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君燦回到小鎮時,夜色已暗,去過她們的住處,曲小凝告訴他,吃過晚飯後,桂尹熏就說要出門走走,還沒回去。
他猜,她在躲他。
沿著鎮上的一條小路走去,四下梭巡她的身影。
繞了半個鐘頭,他終於看到她蹲在一戶人家的狗窩前,和土狗小黑玩握手遊戲。
她寧願陪小黑狗玩,也不願見他?!
看來,今晚他得跟小黑較量一番,比比看是他這個男人的魅力大,還是小黑狗的魅力強。
她沒有發現他,可見她玩得多專注。而且小黑狗也沒發現他,看來,她的美色連小狗都為之傾倒。
沒叫她,他拿出有DV攝影功能的手機,把她和小狗玩耍的情形拍了下來。
「握手,握手,握手,握手……」
桂尹熏左手、右手不停地交換,和小黑玩著握手遊戲。
難得有漂亮美女陪牠玩,向來在鎮上溫馴出名的小黑,吐著舌,樂呵呵把一隻前腳搭在她的掌心中。
沒受過訓練的小黑,才不管她伸的是左手、右手,牠永遠用同一隻前腳去搭。
「小黑,換另外一隻腳。」桂尹熏拍拍牠站定不動的那只前腳。
她放棄離開鎮上幾天逃避他的念頭,一來,因為除了她家,她不知道要去哪裡,若是躲在家,他會找到她的:二來,她還是捨不下他,如果能夠偷偷看他一眼,也就夠了。
「小黑,我的心好矛盾喔。」摸摸小黑的頭,輕歎了一聲。
她又想看他,又怕他找到她,想逃避他,又捨不得離開。
為了避免尷尬,晚飯後,她就借口要出來散步,一個人在鎮上繞了好幾圈,就是不敢回去,怕撞見他,更伯和他還有念倍燕三個人同時出現的畫面。
如果他真的回來,那他一定會去她們住的地方找她,索性她在外逗留,萬一遇見他,遠遠地她就可以躲開他--
就這麼走著,她來到福伯的家。這兩天福伯到台東去玩了,他家裡的小黑狗好乖,都沒亂跑,窩在他的狗屋前,替福伯守著家。
她見小黑孤伶伶地,便蹲在這裡和牠玩起遊戲來。
「小黑,我喊一二三木頭人,你就不可以動喔,知不知道?」
握手遊戲太簡單無聊,換個困難一點的。
「一二三,木頭人。」
「汪--」
「不是,也不能叫。」無聊的,是這女人。
「再一次喔,我要說了--一二三,木頭人。」
「汪汪。」
「小黑,不可以動。」
「汪汪汪--」
「好,既然你不喜歡玩一二三木頭人,那再握手好了。」投降,小黑狗萬歲。
「汪汪、汪汪……」
看到小黑狗不停地朝她身後汪汪叫,後知後覺的桂尹熏這才警覺,身後似乎有人。
回頭一看,她嚇得跌坐在地上。
烈君燦站在她身後不遠處,一手插在口袋裡,另一隻手拿著手機對著她。
他什麼時候來的?!他……他在做什麼?拍照嗎?
「你……你什麼時候回來的?」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泥土。
她怎麼沒發現後面有人,連他來到她都不知道,現在要躲也躲不了。
「從妳教這隻小黑狗握手的時候,我就在妳後面了。」方纔的影像全都錄,烈君燦滿意的收起手機。
「你……你拿手機做什麼?」
「我把妳想偷別人家小狗的畫面錄了起來,如果以後妳再不接我的電話,我就把妳今晚的罪行公開。」挑眉,他直接指控她不接他電話這件事。
漠視他的重點指控,她避重就輕。「我只是和小黑在玩遊戲,而且牠是福伯家的狗,我才不會偷走牠。」
「汪汪--」
小黑狗朝烈君燦汪汪叫個不停。
對小黑來說,鮮少在鎮上走動的烈君燦,是個陌生人,雖然牠很溫馴不咬人,但保家的工作,牠還是得做。
「玩遊戲?!」烈君燦撇唇一笑,陡地大聲的朝小黑狗喊:「一二三,木頭人!」
原本汪汪叫個不停的小黑,被他突如其來的一吼,嚇得四肢僵緊,吠聲也中斷,一旁的桂尹熏也嚇了一跳。
「牠會玩一二三木頭人的遊戲了。」
她苦笑。「牠明明是被你嚇到。」
「總之,我把牠教會了。」他拉著她走。
「你……要去哪裡?」
「妳不會希望我們兩個,一整晚都陪那隻小土狗,玩一二三木頭人的遊戲吧!」他嗤聲笑著:「我是不介意,不過,牠的心臟得夠強才行。」
她當然不希望他再嚇小狗,她都嚇了好大一跳,小黑一定也嚇壞了。
