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法官不在。」一名同事笑著對她說,「好像中午庭下得比較晚,他剛剛才出去吃飯。」
「那他什麼時候會進來?」
「應該不會進來了吧。」
法官助理吃完中餐回來,聽到辛含茵的問題便開口回答。
「不回來了?」那她豈不是連最後一個私底下替邵寒青說情的機會都沒了?
「是呀!」剛從學校畢業的助理笑咪咪地回答,露出左邊臉頰上的小酒窩。「傅法官今天還特別交代,下午宣判之前他不見客,中午也不回來呢。」
學長在躲她,他真的在躲她!
為什麼?就為了她拒絕了他那天晚上莫名其妙的求婚,所以學長記恨在心,決定公報私仇嗎?
辛含茵不認為自己有那麼重要,更何況,依傅立辰那種惜名譽如命的人是不可能會做這種事的.
那到底是為什麼呢?坐在法庭最後一排的長椅卜,她想到頭都痛了還是想不透。
旁聽席的第一排,坐滿了準備聆聽宣判的人,邵寒青則是和兩名法警坐在眾人的最右邊。
他會緊張嗎?她拾起頭,正對上邵寒青投給她的一抹笑臉,大大地咧開嘴,打心裡笑得十分開心。
他是有十足的把握,還是天真得不知道嚴重性呢?望著他臉上的笑,辛含茵發現自己一點也笑不出來。
真是的,她居然比他還緊張!
一直低聲竊竊私語的人群突然安靜下來,法庭一旁的小門打開了,傅立辰和另外兩位法官走了進來,手中捧著幾份文件。
「宣示判決,請起立。」
隨著書記官的宣示,法庭裡的人全站了起來,一時間緊張的氣氛升到最高點,辛含茵站在最後面,背靠著牆,望著站在台上面無表情的傅立辰。
天!自己居然在發抖!
「九十三年訴宇第一二八五號,被告張立民,無罪.九十三年重訴字第三三號,被告郭水發,殺人罪成立,判有期徒刑十二年,凶器開山刀一把沒收」
隨著一件件的案件判決被宣示,法庭裡有人高聲歡呼,有人錯愕、有人當場痛哭失聲,辛含茵還看到一個被判無期徒刑的女被告情緒激動得口吐白沫,當場昏死過去,而被法警抬到法庭外去急救。
下一件,下一件就是邵寒青的了。
辛含茵心跳的速度越來越快,雙手的指節因為用力握拳而發白,死命咬緊著牙關,深怕自己支撐不到宣判就要昏倒了。
無罪,應該是無罪吧,老天爺,求求你一定要是無罪呀!
不知道是不是她心理作用,只覺得時間過得特別慢,只見傅立辰慢條斯理起拿起邵寒青的卷宗,再慢吞吞地翻開,還沒宣讀,倒先朝她頗有深意地望了一眼。
在搞什麼鬼呀!這男人。
「咳咳。」假意咳了幾聲,傅立辰望向站在台下的邵寒青。
邵寒青似乎也不緊張,他看了看掛在牆上的鐘,指針指著兩點二十八分,他歎了口氣,看著傅立辰笑了起來。
別人都快急死了,這兩個男人還在眉來眼去地笑什麼呀,有病!
望著他們古怪的行徑,辛含茵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咳咳。」傅立辰又咳了兩聲,然後低下頭,開始念起判決內容,「九十三年重訴字第七九四號,被告邵寒青,咳咳咳……」
學長是突然感冒了嗎?辛含茵瞥了一眼時鐘,被他這麼一折騰,又耗掉兩分鐘了,現在已經是兩點半了。
「被告邵寒青,無罪,當庭釋放……」
無罪……當庭釋放……
「耶!太好了!」傅立辰接下來說了什麼,辛含茵根本沒聽進去,她禁不住高舉雙手大聲歡呼,從最後一排用手排開人群往前擠到第一排抱著邵寒青的手臂,「太好了,阿青,你終於自由了!」
「是啊,謝謝你。」邵寒青的語氣聽起來還是平平淡淡的,一點也沒有很驚訝的樣子,像是對這樣的判決早就胸有成竹了。
手上的手銬已經被打開了,他趁著法警在替他解腳繚的時候活動著久被禁錮的手腕。
「恭喜,晚上我請你吃豬腳麵線,去去霉氣,對了,還要過火盆、吃蛋糕……」
太過興奮,辛含茵也顧不得去追究為什麼他的口氣那麼冷靜,只顧著滿臉欣喜地向他道賀。
「請注意法庭秩序,閒雜人等請不要干擾開庭。」
傅立辰看下下去了,忍不住瞪了她一眼,開口制止這個快失去淑女形象的學妹。
老天,她還真像個瘋婆子!辛含茵這才發現自己居然在法庭上又叫又嚷。
「對不起……」
她偷偷抬頭看了一眼,果然,同事們都在偷偷嘲笑她呢!她吐了吐舌,舉起手向傅立辰行了個童軍禮道歉。
看樣子,她明天上班鐵定會被全法院的人嘲笑。
「被罵了吧?」
恢復自由的邵寒青將羞得滿瞼通紅的辛含菌拖出法庭,毫不留情地取笑。
「別說得好像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看他一點也不知感恩圖報,辛含茵氣得鼓起雙頰,「要不是你,我才不管人家是生是死!」
「我是生是死,真對你那麼重要?」撩起她襯衫上的小花領子,大手輕輕揉著上面的粉紅色繡花,他口氣壞壞地問道。
「別亂扯,絲質襯衫很容易皺的。」
她後退一步逃出他的魔掌範圍,控制不住又開始心跳加速地臉紅了。
這人,看他戴著豐銬腳撩的時候還挺安分規炬,怎麼一恢復自由就變得愛動手動腳的?
