇怪!他的手機怎麼在她房間裡?
「喂?」她氣喘的接了電話。
「是我。」電話那端竟是威赫然平穩的聲音。
「咦!你一定等得不耐煩了對不對?我馬上下去喔。」
「不用。我出門了,手機是給你的,隨時開璣,讓我找得到你。」
「喔……」她往床沿坐下,抱著枕頭,有點悵然。她以為他還在等她,原來他已經走了。
他沉默片刻,說:「你可以想出每天送我出門卻不看我轉身的辦法嗎?」
她心頭一顫,原來他故意引開她,只因為給過她承諾。
「我可以跟你一起出門。」她微笑,心中滿是說不出的感動。
「然後呢?」
「我送你到公司再回家。」
「傻瓜!你要不跟著我一起上班。」
「可以嗎?」
可以嗎?他忍俊不住。怎麼自己變得跟她一樣傻了,他每天有多少公事要處理,帶著她方便嗎?但……他真想帶著她,想讓她成為自己身體裡的一部分。
「可是,我不是學商的耶,你公司的事我一點都幫不上忙,到時候你一定會嫌我礙手礙腳。」她懊惱,早知道就不念哲學念中文了,應該念企管。
他無聲笑著。她和他的想法一樣,想和他形影不離!
「咦?你們公司缺不缺小妹啊?」如果可以跟在他身邊、又可以工作,那也不錯喔。言燦俞天真地想。
他猝然發噱。「哈……」
她拿開電話,奇怪地瞪著它。電話壞了嗎?或者電話那端的人根本不是戚赫然?他怎麼會發出大笑,笑得那麼開心!
「我的妻子在我的公司當小妹,你想合理嗎?」他笑問,虧她想得出來。
「喔,別人會說閒話喔?」她嘟噥。為什麼要有階級之分呢?每個人都應該尊重自己和別人的工作嘛。
「你可以到公司來,我幫你準備一間休息室,讓你在這看書。」他說。
「這樣很奇怪耶,嘻嘻……人家以為你公司還有附設圖書館呢。」還是為她一個人特別附設的,怪不好意思的。
「沒人敢說什麼。」除了她,他從不介意他人如何評價他。
「唔,一定是你太獨裁了,大家都怕你。」她雛皺鼻子,細語。
「你也怕我?」
「嗯……習慣就不怕了,我知道你事實上不是那樣的人嘛,很多人都誤解你了。」
「我是『哪樣』的人?你『知道』了什麼?」他敏銳地問。
「你……」她咬咬唇,要說自己知道他有溫柔的一面,一點都不冷漠嗎?她搖搖頭,不知道他聽了會怎麼想。「你什麼時候把手機放在我房間裡的?」她轉移話題。
「今天早上,你在睡覺的時候。」
「唔!你怎麼可以趁我睡覺的時候進我房間呢,我下次要鎖門了。」她噘嘴道。
「你忘了你昨晚在客廳睡著了?」他存心捉弄她。「是我抱你上床的,你抱著我不讓我走,我只好陪你睡嘍。」
「噢?!」兩頰倏然發燙。她怎麼會抱著他不讓他走?像飯店那次一樣?!
他想像著她羞澀的模樣,微笑始終掛在嘴角。
「今天晚上有應酬,會晚點回家。」
「喔。」她又噘噘嘴,想起古人說的「商人重利,輕別離」,希望天天有人陪她吃晚餐根本是不可能的。
聽出她的失望,他說:「我盡量早點回去。」
她微微笑,感激他的「盡量」,關心問道:「你在開車嗎?」
「嗯。」
「那我要掛了,你專心開車喔。」
「別掛。」他想聽她的聲音。
「不行!」想起父母的那場死亡車禍,她不寒而慄了,嚴肅地說:「一定要小心開車喔,拜拜。」
他張嘴來不及說話,無法置信——她竟敢掛他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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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還是一個人的晚餐。
言燦俞趴在床上,雙手托著下巴,棉被蓋在頭上,一雙眼睛骨碌碌的瞪著戚赫然被刊在雜誌上的照片。
杜曼告訴她,章氏和威赫然的亞瑞得這兩年是企業界的雙霸,其實應該說在亞瑞得進攻台灣之前,韋氏是企業界的獨霸。那個橫跨貿易、航空、電子、教育等產學界的企業人物——韋邦,自從戚赫然一年多前回到台灣後,開始面臨了重重挫折。
言燦俞不懂商業界的競爭手法,但據最新一期的報導得知,那個曾在企業界引領風騷的韋邦,已被威赫然逼到了絕境,章氏企業積欠銀行大筆債款,無法在股市立足了。雜誌上沒有提到杜曼說的「復仇」,而說戚赫然野心所致,將「韋氏」夷為平地?
言燦俞噘起了嘴。戚赫然真是可怕的獵人嗎?
她寧可相信他和韋邦有深仇大很,一個只為個人野心打擊他人的丈夫她不敢要,她希望他是有血有淚、有原因而有所為的。
她倏然翻身,滿是困惑的腦袋才壓在他的照片上,旋即嚇了一大跳:「你!」
戚赫然穿著睡衣,好整以暇的靠在床柱上,似笑非笑的睇她。看來他已經站了好一會兒了。
「你怎麼進來的?」她坐起來,拍拍胸口。嚇人嘛。
「開門,就進來了。」他說得好輕鬆。
「你應該先敲門嘛,如果我在換衣服呢?」她抱怨,一雙手在背後「偷偷摸摸」想把雜誌藏在枕頭下。
「我們是夫妻。」他向前一步,微傾身,長手探到她背後急速一抽,說:「沒有不能看的東西。」別過手上的雜誌,燦眼盯上她,等著她自行解釋。
她漲紅了臉。她沒做什麼虧心事啊,他直瞪著人看是什麼意思?
「你說,沒什麼不能看的嘛,我只是有點好奇……」她嘟噥,心裡壓抑著一股不安的能量,弓起的一隻腳在棉被裡一踢——
「啪!」戚赫然循聲往地毯上看去。
「哇!」她叫一聲,急忙跳下床抄起落地的書藏進懷裡。
趁她搶救已經現形的證物,他不慌不忙的將棉被一掀。
呵!被他料到了,棉被裡藏著三本商業週刊、兩本八卦雜誌和好幾本「工具書」。她手忙腳亂的撲過去,用身體壓蓋住床上的書。
「很用功啊。」他嘴角一扯,睨著床上呈大字型的人。她如此「用心」研究他,怪不得他整晚心神不寧。
「呃……」言燦俞緊張尷尬得說不出話來。他全看到了嗎?除了幾本以他當封面的雜誌,還有《抓住男人的胃》、《企管入門》、《如何瞭解他的心》,加上那本提早曝光的《性愛一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