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裡的人各忙各的,除了疼到說不出話的容飛羽,雪雨一直沒出聲,就這樣冷著臉,看著眼前三人的互動,安靜的吃著她的面。
坦白說,她的心裡是覺得有點奇怪的,她發現外邊的人情緒反應都很大,就好比最早先讓師兄撿回來的馮寧兒,或是後來變成小師嫂的柳飄飄。
這兩個人,動不動就是哇哇叫,特別是柳飄飄,高興的、不高興的,什麼都表現在臉上,一張臉上滿滿的都是表情。
一開始時,她還真是不習慣,以為這樣的人是異數,有時看著柳飄飄那張滿是表情的臉,因為太過驚奇,還會忍不住看到散神。
可到了這會兒,她發現像柳飄飄那樣的人還真是不少!
明顯來說,眼前的肉包就是一例,然後那個侍兒雖然板著臉,故作少年老成的死人樣,但其實只要稍稍一撩撥,也很容易看見那努力想掩藏下的性情。
至於那個中了赤蠍熾的男人嘛……
嗯!這一個倒是頗教人感到耐人尋味了。
因為這人表露出來的感覺……該怎麼說呢?
淡?嗯……就是淡,他這個人很淡!
雖然一張臉上總掛著溫和善意的笑,看似隨和良善好秈處,但在這樣溫文儒雅的和善表情下,他真實的情緒呢?
實話說,她還真感受不出來,因為淡,太淡了,那種幾乎形同於無的感覺,老讓她覺得這人跟她還有師兄是一樣的,要不,他怎麼老教她回想起師兄與她自己?
只是,他這人不同於師兄或是她,他們兩人所受的教育,是絕不能流露任何的想法跟情緒,可這人用的是溫文儒雅的和氣微笑,掩飾掉他所有真實的情緒,不過……這些全是她的感覺,就不知道判斷有沒有誤了……
"師兄?二師兄?糟!二師兄他又疼得暈過去了……"驚呼聲響起,小姑娘、雪姑娘!您快點來瞧瞧啊!"
彷彿沒聽到那喳呼聲,雪雨慢條斯理的放下筷子,然後,當著兩個人的面,她伸手向桌岸前的酒壺與杯,那是她先前便指定要一起送來的烈酒,只是沒人想到,都這當頭了,她真有那份心情喝酒……
"雪、雪、雪姑娘?"胖老八的一雙眼都快凸了出來。
不會吧?都什麼時候了,她真有心情喝?
雪雨當兩著人的面,掂了掂小酒杯的份量,想了想決定放棄。
"拿個酒碗來。"雪雨直言要求。
"我去。"延壽自告奮勇,他怕他不先離開,可能會動手扁人。
延壽前腳一走,雪雨便執著酒壺慢慢踱步住床邊邁進。
床上的容飛羽再次失去知覺,一張俊顏蒼白到有點泛青……雪雨不得不承認,雖然這人文弱到讓她覺得有點沒用,可性格上來說,倒也還算硬氣。
她注意到了,打她見他醒來到再昏過去,這過程中,他不但沒急著要人施救,更從未喊過一聲疼。
看在這點的分上,就算不是承諾了柳飄飄,她也會樂意幫忙減緩他身上的疼痛。
"雪、雪姑娘?"見她沉默、遲遲不肯動手救人,胖老八一臉的苦惱。
他多想開口催促,但又怕惹惱這個來路神秘、行事更加難測的女孩兒家。
可他要是不催促,更擔心自家的親親二師兄要多受苦痛。
這、這……哎哎,真是教他苦惱啊!
"碗來了。"延壽速去速去,微喘中,冷著臉將碗交到雪雨的手中。
雪雨沒接過碗,反倒是將手中的酒壺一同塞給延壽。
"斟酒,六分滿。"雪雨開了金口,給了五個字的指示。
見她那無關緊要的模樣,延壽惱火在心裡,但還是守分寸的為她斟上六分滿的酒,然後忍著往她瞼上潑的衝動,送到她手中。
雪雨並無接受的意思,在延壽送上半碗酒的同時,她不知從哪翻出一把小匕首,右手執刀,想也不想的便從自個兒的左腕間劃下,動作之快、狠、準,完全沒有人能反應過來。
"……"
像是沒發現兩人的呆滯,雪雨只是將淌著血的皓腕對著半碗水酒,任由她的血一路往碗中滴去,直到有了八分滿,她才收手,自個兒點了止血的穴道,取藥為自己敷上。
"雪、雪、雪姑娘?"怎麼說也是莊園中管事的爺之一,可這個胖老八真的是呆住了,就算回過神,太過震驚也讓他忍不住大舌頭,開始口吃。
"沒事。"雪雨像是不知道疼似的冷道:"想要減緩他的痛,就讓他喝下吧!"
喝、喝這個?!