「你剛才不是說要請我吃豬腳麵線、過火盆?」他換個話題問她。
「是、是呀,我們好久不見,順便敘敘舊……」她有些結巴地回答,心跳頻率還沒回復過來。
「敘舊?太好了。」邵寒青一揚眉,又靠近她,伸手將她插在髮髻上的髮簪抽出來。
霎時,她髮髻鬆開,一頭烏絲像飛瀑似地披散而下,直到腰際。
「你……你在做什麼?」好下容易冷卻下來的臉龐又漲得通紅,這次還直紅到耳根。
「不是說要敘舊嗎?綰著頭髮多嚴肅,你還是把頭發放下來好看,像你小時候梳著兩根麻花辮子的俏模樣。茵茵,我們分開這麼多年,有很多話可以好好說,很多很多……」
他將髮簪收到口袋裡,擺明了不打算還給她。
危險!這個男人拿下手銬後真的變得很危險。
辛含茵瞪大眼睛直盯著她,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只有一種像是要大禍臨頭的預感。
不會吧,她也算得上是他的救命恩人耶,他還想把她怎麼樣?
就在辛含茵忐忑不安時,只見他的唇越來越接近她,此時她心裡只有一個想法——這是她和他的第一次接吻。
第八章
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呢?
站在超級市場的走道上,辛含茵望著那個離自己不到五步遠、手上推著購物車的男人,完全不知道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的。
今天下午她不是已經把他從監獄裡救出來了嗎?也算是還他一份恩情了,那為什麼一切還沒有結束?
被他重獲自由的喜悅擄獲,辛含茵到現在腦袋還是一片混沌,完全想不起來自己為什麼會跟著他離開法院裡來到這家超級市場。
呃……沒錯,她是答應了要請他吃豬腳麵線去去霉氣,但她可沒要他在法庭外大刺刺地吻她,還將她好不容易才綰好的髮髻拆得一團亂。
好吧,就算他的吻是因為重獲自由後的情不自禁,那他應該在吻完了就快快閃人,等到晚上她把豬腳麵線準備好了再出現就可以了,為什麼現在還在這裡?
自己被他纏上了嗎?她還不太確定,只覺得腦子還是昏昏的,有種這一切都像在作夢的感覺。
「豬腳要鹵得入味得花一段時間,我們買這種罐裝的回去下麵線就可以了吧?」邵寒青拿起罐裝的花生豬腳提議。
「噢,好。」她愣愣的回答,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那就這樣了,反正只是象徵性的儀式,隨便吃吃就好。」
他拿起兩罐花生豬腳丟進推車裡,又順手抓了兩把麵線,回頭一看,她還是呆在原地。
「怎麼,不喜歡我去接你下班?」
「沒有,只是……不太習慣。」
他下午吻完了她就一臉瀟灑地和警察去辦手續,留下她滿臉通紅地面對滿法庭好奇的同事和路人。
好不容易逃過眾人的追問,等她調整好心情,五點鐘準備下班時,他不知上哪換了一套衣服,就站在一樓大堂等著她
藍色的格子襯衫、牛仔褲,加上刮乾淨的光潔下巴,他整個人看起來清爽極了。
她發誓他一定還洗過澡,因為她在他身上聞到香皂的味道。
和剛出獄的人犯那種視法庭為禁忌的人大相逕庭,他居然好整以暇地坐在法院走廊等她下班。
他是太沒有神經,還是太大膽呢?一反在牢獄中那種憤世嫉俗的態度,現在的他反而變得有些油嘴滑舌、嘻皮笑臉。
「你快快習慣吧。」一邊在櫃檯結帳,邵寒青一邊告訴她,「以後我會常來接你下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