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玉庭這孩子一回來,我還在想這會兒該是找誰去他身邊,服侍他比較好呢?」老太君昂頭詢問青衣的意見。
而青衣卻精神恍惚,對老太君的問話置若罔聞。她的整個心思全飄向「玉庭少爺」要回蘇府一事。
他就要回來了!回來幹什麼呢?
唉,傻青衣,他回來,當然是看他祖奶奶啊!難不成,你以為他這趟回來,是專程來看你的嗎?
他一個名門少爺,又怎會將你一個小丫鬟掛在心頭上。況且,他回來蘇府,又不是頭一遭,你也不是這幾年來第一次見到他,那你還有什麼好怕他回來的呢?
「我去。」紅袖自告奮勇。
「你有病啊!你去!」招雲沒事又去招惹紅袖了。「你去了玉庭少爺那,樓二爺那裡誰去啊?」
「你啊,你不是一向老愛樓二爺長、樓二爺短的嗎?差你去服侍他,省得你老是在我面前提起他。」
「嘖,我才不呢。」她又不是不想看戲了說,去頂紅袖的缺,那以後找誰跟樓二爺鬥嘴啊!「我寧可去服侍玉庭少爺。」
「青衣,你說這事該怎麼辦?」老太君依舊以青衣的意見為意見。那兩個丫頭老是鬥嘴,做事不牢靠。
青衣收回了飛去的魂魄,避開老太君的目光,開口說:「我看,就招雲去服侍孫少爺,樓二爺那,依舊由紅袖服侍著吧。」
「為什麼?」為什麼她就是擺不開季雲樓那個討厭鬼。紅袖板著臉,控訴著青衣袒護招雲,老是隨著招雲鬧。
「你這樣說換就換,樓二爺那不好交代啊。」
「換掉我,他高興都來不及了,哪有那個閒情逸致來說『不』。」紅袖嘟囔個嘴,壓根就不信季雲樓會留下她。
她與他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差走了她,那個討厭鬼說不定還會放鞭炮來慶賀呢。
「這可不一定。」花廳內,突然走出一名男子,身著白袍,一身爾雅。
他的眉過細、眼過於狹長,肩不夠寬闊,腰過細;但是,該死的,這樣的「過於」與「不夠」竟造就他的另一番英挺來。
季雲樓全身上下儘是風情,五官精緻好看,扮女子樣準是個大美人,但身為男子,他卻也煞是好看得緊。
老天爺就是這麼不公平,給了季雲樓一個好家世,又給他一個好相貌,讓他成天靠著那張容貌,招搖於每一名女子之間,流連忘返。
紅袖討厭那張臉,討厭他勾著眼徑是盯著她瞧的模樣。她板過身子,不瞧那張令人生氣的臉蛋。「怎麼個不一定,您樓二爺倒是說說看。」
「我不換丫頭。」雲樓眉眼含笑地開口。「我只要你梁紅袖姑娘來服侍我。」
紅袖氣極了,兩隻杏眼圓大地瞪上雲樓那愛笑的眉與目。「你有被虐待狂,還是怎麼地?幹麼還要我這個討厭鬼來服侍你?」
「我不覺得你討人厭啊。」雲樓的嘴角還是勾著那抹令人怦然心動的笑,睇睨著紅袖瞧。
紅袖的眼對上那抹笑,心不由自主地狂跳起來。
要死啦!他幹麼用這樣的目光瞧她!
不要臉的臭男人,就曉得用那張俊美無儔的臉蛋來誘拐她們這些善良、無知的良家婦女,哼,她梁紅袖才不上他的當哩。
紅袖咬住下唇,穩住心跳,忿怒的眼迎向那眉開眼笑的臉。「你不覺得我討厭,但本姑娘就不高興服侍你,我要換人。」
雲樓一身的權威被人挑釁了,他卻依舊不改那副春風拂面的笑臉。「紅袖姑娘似乎是忘了自個兒的身份地位了,這主子下了決定的事,可不是你一個做丫鬟的說不要便可不要的喲。」
紅袖掄起的拳頭放下又握上,握上又放下。
該死的笑面虎就是他現在這個模樣,談笑之間,這個季雲樓便可將自己穩立於不敗之地;他說的對,她僅是一名丫鬟,她是沒那個權利跟他一個大少爺說聲「不」的,但是,她也沒有那個義務讓他好過,不是嗎?
哼,季雲樓,咱們走著瞧。
紅袖恨恨地別過身子,向老太君福了福。「紅袖有事,紅袖先行告退。」再待在這兒一秒鐘,再看這個討厭鬼一眼,難保她待會兒不會被他氣得七竅生煙,氣絕身亡。
也不等老太君的指示了,紅袖起了身子,便忿忿然地往外走,瞧都不瞧季雲樓一眼。
這些,老太君自是看在眼底。
紅袖這丫頭的性子就是拗,但就偏偏拗不過雲樓這孩子。
「你確定你要她嗎?」老太君語帶雙關地問她的孫子。
這孩子的心事,她懂;不懂的,只怕是紅袖那丫頭了。
雲樓笑著挨近他姥姥,語氣堅定地說:「就是她了,別人,我都不要。」梁紅袖,你就等著入網裡來吧。雲樓眼中閃爍著一抹堅決神采。
他在堅決什麼?
