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晨與燕子薰畢竟年幼,並不懂這些江湖宿怨,只覺得這時的氣氛凝重得有些奇怪。
自家兄長一語不發也就算了,延壽哥哥凝著臉,豐八哥哥也凝著臉,容嫂嫂沒說話,容哥哥則是一種很複雜的表情,說高興又不太像,但也不是生氣,總之就是一種滿激動的神情……現在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兩個小丫頭互看一眼,渾然搞不清狀況。
"喂!老馮,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你這些話是從哪兒聽來的?"豐年慶知道這事的嚴重性,福泰的臉上已不見平日的笑意。
"就地煞門領人來燒山時,我為了掩護其他人先走,慢了一步,差點沒法兒脫身,最後,我易容混進他們的行列中,想逮著機會脫身,沒想到卻不小心聽見他們的領頭兒在講,說收到飛鴿傳書,通報中提到,他們的人已認出雪雨的劍招路術,是赤血魔尊所創的獨門劍術。"
"你沒聽錯?"容飛羽追問。
"那是當然!我又沒耳背,聽得可清楚了,他們啊因為認出雪雨使的劍招,於是認定赤血魔尊其實已私下與綠柳山莊勾搭上了線,枉費他們一直相信赤血魔尊會領著他們一統江湖,一直積極的主動尋釁,沒想到竟反被坑害、枉死了不少弟兄在星風雪雨的手上,這一怒之下,本來埋伏在千烏山只是想坐收漁翁之利,搶走我方人員尋獲的烏絲蟲,但一得知這事之後,就決定放火燒山,說是要讓容二爺為他們死去的弟兄陪葬。"馮寧兒把所聽來的事全說出。
"這也可能是離間計,想讓綠柳山莊猜忌星風跟雪雨。"燕子京是當中最理智的人,沒忙著定罪,反倒提出合理懷疑。
"這也是有可能,但我想過這事了,從我知道雪雨能解赤蠍熾的時候就覺得奇怪,這赤蠍熾明明是赤血魔尊獨門的蠱毒,星風跟雪雨這兩師兄妹再神,也不應該能解這毒的,可是雪雨她就是能解,當我知道這事時,就覺得透著古怪,這會兒有賴地煞門的人一番話,教我參透了當中的玄機。
"如果雪雨是赤血魔尊的徒弟,那一切就合理了。"馮寧兒可是有自己的見解,才肯相信雪雨是赤血魔尊徒弟的事。
"這事你幹麼不早說?"延壽有些惱怒。
"我來的時候,他們兩個人一下這個吐血,一下那個吐血的,大家一直都忙著處理,我哪有機會說啊?"裝無辜,絕不能讓人知道他其實是忘了。
"二師兄,我看您的婚事得緩下來了。"豐年慶沉著臉,想到已經誤嫁匪類的小師妹,心裡之痛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不!"因為激動,容飛羽有一刻差點說不出話來,努力順過氣後,他下令,"婚禮照常舉行,而且得愈快愈好,另外讓人六百里加急,速速請師父、師娘回來。"
"容大哥?"
"爺?"
"二師兄?"
三道驚呼聲響起,豐年慶是完全的呆住,不明白做事條理分明的二師兄怎麼會在這當頭犯糊塗。
"哎哎!還是容二爺深明大義,知道'冤家宜解不宜結'的道理。"馮寧兒嘻嘻笑,很是讚揚的說道:"其實也沒什麼嘛!只不過新娘子剛好多了一個赤血魔尊之徒的身份而已,但基本上,雪雨他們師兄妹二人壓根不曉得自己的師父就是傳聞中的赤血魔尊,更是從沒做過什麼壞事,相反的,她還為你們,為整個江湖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
"要不是她跟星風聯手,殺了赤血魔尊,你們這些個名門正派哪,特別是你們綠柳山莊,只到現在都還在煩惱那個十八年之約呢!"
"殺了赤血魔尊?"這等滔天大罪,讓所有人都呆了一呆。"她……她跟星風兩人……弒師?"
弒師,繼赤血魔尊之徒的震撼後,多麼逆倫聳動的一個字眼,可雪雨的表情一直都沒變,從剛剛就一直沒有變過!
沒有心虛、沒有膽怯,沒有一絲一毫愧對眾人的神色,她就是平常的那個樣子,清冷的、孤傲的看著大家,好像眾人現在討論的事全然與她無干……她確實也是這麼認定的!
對於那個無所不用其極來折磨與訓練她的師父,她管他叫什麼名字,就算正如他們所言,是一個叫赤血魔尊的人,是一個武林魔頭,那又關她什麼事呢?
