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她拚命搖頭,喉嚨有些哽咽。
那個炎熱的午後,真的深深地改變了他們兩個人的命運。
彼此交織著深深的歉疚和情意,他們怎麼還能分開那麼久?
「可以了,該進去了。」
一名法警上前提醒他們,隨即拉開他們交握的手,將邵寒青的左手又銬進手銬裡。
「我會救你……」辛含茵拉住他的衣角,再三保證道:「相信我,我一定會救你的!」
就算邵寒青是全天下的罪人,他也是她一個人的英雄,她一定要救他!
開庭的時刻終於到了,辛含茵深吸一口氣,努力要自己別去在意隱隱作痛的胃,坐上了辯護人席。
該死!她的胃還是很疼呀!
她的正前方,是雙手銬著手銬的邵寒青,他仍是一副不在意的表情望著審判席的法官,只有偶爾向她投過來的眼神,才包含著幾絲對於她身體狀況的擔心與不捨。
今天出庭的法官有三位,除了傅立辰之外,尚有兩位法官也一起參與審判工作。
她的正對面,坐著一位穿著紅邊黑袍的檢察宮,年近五十的張檢察官看似不經意地翻閱著手中的卷宗,似乎也不將這件案子當作一回事。
望著在場的眾人,辛含茵發現一件事,雖然這些人立場各異,甚至是對立的,但他們的神情都帶著幾許罕見的輕鬆,讓一向嚴肅的刑事庭在此刻顯得閒適,似乎只有她一個人在緊張而已。
怎麼會這樣呢?今天可是邵寒青的最後一庭,生死在此一戰,沒想到大家都如此輕忽?
眨眨眼,她還沒有弄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書記官已經呼完案號,準備要開庭了,辛含茵只得收攝心神,把注意力集中在審判上。
「檢察官有什麼耍提出的嗎?」
開始審判程序,傅立辰依慣例簡單地詢問人犯的身份,再問檢察官的意見。
「沒有。」檢察官的答案很簡單,「檢方一切的主張都載明在起訴書裡。」他的口氣十分平淡,不若以往那樣咄咄逼人。
傅立辰點點頭,大略描述了一次案情,然後看著邵寒青問:「被告,對於你犯賣毒品的事實,有沒有要反駁或申辯的?」
「沒有。」
像是不關己事,邵寒青連頭也沒抬,一逕地望著自己的腳尖,雙手還像是百般無聊地玩弄著手腕上的手銬。
「好。」點點頭,傅立辰也沒說什麼,只是再問:「辯護人有什麼主張需要提出的嗎?」
終於輪到自己了!她可要好好表現.
「有的,辯護人有幾點主張想提出。」辛含茵連忙拿出昨天熬夜寫好的狀子遞上前。「首先,並沒有直接證據顯示本案被告有販毒的事實。全案只是經過線人密告,而在被告家中起出毒品,但不能指為被告確有販毒的直接證據」邵寒青根本不願意和她合作,多提供點對他有利的線索,這個理由還是她抓破了頭才想出的。
事到如今,只有努力攻擊警方的辦案手段有瑕疵,把一切導向證據不足,邵寒青才可能有救。
本來就是嘛,雖說根據卷宗上記載的資料,以往警方所抓到的毒販都供稱有個叫「長腳青仔」的年輕人在販毒,但並沒有當場抓到邵寒青販賣毒品的記錄。
這一次,是從一名警方潛伏在販毒集團的臥底密報,警方才在出其不意的情況下搜索邵寒青的住處,在他的衣櫃和口袋裡發現為數不少的毒品。
那又怎麼樣?就算發現了毒品,充其量也只能說說邵寒青「持有毒品」,若說他有販毒,證據就太薄弱了。
這原本可以當作案件的一大漏洞,偏偏邵寒青始終沒有替自己辯白,也沒有找律師,才會一直拖到現在。
「其次,被告的住處十分簡陋,不像一般販毒謀取暴利者浪費奢華,可以推測被告生性自律節儉,應該沒有販毒的習慣。且警方並未在被告住處發現吸食毒品的器具,僅僅以線人的密告和在被告住處搜到的數包毒品,而認為被告有販毒的行為,檢察官的起訴顯然有重大瑕疵……」
說到這裡,辛含茵偷偷瞄了坐在對面的檢察官一眼。
那位張檢察官,聽說也是大她十幾快二十屆的學長,今天被她這個年輕女孩當庭指責他的起訴有瑕疵,不知道他會有什麼樣的反應?是暴跳如雷,認為她不知敬老尊賢、用詞不當,或是要準備好好反擊,教訓她一番呢?
