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允哲倒沉得住氣。「把東西交出來。」他注意到眼前這男人手中拿著一個大牛皮紙袋。
「人寶山豈能空手而回?」對方臉上有抹嘲弄意味的笑容,那笑意令方允哲十分不舒服。「借我影印一份吧!同時我會用限時掛號,呃……雙掛號寄還給你的。」說著他轉身就走,絲毫不把方允哲放在眼裡的樣子。
「欺人太甚!」方允哲握緊了拳頭。「手上的槍既然沒了子彈,那就憑真本事搶吧——」
當對方知道方允哲追上來時,他也拔腿就跑,他不躲小巷,往大馬路跑,接著他在千鈞一髮的機會中衝過了大馬路,方允哲卻被來往的車子阻在馬路的另一邊,正當方允哲心焦如焚之際,他居然和一個路人撞個滿懷,資料散了一地。
那穿著米白色風衣的男子正是閻焰。他一面抬資料,一面搖頭苦笑。 「所謂天有不測風雲八成就是這樣。」
「對不起,我……我……」李佳萍才下了車就被一個冒失鬼撞倒在地,讓一步海闊天空嘛!正當她幫著對方撿資料且欲道歉時,無意間在資料上卻看到一行字——
黑風組織東方負責人:方允哲。
看到那行字時,她整個人怔住了,所有的心思、感覺恍若被掏空了一般。
「小姐,對不起。」閻焰抽走了她手上的資料,繼續和方允哲大玩追逐戰。得快離開這裡,要不,待一會兒若是黑風組織其他大小嘍囉傾巢而出,那可不好玩。
李佳萍怔怔的坐在地上好一會,待她站起來時,即看到方允哲氣急敗壞的仍站在馬路上的另一端。
黑風組織的首領?方……方允哲?李佳萍刷白了臉,心裡頭有著愈來愈微弱的聲音在告訴自己——不會的,方允哲不會是黑道首領,你要給他完全的信任,方纔那資料上的方允哲和你心中的方允哲只是名字相同,不會是同一人。
當她含著淚注視著馬路對街的方允哲時,他也正好看著她,以一種很複雜的眼神看她,那眼神教李佳萍好心疼。
她要親口問他,只要他否認他不是黑風組織的首領,只要他否認,她一定會相信他。
她迫不及待、不顧一切的往方允哲所在的方向奔去,根本不理會此時還是處於紅燈的狀態下。
一部行駛快速,欲闖黃燈的轎車向她直駛了過來,忽地「砰」的一聲巨響,夾雜著緊急煞車的煞車聲音,李佳萍的身子被車子撞得騰了空,落地後在地上滾了幾圈才停了下來。
剎那間方允哲冷靜清朗的臉刷白了,身上的血液彷彿凍結,倒抽了口寒氣,卡在喉嚨中的聲音喚不出來。他快速的衝到李佳萍身邊,輕輕的伏著她的肩,她蒼白的臉上點點血跡。
「佳萍——」他低喚著她,充滿情感的憂傷像是撼動了李佳萍,她緩緩的睜開眼睛,原本清亮有神的眸子有了幾許的呆滯她顫著唇,似乎想說些什麼,開口卻是一口口的鮮血往外溢出。
方允哲求救於圍觀的人群,「叫救護車,快叫救護車——」
「你——」和著血,李佳萍終於吐出了些聲音,音量雖微弱,但聽在方允哲的耳中卻是清晰。他緊握著她的手,心中不斷的祈禱,只要她活下來,只要她活下來,他什麼都願意為她做。
「告……告訴我……」李佳萍含著淚看著他,模樣似是乞求。「告……告訴我,你是黑風……黑風組織的首領嗎?」她氣苦游絲的,總算把話說完整了。
方允哲沉默以對,他該如何以對?此時的他一顆心彷彿要碎裂了,眼眶中噙著淚。這個一直相信他,對他癡心一片無怨無悔的女人。這輩子,他注定欠她。「佳萍,別……別再說話,救護車就來了。」他無法在這個時候承認他就是黑風組織的首領。
「你……你不是,對不對?」她的眼角不斷的滲出淚水,那?目就如同她對方允哲的情感,綿綿延延,不曾斷過。
方允哲看著她,堅定的說: 「我不是。」他知道這句話能讓她走得安心。他閉上了眼,盈然的淚水滴落在她蒼白的臉上,一顆,一顆……「我不是,當然不是。」
李佳萍倒抽了口氣,眼睛怔怔的看著他。臉上有了淡淡的笑意,那抹笑容好安心、好從容,彷彿世界上再也沒有她掛懷的事。
忽然方允哲覺得李佳萍握住他的手有了幾秒鐘的加重力氣緊握,然後輕輕一鬆,這是她對他最後的眷戀。他知道她走了,到好遠、好遠的地方去。
擁緊了她,方允哲對著她喃喃的說:「佳萍,這一別,何時再相逢?」猶記得多年前他對她提分手時,她也曾緊握著他的手,像是依戀、不捨些什麼。還記得當時的她曾問他:「允哲,這一別,何時再相逢?」那時的他沉默以對,此時他也問了她當年問他的話,而她也似是報復似的沉默以對。
佳萍,這是你報復的方式嗎?