打從她有記憶開始,她就吃盡苦頭,所受到的教導與訓練,就是成為一個最的人。為了這一點,她與師兄聯手打敗與殺害了眼前唯一最強的,也就是這個教育他們強者觀念的人,這對他們兩師兄妹所受的教育來說,那是絕對必要的一件事情,再自然也不過了。
因此,她可不覺得殺了師父有什麼好大驚小怪,更沒想到過,身為赤血魔尊的徒弟,這事實會帶給人,特別是赤血魔尊的仇家什麼樣的衝擊。
此時此刻,全賴赤血魔尊不顧倫常的教育,在眾人奇怪表情下,雪雨一點兒罪疚、自責之意也沒有,反倒是覺得眼前所有的人不知道是在大驚小怪什麼。
就在雪雨以這副不以為意的模樣冒犯眾怒前,勉強中的勉強,好不容易、總算穩定下心頭激動情緒的容飛羽開了口──
"殺得好!"他說著驚嚇到眾人的話,握她的手更緊了。
凝望她不知何懼、不知何憂的清冷嬌顏,想起……她這時的理所當然,完全不覺自身行為何處有異,都是經過什麼樣的非人磨練與教養,才會養成如此思想與行徑皆異於常人的她,再想起她自小試毒的經歷……容飛羽的心好痛,他多想代她受這些的折磨。
"對不起……"緊握著她的手,眼眶忍不住的犯酸,喉頭也有些些的哽咽,"害你受苦這麼多年,還得累你背一個弒師的罪名。"
"二師兄?"豐年慶合理的懷疑,他親親二師兄大概是被下了毒,以致腦子不清楚了。
"八師弟,你看雪雨的模樣,有沒幾分師娘當年年輕的模樣?"容飛羽沒來由的問上這麼一句。
豐年慶呆了一呆,沒想到會被問這種怪問題。
"飛羽,怎麼回事?"不合常理的發展教燕子京察覺到有異。
"子京,你知道的,我這一生中覺得最抱歉、最遺憾的是哪一件事……"容飛羽笑了,打心底開心的笑了,"如今,我無憾了。"
"二師兄,您到底是怎麼了?"豐年慶一頭霧水,好擔心自家的親親二師兄真是吃了什麼傷腦的毒藥了。
"八師弟,你當雪雨跟星風是誰呢?"容飛羽笑問著,清俊的面容上滿是欣慰。
誰?豐年慶詫異著自己還能當他們是誰?
不就是一對弒師逆倫的師兄妹嗎?
容飛羽微微一歎,也不為難他,開口明示道:"他們是你的大師兄跟七師姊,是當年被赤血魔尊擄走,所有人都誤以為遭到不測的大師兄與小師妹!"
"咦?"開、開、開……開什麼玩笑啊!
"一男一女,年齡都相仿,一個被迫吃了忘斷過去一切的孟婆忘魂湯,一個腕間有梅花胎記為證,就算如此,我一直因為不敢確定而避口不談,但是,要真與赤血魔尊扯上干係的話,那麼就錯不了了!"
"咦?咦?"不、不、不……不會吧?
"赤血魔尊擄走了他們,害得師父師娘承受失去徒兒與親生愛女之痛,還用病態不正常的方式教育他們,讓他們無端受了這麼多年的苦楚,你說說,這赤血魔尊該不該殺?"
"……"
最終章
峰迴路轉,要是這四個字有極限,那麼也就這麼一回事了。
只是,雪雨並不知道她險些要歷經什麼!
不論是正邪不兩立的門戶之見,針對弒師這樣的逆倫行為所招來的撻伐,還是其他更多可能被引起的評判與攻剿。
這當中,不論是哪一件哪一項,都足以棒打鴛鴦,阻礙她與容飛羽原訂的成親計劃,可是,在她體認到這些事情的嚴重性前,未能興起的風波便已平息,她不但順利的跟容飛羽完成了婚禮,在那之前還讓容飛羽說服,參與了一場公開的,她其實有些搞不清狀況的認親大會。
這會兒……在她沒什麼真實感的前提下,現今的她不只是嫁了人,有了一個丈夫,她還多了一雙她從沒想過的爹跟娘。
而且那兩人不是別人,正是她唯一能想像到的爹娘典範,也就是綠柳山莊的莊主與莊主夫人。
事情似乎是有點複雜,因為,她被告知了一個新身份,說她其實是綠柳山莊的七姑娘,是多年前被人擄走、讓人誤以為早已死去的七姑娘……但她這會兒嫁給了容飛羽,又是綠柳山莊中的二師嫂……七姑娘兼二師嫂,一下之間突然多了兩種新身份,讓她真有點無法適應。
對她來說,她就是她自己,什麼七姑娘還是二師嫂的,那些的稱謂真數她感到奇怪,只是增加她困擾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