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麼聽青衣的話!」紅袖又瞪招雲了。
「總比聽你的話來得好。」招雲不服輸地回瞪過去。「凶婆娘。」
「小白癡。」
「你說誰?」招雲雙手插腰,一臉的凶巴巴,昂起頭來問個兒高大的紅袖。
紅袖臉一撇,嘴一揚。「除了你還有誰?」一根手指頭還直直地點在招雲的頭上。
招雲反手打落紅袖點在她額前的手。「不要對我指指點點的。」
「誰教你個兒小、身材矮。」紅袖衝著招雲伸長了舌頭,扮個鬼臉。「要怪就怪你爹娘吧,矮冬瓜。」
招雲氣呼呼地鼓著雙頰,鼻中、眼裡噴著火,一會兒插腰,一會兒皺眉的,就是對紅袖的話無可反駁。誰教她人矮是事實呢。
索性,她臉一皺,皺巴著小巧精緻的五官,跟青衣哭訴去了。「不管,不管啦,紅袖她老是欺負我,青衣姐姐,你得管管她啦。」
「矮就矮,事實就是事實,真不曉得這事教青衣怎麼管起?」紅袖壞壞地使了個笑。「叫青衣把你裝回你娘的肚子裡吧,省得你出來丟人現眼,你說這辦法怎麼樣,好不好,可行不可行啊?」
招雲紅了眼眶,抿了抿嘴,一副受盡委屈的模樣。「我告訴老太君去,說你欺負我。」
「去去去,請便還趁早。」紅袖根本就不怕她去告狀,氣得招雲直跳腳。
青衣實在被她們兩個鬧得受不了了。「紅袖,你就不可以讓讓她嗎?」
「讓她!」紅袖撇眼,滿是不屑。「當初樓二爺來的時候,她怎麼就不讓我,硬要我去接那個差啊?」
「那是個閒差耶。」
「閒差!」紅袖更是不屑了。「既是閒差,怎麼不教你去?為何一定要我!」更可惡的是,還是趁她不在府裡的時候,設計她的!
這府裡上上下下誰不知道她跟那個季雲樓的前輩子冤家,這輩子犯沖,兩個人是一見面就只有鬥嘴的份。
「哼,」紅袖從鼻子裡冷哼了出來。「我說你是想看戲這才是真的。」
「看『咆哮佳人大戰烈火浪子』是吧!」這會兒招雲抹去了小媳婦臉,扮上了滿是促狹的眸光,取笑起紅袖來了。
「你!」紅袖掄起拳頭,就要往招雲那一臉的得意揍下去。
青衣攫住了紅袖氣憤的拳頭。「你一個大人怎麼老是跟她一個小孩子鬧呢?」
「她十四了,不小了。」招雲充其量不過是個兒長得小罷了,怎麼大伙老當她是個小孩,讓著她。
「對對對,這會兒你是不是也要學鄰舍的王大媽說她十四歲就生小孩、煮飯、做菜,得養活一大家子的話,是不是?」
「陸招雲!」紅袖在咆哮。
「幹麼?」招雲嬉皮笑臉地接招。
「你們兩個好了沒?這府裡上上下下百來個人每天就你們兩個在這斗、在這鬧,當家主事的都這麼沒法沒天了,那教下邊的人怎麼說?」青衣兩眼橫掃過紅袖、招雲,顰著兩眉問。「真要吵?真要鬧?趕明兒個我叫王大嬸從廚房裡拿出兩柄菜刀來,一人一柄,看你們倆是要廝殺,還是要打拼,我隨你們倆去,絕不阻止,你們說怎麼樣?」
青衣斥著雙眼說完,紅袖訥訥地看看招雲,招雲又滿是不好意思地回望著青衣,一會兒過去拉拉青衣的衣袖,討饒著:「青衣姐姐別生氣嘛,我和紅袖下次不敢了。」
「不敢什麼?」青衣的眼望向紅袖。
「不敢鬥嘴了。」紅袖撇撇嘴,心不服、口不服地開口。
這個家裡啊,說來就屬青衣最可怕了;什麼粗裡粗氣的話都不用開口,就可以嚇退一干滋事份子,比如她,比如招雲,每次被青衣的眼光一掃,那便是什麼怨氣都成了子虛烏有。
冤,就是冤吶,憑什麼都是丫頭,青衣就可以有那種當家主事的氣勢,一走出蘇府,只要青衣不主動開口說出她的身份,準有人會以為她是什麼皇親國戚,再差一點的,比較沒知識水準的人也會以為青衣是什麼名門千金,準沒人會猜她是個丫頭。
真不公平,一樣是兩個眼球子、一個鼻子、一個嘴巴的,何以青衣長得就比較體面,不像是個丫頭的命!