張檢察官打了個大呵欠,似乎還怕被人瞧見,偷偷用寬大的法袍袖口遮著嘴,對她的指控眉頭連皺都沒有皺一下。
辛含茵再望望傅立辰和另外參與審判的兩位法官,只見他們也是神情有些倦懶,完全沒有平時在法庭上精神奕奕的嚴肅模樣。
而應該是最緊張的當事人被告邵寒青,更是明目張膽地張開口打了個大呵欠,似乎再下去就要睡著了.
怎麼會這樣?今天的法庭是怎麼回事?
是因為接近中午,大家都肚子餓想吃飯了嗎?怎麼只有她一個人在緊張?
揉揉眼,辛含茵還真的以為是自己看花眼了,驚訝之餘,差點忘了要說些什麼了。
等她結結巴巴地說完,連傅立辰也忍不住小小打了個呵欠,他匆匆地以咳嗽聲掩蓋過去,「咳咳!辯護人還有其他主張嗎?」
「沒、沒有了。」
依這種情勢,說得再多大概他們也聽不進去。
噗哧一聲,她居然看見邵寒青像沒事人一樣笑了出來。
笑什麼笑!
他沒有搞錯呀,萬一弄個不好,他的命就沒了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望著他仍然毫不在乎地笑,辛含茵在心裡直罵著。
「檢察宮的意思?」傅立辰又開口問。
「請審判長依法判決。」張檢察官慢慢吞地站起來回答,還拉了拉坐皺的法袍。
「好,本案辯論終結,下午兩點宣判,被告可到場聆聽判決。」看看表,博立辰笑了笑,站起身簡短地宣佈,就和其他法官離開法庭。
鬧劇!一切都是鬧劇!
站在法庭中,看著檢察宮、書記官陸陸續續離開,辛含茵只能瞪大眼,根本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這麼快!」
下乍兩點宣判?現在都已經快一點了,這麼短的時間裡法官怎麼可能做出判決,很顯然他們早就決定要怎麼判了嘛!
難怪傅立辰的表情那麼輕鬆,原來他早就作好決定了,今天的開庭根本是多餘的。
那她昨天熬夜到底是為了什麼?
兩名法警拉著邵寒青離開,經過她的身邊,邵寒青停下腳步,一臉調笑地看著她。
「笑!有什麼好笑的。」不知死活的傢伙!她的口氣凶得可以吃人。
「只是謝謝你的幫忙。」邵寒青聳聳肩,臉上沒有怒意。「說得很精采,從小你的口才就很不錯,不過,顯然來不及起什麼作用,下午兩點就要宣判了。」
「少嘻皮笑瞼的!」辛含茵還是一點也笑不出來。
下午兩點就要宣判了,該不會……學長為了記恨她上次沒有答應他的求婚,就打算要藉機判邵寒青重罪,讓他永無翻身之日吧?
不可能!學長一向都很公正的,才不會為了這種小事要手段。辛含茵在心裡告訴自己。
可是……那天學長離開時一臉備受打擊的模樣……她和阿青實在沒有能力去冒任何一次險了。
就算自己真的是一隻笨青蛙也沒關係,有沒有什麼辦法,她可以再幫他一把呢?
庭務員已經關上燈、整理好桌椅離去了,外頭的天空開始飄起小雨,屋裡變得昏暗。
站在空無一人的法庭裡,雙手扯著衣袍上的蔥綠色飾邊,辛含茵低頭思索著,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胃痛不知在何時已經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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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兩點是準備開下午庭的時候,也有許多法官會把宣判的日子排在下午這時間,因此,法庭內外擠滿了人。
辛含茵親自來聽邵寒青的判決,她脫下法袍,穿著白底小碎花襯衫和磚紅色窄裙,擠在人群裡,拉長了脖子等傅立辰上庭。
「媽……我好怕喔!法官會不會很凶啊?」
眼看時間越來越接近兩點,在她身旁坐立不安的年輕女孩子終於忍不住小聲地問著母親,聲音聽來還帶著哽咽。
「沒事啦,你只是來當證人而已。」當母親的倒還滿沉得住氣的,「我打聽過了,這個傅法官很年輕,還滿公正親切的,應該不會很凶啦。」說是這麼說,但她的口氣裡還是有一絲絲擔心。
當然公正啦!辛含茵在心裡想著,她從沒看過有誰像學長那麼專心辦案的。
不過,這次邵寒青的案子是怎麼回事?學長居然那麼草率!一直到現在,她還是弄不懂是怎麼回事。
她只知道自己錯過了幫邵寒青的最後一次機會。
中午在法庭裡發完呆,她一回過神來,就急著衝進傅立辰的辦公室,想弄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她有一種大家好像都在閒閒地看她演戲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