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這已經是宿疾。也是多年的『心』病。你別亂做聯想,總之。我是不會再屈服於任何人的威脅了。而且二太太一聽施秉宏並非依他原先所言,是想藉由歸還我們照片來博得你的好感,反而拿來企圖要脅我們就範,也表示十分不滿,答應要盡快追討回去,我再三跟她說含笑已經過世多年,嘉竣也已不在人間,我老頭子一個,你又已經有啟鵬可以依靠,還怕什麼呢?所以他們最好不要欺人太甚。」
「你相信她會實踐允諾?」碩人自己卻深感懷疑,畢竟「姑疼侄,同字姓」,再說,就算她真的向他要好了,施秉宏還是可以憑其舌燦蓮花的口才推拖過去,自己何嘗沒有上過他那外表斯文、進退有禮的當呢?
「我說,所有的錯誤、威脅、利誘,至此都該告一段落了,我只恨自己這個決定下得太遲,不然………」他平躺回去,閉上眼睛歎了口長氣。「所幸往者已矣,來者可任何遺憾了,反倒可以和含笑、嘉竣早日團圓於九泉之下。
「爸爸。」
「所以二太太會不會兌現諾言,施秉宏又會不會公開照片,坦白說,如今都已不在我的關心之列。我今天會把所有的事情,鉅細靡遺、毫無遺漏的說給你聽,就是要你與啟鵬一起拋掉所有過往的包袱,展開完完全全只屬於你們的新生活。」
他拍一拍碩人的手,神情疲憊,但口氣卻轉為輕鬆,彷彿這長長的一席話,真的已為他卸掉心頭所有的重擔了。
「丫頭,我累了,想好好睡上一覺。你回家去吧,我想你跟啟鵬一定都會有好多、好多的話想對彼此說。」
她何嘗不如此希望?碩人的淚水已然染濕了枕頭,無奈事與願違。她不但是啟鵬原先就意欲用來報復她父親的工具,也是施秉宏如今想要拿來和她丈夫較勁的目標,如果說現在她對於人生還有什麼奢求,恐怕便只剩下幫父親奪回那些照片一項了。
對。她必須睡著,必須好好的睡上一覺,養足精神,因為唯有銷燃所有的照片。爸爸這一生才能算是真正的了無遺憾。
是工具也好,是目標也罷,碩人只感激眼前還有件事可供她盡力,否則光是對啟鵬那份無助、無望的愛,便絕對足以將她給逼瘋。
舊歷年在碩人忙於醫院、家裡和約會之間,很快就過去半個多月了。
除了到醫院去陪精神日漸消退的父親和回家過夜之外,其餘的時間。碩人幾乎都用來與施秉宏聊天、用餐或出遊。
這一切她當然都沒有告知父親,而進興對於女婿幾乎不曾再來看他,則將其全部歸咎於自己。認為從碩人那裡得知過往種種後,他會排斥自已一段、甚至更長的時間,誠屬合情合理的反應。
他完全不知道這段日子碩人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啟鵬先是震怒咆哮、冷嘲熱諷,等目睹碩人默默承受、一意孤行後,便轉而冷漠相待,只是每天晚上必定在偏聽裡喝酒抽煙,直等到她進門為止。
那嗆鼻的煙味與濃烈的酒息,每每令碩人疼惜莫名,但只要轉念一想他麻醉自己的原因.無非是痛恨連被他找來當亡妻替身的女人,也難逃情敵的魅力之故,她便能暫時硬起心腸,奔上樓去。
當年他至少還肯以不願放田薇妮自由的行為來顯示心中的愛,而今對她卻連任何挽救關係的努力都不肯做;每晚進房背抵著關上的門。因無力邁步而滑坐於地毯上的碩人,都會蜷起膝蓋來,把自己縮成一團,做長達終夜無聲的落淚悲嗚。
但無主化關起房門後的她如何哀哀垂淚,隔天出門時,碩人仍照例穿最時興的春裝下樓來。
「太太,這是先生吩咐我交給你的。」
臨出門前,管家喚住了她。
「什麼?」碩人邊問邊從她手中接過了一個雪白的信封,等她退開後,才抽出頭的東西來看。而在看清楚那份文件是什麼後,碩人的臉上霎時沒了血色。
「走好,碩人,你醉了。」秉宏扶著腳步踉蹌進入他的間私人的收藏室。
「不過幾杯甜酒嘛,怎麼醉得倒我?」碩人倚上他那方寬大的黑色桌面,更顯得橘紅紗衣下的肌膚賽雪,粉撲撲的醉暈紅頰嬌俏可人。
