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立委,令郎以最高票落選,實在可惜啊,如果不是投票前一天的那場記者招待會,也沒有餘月菁那一番高談闊論,為程勳拉走一些原先屬於令郎的選票的話,」她說來不慍不火、不疾不徐,卻字字句句都直指許尚明的痛處。「你們父子倆,應該是可以為台灣的政壇添上『兩代同科』的美名的,不是嗎?」
「你!」
她並沒有被許尚明的怒視與暴喝給威嚇到,反而繼續往下說:「當然啦,表面上看來,直接被逮捕定罪的,大部分都是林家人,許立委當然可以不插手,如果你是這樣想的話,那就請慢走,要怎麼整治程勳他們那夥人,我自會與林先生詳談。」
「姑丈,」林兆瑞見氣氛緊繃,連忙出面打圓場,依昔日外甥施秉宏對許尚明的稱呼喚道:「既然目標一致,那就有話好說嘛。坐,先坐下來,喝口茶,再慢慢談,是吧?慢慢談。」
許尚明瞪住她看了半晌以後,終於如她們所料的折回來重重的落座。「說吧,你打算怎麼做?」
「這個你不必操心,我剛剛已經說過了,事情非常簡單,只要你們辦妥我要求的兩件事,其餘的一切,自然由我負責到底。」
許尚明臉上尚有些許猶豫的神色,但思及弟弟、侄女、外甥因為駱司奇他們,如今均身陷囹圄或官司之中的林兆瑞,卻已經用「豁出去」的口吻應道:「好,我們就這麼說定了。」
一抹冷笑在她唇邊悄悄的浮現、泛開,令許尚明和林兆瑞這兩位見多識廣的人物看到,也不禁打自心眼底「寒」了起來。
第七章
「嗨!程立委,你還在忙嗎?」
程勳抬起頭來,望向雙手環胸,倚門而立的羽嫣,她一貫清新的笑容,令原本有些疲憊的他,頓覺精伸一振。「你們散會了?」
「嗯,今天討論的課題比較輕鬆,兩個小時就解決了。」
「進來,隔這麼遠跟你講話,我不習慣。」
羽嫣將門掩上,迅速的來到他桌前,一本正經的說:「是,程立委,要不要我幫你沖杯咖啡,或者泡杯濃茶?」
「都不要,我只要你。」程勳率直的應道:「過來給我抱一下。」
「不要啦,」門分明已經關上,羽嫣卻仍紅著臉,反射性的回頭張望,再轉過來嬌嗔他一眼。「還有幾個人留在辦公室裡頭呢,如果被他們聽到或看見,人家會怎麼說?」
程勳索性將眼鏡一摘,雙手交枕在腦後,往椅背靠去的笑道:「說程立委偏心,十二位助理當中,單單只愛擁抱商羽嫣一個。」
「程勳!」
「你不乖乖過來,小心待會兒我追著你滿屋子跑,那不更轟動?」
「你敢?」
程勳馬上做出要起身往她衝過去的樣子,嚇得羽嫣趕緊一溜煙的跌坐進他的懷裡。
「唔,」他把臉偎在她柔軟的胸前,發出舒暢的輕歎聲。「人生至此,夫復何求?」
羽嫣原本還待掙脫,聞言一顆心立時軟化下來,想要推拒的手,也改而輕鬆的摩挲起他的發腳。「累不?」
「不累。」
「真的?」
「真的,做自己喜歡的事,怎麼會累?更何況我現在有十二位能幹的助理,比起從前擔任馬立委的秘書期間,那是要輕鬆太多了。」
「說到這個,我們這些日子找助理、成立辦公室、分配工作,一連串的忙下來,實在無法想像在系統化以前,你和碩人父親「一個委員、一個秘書、一張桌子』的時代,是怎麼撐過來的?」
「以前有以前的做法嘛,更何況那個時代已經過去了,我打算開啟「一群助理、一間辦公室』的專業問政紀元,將所有的資源投入幕僚系統,加強助理群,成立國會辦公室,並且定期發行問政成果的新聞稿,確確實實的把『專業』兩個字還給國會。」
羽嫣嘴角含笑的俯視他道:「你知道你自己什麼時候最神采奕奕嗎?」
「我只知道在你面前的時候,我最「頹廢』,恨不得什麼都不用做,只要賴在你溫暖的懷中就好。」程勳將臉改偎上她細緻光潔的頸側笑語。
「談你從政的理念時最神氣、最漂亮,連眼睛都會發亮呢,幸好平常都戴著眼鏡,不然這麼會『放電』,那還得了。」
程勳閉上了眼睛,雙唇貼著她微微顫抖、分外誘人的香頸輕聲細語:「真是如此的話,我也只想電一個人。」
「她老早就招架無力了,所以你根本無需費心。」
「真好聽,」程勳笑道:「這頓飯,我輸得心甘情願。」
「哪一頓飯?輸給誰的?」
「駱司奇伉儷。」