招雲不懂,青衣不懂,不懂樓二爺跟紅袖是水火不能相容,為何樓二爺不趁現在這個機會換掉紅袖呢?
青衣、招雲兩人面面相覷。
看來,這會兒也只有讓招雲去服侍玉庭少爺了。
第3章
招雲身後領著三個小丫頭經曲橋、走過迴廊而後便進入莊園的勢力範圍;一入莊園就瞧見莊子裡四處是山少水多,偌大一片的人造湖延至視線所不能及之處,湖旁,柳樹伴著湖水瀲艷而搖曳。
唉呀,有錢人家的少爺就是這麼好命吶,一個人就住這麼大的園子,也不怕這曲曲拐拐的路,走著走著,就給迷路了。嘖!
反觀她呢,她現在就是歹命,跟在玉庭少爺的身邊,那她還有好戲可瞧嗎?莊園與逸雲樓說遠不遠,說近也得走上一里路呢;以後只怕當紅袖跟樓二爺在拌嘴時,她從莊園趕了過去,他們倆早已吵完,沒看頭了。
唉,歹命,她陸招雲的命就是不好,不然,為什麼今兒個來侍候玉庭少爺的不是青衣,反倒是她呢!像青衣總是待在老太君的身邊多好啊,老太君既不會嘮叨念人,又不會故意使性子刁難她們這些做丫頭的,反而會疼她們這些苦命的丫鬟呢。
「招雲姑娘,招雲姑娘。」一個身著黃衫的小丫頭怯怯地叫住招雲。
招雲掀掀好無趣的眼皮,用快睡著了的語調問她:「什麼事呢?」心裡頭想的可是:唉喲,這莊園怎麼這麼大,大到她走了好久都還沒見著主屋。
「這,我們去哪?」
「去莊園啊!」招雲回眸瞪了問話的小丫頭一眼。「你不會連你從今以後要服侍的主子是誰都不知道吧?」
「知道。」小丫頭怯怯地抬起眼來。「只是,咱們好像走岔了,這條路,不是去莊園的路上。」
嗄!真的還是假的?從這走,走不到莊園!「不然,走去哪?」
「直直走,就是逸雲樓,樓二爺的住處了。」
「真的啊!」聽到樓二爺,招雲她什麼精神都上來了;不如,她就假迷路,行看戲之實。這招好,這招棒,她一天沒瞧見紅袖跟樓二爺拌嘴,就什麼勁都提不上來。提不上勁,害她走在自家園子裡,都會迷路。
招雲決定了,她要去「逸雲樓」。
說做就做,說走就走。她邁開步代,抬頭挺胸,昂道闊步地往前走。
走著走著,「嗄!」招雲捂著嘴巴,瞪大她的眼珠子,身體硬是踉蹌地退了好幾個大步。
「沒嚇沒代志,嚇到耳朵尾溜溜去。」招雲閉上眼睛,口中喃喃念著「定心詞」。
她生平不做虧心事,半夜很怕鬼敲門,沒想到現在大白天走在路上也會碰到個冤死鬼,跑出來吊掛在樹上,咧開一張大嘴,直朝著她眨眼、直朝著她笑,喲,可把她給嚇壞了。
「招雲姑娘,你是怎麼了?」
「鬼,鬼啊——」招雲反身躲進一個比她更小的娃兒懷裡,背指著吊掛在那棵樹上的冤死鬼。
眾丫頭隨著招雲那根纖纖玉指所指的方向看去。
那哪是個鬼啊,人家公子爺長得是一表人材,卓立於落英繽紛的天地之間,益顯得他身長的英姿壯碩,相貌的丰姿颯爽。
或許在那位公子爺斯文的相貌中,摻些許書卷味,但眉目之間鎖著一抹剛毅的英氣,冷峻之外,猶帶七分柔情,他不像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
嘩!這樣俊俏的公子爺被招雲當成鬼來著!說出去,招雲姑娘豈不是被底下的人給笑死了!
玉庭被招雲的俏模樣給惹笑了。
他從樹上翻飛而下,再一個縱身,落於招雲眼前。「藍丫頭。」
咦?這個鬼怎麼知道她的小名!這句「藍丫頭」就只有老太君她一個人在叫的耶,旁人,她才不給他叫這麼俗的名字呢!
招雲的臉怯怯地從那個小丫頭身後探了出來。眨眨眼,又眨眨眼,而後,她笑咧了那一張唇紅齒白的口,向玉庭飛奔而去。「玉庭少爺!」
「叫玉哥哥、庭哥哥、或是孫大哥都無所謂,就是不要少爺長,少爺短的。」玉庭一根手指點上招雲小巧可愛的鼻頭上,滿是溺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