「想什麼?又在使壞啦?」
青衣笑睨著紅袖流轉的眼珠子。這丫頭,什麼心事全寫在臉上,像張白紙似的,也不曉得掩飾自個兒的情緒。
「她是在想待會兒怎麼回去將在這兒受的窩囊氣,轉嫁給那個既可憐又無辜的樓二爺啦。」招雲嘻嘻哈哈地又去挑釁紅袖一身的怒氣。
紅袖眼珠子又是一瞪,瞪向那個老是愛提季雲樓的招雲。
「覺得他無辜,覺得他可憐!可以啊,我跟你換差事,你去侍候那個眼珠子長在頭頂上的他,而我接下你的閒差。」
「誰說我的差事是閒差的啊!」
「每天吃飽睡,睡飽吃,吃睡之間還可以趴在地上跟螞蟻搶糧食,這不是閒差是什麼?」
就沒見過有哪家的丫鬟是像招雲這麼好命的,不像來人家家裡當丫頭,倒是來蘇府當千金大小姐似的。
成天吃飽了睡,睡飽了吃,沒事之餘,下人們還要哄著她開心:這樣的丫頭,比尋常人家的閨女來得好命,她也想當吶。
「梁紅袖!」招雲氣了,手插上了小蠻腰,鼓著兩腮,氣呼呼的。
「幹麼?」紅袖依樣畫葫蘆,學招雲將手插在腰間上,鼓著腮幫子。
要耍脾氣,誰不會。哼!
哼!
兩人別過臉,是哼過來又哼過去的,看得青衣直覺得好笑。
這兩個丫頭,怎麼總像是長不大似的,這才好了一會兒,怎才須臾的時間,又鬧起來了呢!真受不了她們倆。
「好了,好了,誰的差都不是閒差,就我的差事最閒了;每天要打理府裡上上下下幾百個人,舉凡調度、用急、發餉,有事沒事還要調節你們兩位大小姐的爭鬧,這府裡,說來就真的我最閒,才會招惹你們這一大一小。」青衣沒好氣地睨了那兩個大小氣筒一眼。
只見小氣筒招雲又來拉她的衣袖了。「下次不敢了。」
又來這一套!十幾年來,招雲就會來這一招,就連說詞都一樣,「下次不敢了」,下次!下次她還不是照犯不誤,照樣跟紅袖吵得面紅耳赤的。
「你們啊,像是前世冤家。」青衣一根纖細玉指點上招雲的鼻頭,又去招惹紅袖的粉頰。
對於這兩個小妹妹,她是一樣的疼愛。
招雲又冷哼了。「我才不是她的前世冤家呢,她的前世冤家是——」
「你還說!你還說!」不用招雲開口,紅袖就知道招雲是要說誰了。「你再說他的名,你說我日後還理不理你。」
「青衣姐姐,你說,她這會兒是連『他』的名都不許別人叫了呢。」招雲照樣不理會紅袖的恐嚇,依樣揶揄著紅袖的痛處——季雲樓。
「陸招雲!」老戲碼不到一刻鐘又重新搬上螢幕。
「幹麼?」這會兒出來的人是蘇府的老太君,青衣連忙趕上去挽扶著主母。
蘇老太君口吟吟的分別瞧說了紅袖和招雲一眼。「怎麼,今兒個又是為什麼事鬧翻了?」
「還不是『叉』二爺。」
「誰是『叉』二爺?」老太君回眸問青衣。
青衣笑著回答主母的問話。「不就是樓二爺嘛。」
「雲樓那小子何時改名叫『叉』來著?」
招雲撇撇嘴,回答著:「還不是紅袖不准我們叫樓二爺的名字。」
「是嗎?真的這回事嗎?紅丫頭?」老太君滿含笑意地問紅袖。
紅袖雙手無措,直攪著手絹兒,不自在地問口:「哪有這回事,是剛剛跟招雲鬧著玩的罷了;紅兒怎敢去改爺兒的名呢!」
「亂講,你剛剛就——唉喲!」紅袖踩到她的腳啦!
招雲柳眉杏眼瞪上紅袖,紅袖又補了一腳給她。「對不起,對不起,踩到你的腳了!疼不疼?痛不痛啊?」紅袖佯裝關心地靠近招雲,挨著她的身邊,小聲地警告著,「你不要亂講話,不然,我鐵定要你好看。」
招雲伸一個懶腰,雙手差一點點就打到了紅袖的胸部,幸好紅袖眼明手快,只碰到她的手肘。
招雲打到了人,還裝傻地說:「唉喲,對不起對不起,差點打到你那裡,害你差點變成諸葛四郎的好朋友——『真平』。」
「你!」
青衣對紅袖、招雲使了個臉色要她們倆別鬧,再鬧下去,就真的要讓老太君看笑話了。
看到青衣板起了臉來,紅袖這才暫且饒了招雲,不再與她鬧。
「老太君要我們來,是有事吩咐,還是有事差遣?」
蘇老太太笑了一臉的得意,她說:「都不是,是我那個嫡長孫要回府來借住些日子。」
「嫡長孫!」招雲眼珠子一流轉,驚詫地問:「是玉庭少爺!」
「對,就是玉庭那孩子。」蘇老太君笑口吟吟,開心得合不攏嘴。
最近,也不曉得是發生了什麼事,怎麼前些日子才回來一個外孫,這會兒又回來了一個嫡長孫。說來,老天爺準是聽見了她的心聲,要她的孫兒們回來走這麼一遭,看看她這個孤苦伶仃的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