「怎麼回事?」
「還不都因為你。」
「我?」羽嫣簡直是越聽越迷糊。「跟我有什麼關係?」
「跟你才大有關係,因為我曾經在他們面前發下豪語。說我對「所謂』的愛情免疫,這輩子只想娶『風影海』。」回想起當時的「自以為是」,程勳自己都忍不住搖起頭來。
「你是娶了風影海了啊,」羽嫣見他狼狽的模樣好玩,便進一步的取笑道:「不但你娶了,我覺得啟鵬和司奇也都七早八早就娶風影海了。」
「那碩人、孝安和你是什麼?我們的姨太大?」
「我不知道,又不關我的事。」
「什麼?到現在你還想撇清?我馬上就讓你見識見識,看關不關你的事。」
話聲剛落,程勳的雙唇就開始從她的脖子吻起,沿著下巴往臉頰、髻邊、額頭一路輾轉而去,兩手也沒閒著,左臂牢牢的扣緊她,右掌則乾脆大膽的隔著紅色毛衣,愛撫起她胸前的起伏。
「程勳……」羽嫣既驚駭又羞澀的呢喃:「不要……」
可是熱情己被挑起的程勳哪裡還顧得了她的抗拒,順著她的鼻尖下來,已經封住了她的紅唇。
羽嫣的矜持至此也全面潰決,如果平常總是嚴肅內斂的程勳,只有在她面前才會釋放出所有的感情的話,她又為什麼要有任何的保留呢?
在她熱烈的回應下,程勳的吻也不斷的加深,但他終究沒有忘掉兩人目前的所在地,仍趕在羽嫣幾乎要喘不過氣來之前,結束了這個甜蜜纏綿的熱吻。
「嫁給我,好不好?羽嫣,我愛你,我已經不能沒有你,嫁給我,好不好?」程勳雙手繞到她的背後,把她緊緊的摟在懷中,按捺不住的說出心頭最深的渴望。
羽嫣的淚水驀然奪眶而出,哽咽的喉頭已完全出不了聲。
「我一直以為自己夠堅強、夠獨立,一直以為自己的生命當中,有生死之交、有終身志向、有不悔信念,就已經夠圓滿、夠完整了,直到你的出現,我才曉得自己的生命還缺少了什麼,而且還是非常重要的『什麼』。」
而她的生命,好像打從認識他開始,就不再空虛寂寞,即便是在那段他不在自己身邊,她也不知道兩人是否還會再相逢的分離歲月裡。
「我也一直是很驕傲的,直到面對你,你的單純、真誠、坦白、大方,你一身說也說不盡的優點,卻在在讓我意識到自己的脆弱、迴避、複雜和……不為任何人所知的陰暗角落,所以如果你覺得我不夠好,覺得你還必須再考慮的話。那我也……」
羽嫣的手指點住了他的唇,不讓他再往下說,同時用清澈的雙眼,與他凝眸相對,堅定的答應:「好,我願意嫁給你,我願意。」
「你確定?」程勳的臉龐為之一亮,卻仍在她臉上搜尋著,就怕還會再看到絲毫的猶豫。「我們才在一起五個多月,或許你想要再多觀察我——」
「怎麼?才求過婚就要反悔了,程立委,你想創金氏紀錄史上最短的求婚嗎?」
程勳哈哈笑道:「瞧你這張利嘴,我看以後質詢稿就由你來主筆好了。」
羽嫣不置可否,繼續往下說:「而且我們只在一起半年不到嗎?你算術也太差了吧,我看以後審查政府年度總預算時,你可要拜託我們幾名具備數理專長的助理多多費心一點,不然像這樣縮水好幾倍,怎麼可以?我們已經認識十五年了,不是嗎?這樣還不夠?難道你想再跟我耗上另一個十五年?到時我都老了。
「怕什麼?不管歲月如何流轉,我永遠都比你大上九歲,有我陪著你一起變老。」
一起變老?嗯,羽嫣發現這句話還真教人感動。「不論做什麼,只要能夠與你一起做,對我來說,就已經是最浪漫的事了。」
「包括嫁給我這種已經決定獻身政治的丈夫?我怕那樣的婚姻生活,會讓你的幻想破滅,憧憬失望。」
「我不是你的助理之一嗎?我願意做你的『手』,幫你接聽電話、搜集資料、撰寫質詢槁、草擬法案和安排行程,做你的『腳』,為你跑郵局、銀行、服務選民,以及到各個國營事業去,聽取主管們所作的簡報,必要的時候,更願意努力充當你的『腦』,幫你設計形象、累積問政成績,甚至做危機處理。」她正視程勳清亮的雙眸說:「永遠,記住噢,永遠都不要庸人自擾的認為你的理想會成為我們幸福的絆腳石,因為成就你的夢想,就已經是我最大的快樂。你不覺得,」她偏頭笑道:「碩人和孝安這兩位『姨太太』,也都是這麼想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