☆☆☆☆☆☆☆☆☆☆ ☆☆☆☆☆☆☆☆☆☆
「死……死了?」曲宓的腦門彷彿被轟了一下,她沉默了許久,才緩緩的把電話掛上。
齊傲看著她臉上頓失的血色,關心的問:「誰打來的?」
「佳萍的媽媽……」她這時才恢復了一些意識,滿懷的悲慟化為淚水。倒坐在沙發椅上,她把臉埋進雙手中。「佳萍死了……車禍死了!」淚水沿著指縫一顆接一顆的流下。
怎會這樣?齊傲看著傷心欲絕的曲宓也不知從何勸起,她的傷心他能夠明白。當年他的指導學長為了偵查刑案和歹徒同歸於盡時,他也曾經有過這種傷痛的經驗。
「我能幫你什麼?」這是他惟一能說的話。
「我……我想見見佳萍。」她終於把臉抬起來。「我想見她,哪怕只是一面也好。」
齊傲為她披上了衣服,上樓去跟曲家兩老打聲招呼,這才載著曲宓到李媽在電話中所提的殯儀館。
沿路上曲宓除了哭還是哭,她沒哭出聲音,只是默默的垂淚。
到了殯儀館他們很快的找到了李佳萍的家人。李媽一看到曲宓立刻大哭了起來, 「那丫頭就這麼走了,她留下我們兩老該怎麼辦?」李媽在生下李佳萍之後,就因為子宮癌的原因把子宮拿掉無法再生第二個孩子,所以李佳萍是李家的獨生女。 「白髮人送黑髮人,她——」她哭倒在曲宓懷裡。
「伯母——」曲宓也泣不成聲,她一面哭,一面安慰李家兩老,「你們要節哀順變,佳……佳萍要是……要是知道你們這樣傷心,會走得不安的。」
「那丫頭——」李父較堅強,不過一提到寶貝女兒仍是老淚縱橫。
「怎麼發生的?」齊傲這才開口。
「實際狀況我們也不知道,是允哲打電話通知我們的。」李父一面拭淚,一面說。「他和肇事者已經離開了,一切交由他去處理吧!相信他會為佳萍爭回公道的。」李家人對於方允哲的信任彷彿他就是李家人一般。
「方允哲他——」曲宓一聽到他的名字十分激動,李佳萍的死不會又與他有關吧?她義憤填膺的就要把方允哲的事情說出來,在旁的齊傲拉拉了她的手,搖了搖頭。
「曲宓想見見佳萍。」齊傲淡淡的說。
裡頭的氣氛太沉悶,齊傲並沒有跟著曲宓他們到裡頭看李佳萍,只是站在殯儀館的門口一個人思索著事情。
待曲宓再度出現已是二十多分鐘之後的事了,她紅腫著眼睛。
回程的時候齊傲沉默的開著車子,對於曲宓未曾多問些話。此時她需要的是安靜,待她想和他分享心情時,她會開口。
「那麼好的人……為什麼會死?」曲宓終於開口說話了,猶記得方才看到李佳萍時的心情。
她的臉好蒼白,除此之外,樣子和平常並沒有兩樣,她安詳的閉上眼睛沉睡著,安詳的臉上似乎還有抹淡淡、安心的笑。她真的是安心的走嗎?她才二十四歲!怎麼走得如此無牽無掛?
「人,不管好壞終要死的。」
曲宓恍若此刻才發覺到他存在似的,轉頭看著他,「方纔為什麼不讓我當著李媽和李爸的面把那偽君子的面罩撕下來?他們有權利知道方允哲不是好東西的,不是嗎?」
「李家兩老似乎對他十分信任,他們已經失去李佳萍一個女兒了,何忍再讓他們失去一個『兒子』你看不出來嗎?他們兩人對方允哲的信任程度?」方允哲也許壞,但是他對李佳萍的行為真的稱得上是君子。
方允哲真的壞嗎?齊傲倒不認為。若是硬要說他壞,,那也只是造化弄人,他不得不如此。
「佳萍的死,會和方允哲有關?」曲宓現在心思亂得很,沒有那份理性去分析事情。有些事情問齊傲,他給的回答會客觀些。
「方允哲不可能對她下手。」齊傲發覺曲宓給方允哲的評價太低了。也許他是屢次辜負李佳萍感情的人吧!所以身為李佳萍好友的她才會對他如此憎惡。在這種情況下對方允哲下評價,似乎是十分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