沒人開口,可懷疑的表情太過明顯。
畢竟,他們可從沒聽過,人血竟能治病解疼,就算中的毒是赤蠍熾這樣教人聞風喪膽的毒,他們想也沒想過,能解疼的竟然是人血?!
"若不信,就放著讓他痛吧!"雪雨也不想強逼,"反正以他的情況,再忍上八個時辰就不痛了。"
肚飽眼皮松,姑娘她吃飽喝足,又自認做了該做的事,不囉唆,回房睡覺去。
延壽捧著那碗稠紅的血酒,躊躇不定。
"八爺,您說呢?"這種作決定的事,還是請示主子比較保險。
"這……這……"問他嗎?他內心中的不確定感是一樣的多啊!
可、可是看看二師兄,平常蒼白的臉現在更是痛到不見血色,這能放著不管嗎?
罷!罷!罷!反正也吃不死人,就信上這麼一回吧!
"死馬當活馬醫,延壽,喂二爺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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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下去!全給我吃下去!"獰笑,蒼老的面容淨是瘋狂。
"想活著,就想想辦法,解不了毒就認命去見閻王吧!"
啪!
皮鞭凌空抽來,興起一片毒辣人骨的痛。
"不准休息!是誰讓你們休息的?起來練功!"
炯炯紅瞳爆睜著,手中揮舞的皮鞭宛如一尾有生命巨蟒,凌空吐著蛇信。
"記得,天下第一!你們是天下第一!日後要把世界踩在腳下,你們是最強的──
驀地驚醒,星風霍一下的彈坐來,差點沒把才上任不久的枕邊人給嚇得半死。
"沒、沒、沒……沒事吧?"柳飄飄見他一頭的汗,想幫他擦去,但見他這時凶狠得像是六親不認的可怕表情,真怕極了這時的這次,會被他一掌打飛出去,因比有些進退兩難。
不待她想出方法,星風猛一把抱住她,像是要把她揉進身體似的,力道大得讓她隱隱生疼。
"沒關係啦!醒了就好,醒來就好了。"忍著痛,柳飄飄試圖安慰他。
星風動也沒動,也沒試著想說話,他只是一個勁兒的抱著她。
"是發了什麼噩夢呢?"在他強有力的懷抱中,她困難的突圍,好不容易探出兩隻手往他身後環去,小手兒不自覺的拍撫著他的背,嘀咕道:"剛剛真是要嚇死我,我見你作噩夢,想叫你,但怎麼也搖不醒你,沒想列你猛地又突然坐起來,人嚇人可是會嚇死人的,多幾次,我真是會被你嚇死。"
"你不會死。"他的聲音由她的頸窩處悶悶的發出。
見他肯開口,她就安心了,小手忍不住又朝他的背後輕拍了兩下,安撫意味十足,柔聲道:"好了,沒事了,睡吧!"
他不動,仍是緊緊的抱著她。
"怎麼了?"她有些緊張,因為想起曾聽雪雨提過,說星風過去曾被餵食過孟婆忘魂湯這味能教人忘掉過去一切的奇藥,但因為藥量沒拿捏好,致使他日後情緒要有大起大落,便會犯頭疼。
"是不是頭痛了?"她問,想仔細的看看他,但他不放手,也沒開口,讓她只得自個兒猜想,許是噩夢所引起,他果然是頭痛了。
"怎麼辦?我們住在遺世小築這兒,清幽是清幽、隱閉是隱閉,可是這兒離綠柳山莊、離四師兄那麼遠,這會兒你臨時頭疼了,也沒法兒請他幫你扎針解疼診治。"她憂心,不知所措。
先前她還覺得這兒環境清幽,可現在卻開始覺得,住在這深山林中,確實是有些壞處,真虧得她還自認風雅,為這個遺世獨立的地方取了個"遺世小築"的好名字,沒想到這會兒離塵世太遠,真是自食惡果了。
"要不,我們回莊裡一趟,等四師兄為你調製好調理的藥,我們再回來?"她問他的意見。
她等了好一下,隱約中,只聽到他幾不可聞的哼了一聲。
僅僅這麼一聲,可最最神奇的,是她竟然懂得他的意思!
"別這樣。"她又朝他的後背輕拍了兩下,輕道:"雖然四師兄醫治不了二師兄身上的毒,可是他還是很厲害的,他幫你看過,既然他說能治你身上的後遺症,我相信只要給他一點時問,他一定能幫你調出治這毛病的藥。"
對此,她有絕對的信心,但同樣的,她也暗暗覺得餵食他孟婆忘魂湯的師父真是造孽。
當然是造孽,有哪家的師父沒事會讓自個兒的徒兒服食這種怪藥?
"幸好他老人家已經死了,不然,可有他瞧的了,我一定不會放過他!"她撂話,捍衛的姿態全因心疼他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