從他寬厚的大手中,把自己的手抽回,也許她該面對事實,和他把話說清楚,但她不能若無其事,和他手牽手一起走。
「妳在生我的氣?」睨一眼她的舉動,停下腳步,他凝視著她。
「我……」
對上他那一雙深邃黑眸,她很難開口向他「質問」。
低頭,交握的雙手,不知所措的絞著。
他輕聲笑著,「為了報紙上報導的事?」
「嗄?!」
「妳真以為我和那個什麼第一美艷名模之間,有什麼曖昧?」站在路中央,他開門見山把話題點出。
鄉下小鎮就有這種好處,天一暗,整條略嫌狹窄的小路空蕩蕩的,就算要在路中央搭帳篷露營,也不會礙著誰。
「呃……我……」
「我和她搭同一班飛機,那一切只是湊巧。」
「我……」原來他以為她不接他電話,是因為那個八卦報導。
當初看到那篇報導,她心裡是有疙瘩沒錯,可是,當他謝絕所有外界人士到他母親靈堂前弔唁,連那個緋聞女主角也沒破例准來--當時她就對這件事釋懷了。
「我再說一遍,我和她,連普通朋友都稱不上。」
怪哉,他對她解釋的可真多。他真懷疑下一步,他會不會做出連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蠢事。
看著他的眼,她點點頭。
「妳相信就好。」他還考慮要不要去摘顆星星下來給她,以示他的真心。
垂首,桂尹熏笑出一抹心酸。
他一直沒提念倍燕的事,想必是他們兩人,怕她一時間無法承受這種打擊,所以私底下商討過,要慢慢地把真相告訴她……
要不要她先主動提出……
兩道細眉糾結成一條波浪紋,如果說了,是不是她得永遠離他離得遠遠地,從此形同陌路?
她不想太快離開他,至少不要馬上切斷和他的情,她捨不得呀!
那,她該裝傻,裝作什麼事都不知情,把下雨那晚所見,當成一場迷迷糊糊的夢嗎?
鴕鳥心態圍上心問之際,一雙強而有力的手臂,已將她圈進懷裡。
「今天不是來了個長老尼,告訴妳們,十生十世的劫難已盡?」
方纔他去她們住的地方,曲小凝還高興的告訴他這件事。
仰首,她的水眸填上沉重的愁意。
劫難已盡?!也許是指今生是最後一回的劫難。
「這輩子,妳的將軍不會再負妳。」低嘎的嗓音,在兩人胸前圍起的小圈子裡流竄。
聞言,桂尹熏的眼淚陡地刷下來。
她多希望這句話是真的,可是她明明看見他懷裡還抱過其他的女人。
「妳哭,是因為還不相信我?」她眼裡的愁意,眼角的淚水,滲進他的心問盤踞。
「我只求,下輩子,別……別負我。」
語落,她掙脫他的懷抱,哭著跑走。
淚水遮住她的視線,跑了幾步,跌倒在地上,自後頭追上來的烈君燦,一把將她拉起--
「我都說得清楚明白,妳為什麼……」她的兩串淚水,把他的心拉得好沉。「告訴我,我還有什麼事讓妳對我不信任?」
他從來沒有對任何一個女人,解釋過他和其他女人的關係,也從未有女人的淚水,可以把他的心牽著走……
吸了吸鼻,桂尹熏抿緊唇,強制壓抑住淚水。
他沒有錯,念倍燕也沒有錯,是她今生前往愛情路的腳步,起步得太晚了些--
不怪誰,真的。
只要她心平氣和的退出,他們三人的關係,在今世就可以和平落幕--沒錯,十生十世,劫難已盡。
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
今世她忍,來世她一定可以找到幸福的。
拉出一抹帶著心酸的苦笑,她還露出貝齒,讓他看得清楚些,知道她是在笑,不是在哭。
「我才不要信任你呢,你是壞將軍,風流了十世,誰知道你有多少情人等著你去負責,等你把該對她們負的責任都還清了,再來找我。」
費了好大的力氣,把千斤重的痛苦排開,她以開玩笑的口吻揶揄他。
她說的夠明白,還順便搬來絕不會害他跌一跤的台階給他下--她這個今世的和平使者,當得夠稱職了吧!
「就這樣囉,Bye!」
轉身,雙手交迭在身後,從背後看她,狀似一派瀟灑輕鬆的漫步離去,可前頭的她,早已淚雙垂。她得不時地眨掉眼眶裡的淚水,才看得到前方的路,才確定轉彎的步伐何時該邁出--
是啊,轉個彎,閃身讓他們過,狹窄的路上若硬要三人同行,有可能其中一人會掉進路旁的大水溝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