「你是真醉了,我去端杯熱茶來給你,說好帶你回我住的地方去休息一下,你又不要,偏要到畫廊裡來,這裡有什麼呢?」秉宏搞不懂她,卻已深深被不同於以往,今晚特別奔放熱情的她所迷住。
「有她啊!」碩人往牆上一指。
「薇妮?」
「是啊,你和啟鵬都喜歡她、都愛她吧?告訴我,秉宏,要怎麼變成她?變得跟她一模一樣、人見人愛?我不是長得很像她嗎?為什麼就沒有人愛我、疼我呢?」
「余啟鵬肯定是個睜眼瞎子,」秉宏的眼光貪婪得滑過她若隱若現的酥胸,再落在她修長渾圓的腿上。「否則怎麼會看不到你的美、你的好?換成是我,早就疼死、愛死你了。」
碩人抬起頭嗤笑一聲。「像你愛田薇妮那樣?」
「薇妮根本沒有你可愛誘人,」秉宏覺得自己已經按捺不住了。「更沒有你聰明,連我叫她去辦件簡單的事,她都會賠上了自己。」
「哼,空口說白話!全都是些花言巧語,」碩人想溜下桌面。「我要回去——」
「我馬上證實給你看我有多想疼你、愛你,碩人,今晚你休想再回余啟鵬身邊去,害死了我的薇妮,他當然得把你賠還給我!」秉宏說著便一把將她推躺到桌面上,雙手雙唇且立刻不規矩起來。
「你!」碩人的腦袋有過那麼一剎那的空白,接著便用力掙扎起來。「你想做什麼?」
「我想做什麼不是很明顯嗎?」秉宏稍微抬起頭來想要吻她.卻因碩人的閃避,只吻到耳後。「還要來這一套惺惺作態?」他繼續往下吻上她的頸項。「成,我就陪你玩,這樣總比薇妮每次都迫不及待,如饑如渴的刺激多了。」
「秉宏,你放開我!放開我啊!」不,這不是她想要的結果。碩人拚命往後退去。
「放開你?你不是在開我玩笑吧?打從薇妮沒依我所囑的除掉余啟鵬,還反過來送掉一條命後,我就沒再遇到過比她更帶勁的女人,今天好不容易逮到你,又可以藉此羞辱余啟鵬,你想我還會放過你嗎?」
「不要!不要!」碩人推拒著他的肩膀,想往靠牆的那邊桌面退去,但他卻已圈住她的腿,一路撫摸上來。
「乖一點嘛,乖一點還有獎品喔,」秉宏的手掌貼附著她包裹在絲襪中的腿,恣意輕薄。「你若伺候得我滿意,我就把薇妮身後的東西給你。」
「住手,啟鵬絕不會放過你的.住手!」
但他已一手撩起她洋裝的下擺,一手繞到她頸後,想要強行撕開薄薄的紗領。「余啟鵬根本份許可施,」就像是一頭已經失去理性的野獸般,秉宏一邊玩弄著他的獵物,一邊堡息狂妄的叫囂:「老子既然弄不死他,就玩他的女人,過去的薇妮,現在的你,一個也別想——」
「衣冠禽獸!」碩人的身上一輕,腦後挨了一記的秉宏即被人提起拖開,在聽到一聲咒罵後,她那僅被秉宏弄得凌亂,卻所幸來不及撕破的衣服上,便隨即多了件薄風衣。「謝天謝地,我總算及時趕上了。」
驚魂甫定的碩人翻身下桌,馬上朝剛剛救了她,使她倖免於狼吻的人敞開的懷抱奔去。「司奇!」
「沒事了,」將她擁進懷中後,司奇即一遍又一遍的安撫道:「沒事了,碩人,沒事了。」他拍著碩人兀自劇顫不已的背脊,刻意化解緊繃的氣氛說:「知不知道我方才驚怖的程度絕不下於你?如果你有些評的失閃,我看我就只有自己抹脖子,提頭去向啟鵬謝罪的份了。」
第九章
「你剛剛從那幅要我幫你扶開的油書後拿了什麼東西?司奇問跟他一起坐在後座的碩人。
「過去的鬼魅。」碩人說著便自然而然再伸進口袋子裡去摸了一下那幾張古舊的照片,若非他自己說溜了嘴,碩人恐怕她是永遠也猜不到秉宏竟然會把照片給貼在田薇妮的畫像後的。
司奇皺了下眉頭,隨即鬆開,不懂的事情以後問啟鵬,自然能夠獲得解答,他倒也不急。
而碩人卻因為伸手進口袋,才想到自己仍穿著他的風衣。「這外套……」
司奇按住她想脫下的手說:「你穿著吧,就快到了,外面風大。」
「你不送我回家?」碩人難掩詫異神色。
「我請人送你回去。」
「請什麼人?」碩人轉頭看著套頭棉衫加長褲,全部一身黑的司奇,發現眼前的他和近一年前自己與他初識時,似乎有著些微不同。
「待會兒你就知道了。」他的眼眸好像突然變得深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