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畢竟有虧職守,沒有善盡保護你的責任。」
「要怪也該怪那個月翔風,什麼嘛!咱們逛大街得好好的,他硬要來湊熱鬧,實在可恨;這一定又是爹編弄出來的蛇足。」
「總管他也是為你好。」
「是、是、是,什麼都是為你好,結果呢?你看我有比較好嗎?沒被他氣死,已經算是萬幸。」
司徒漠當然知道她口中的「他」指的是誰,但若接續這個話題,必再度引發晴光的怒氣,索索性轉移話鋒問:「累了吧?」
「嗯。」還是司徒漠好,總是處處為她設想考量,捨不得她受一丁點的委屈與傷害。
「那我們進去吧!」
「進去?」
「是啊!你瞧。」
晴光抬頭一看.「迎賓苑?這裡是……」
「月翔風訂下的客棧,怎麼。你不知道。」
她瞥了一眼仍緊握在乎中的竹片道:「我都氣昏了,哪有心情找路。」
「那可真是誤打誤中。」司徒漠微笑著說。
晴光的心情一下子又好了起來,「可見老夭爺還是挺眷顧我的,那咱們就進去吧!這會兒我不但累了,也有點餓。不如先吃點東西,再出去玩耍。」
「玩耍?」司徒漠一邊引導她前往走,一邊詫異的問道:「你還有力氣玩耍?」
「怎麼沒有?這兒有那麼多的硫磺礦、溫泉坑、蒸氣升騰、雲騰漫山,我至少得到沉香亭和芙蓉法也看看吧;所謂『沉香亭北欄竿』、『春寒賜浴華清池』,都到驪出來了,若不去當年唐明皇偕楊貴妃欣賞牡丹花的地方,及楊玉環沐浴的溫泉宮逛一圈,豈不可惜?」
「也好,不過有些事,我得先交待你一下,就是驪山這裡分為東、西兩道,東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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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晴光特地換上一襲湖綠色的衣裳,與一身象牙白的司徒漠連袂席雲派門主羅雲所主持的賞菊宴。
「月夜賞菊宴,有可能嗎?賞的又不是曇花。晴光嘀咕。
「這本是名目,你又何必斤斤計較?」
「對了,那個討厭鬼會不會來?」
「誰呀?」
「別裝了,你明明知道我說的是那一陣狂風。」
「翔風呀!」為什麼晴光的語氣會有點怪,怪在哪裡?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總之就是有點微妙的變化,那意味著什麼呢?
「啊!司徒賢侄,你可到了,都等著你呢!來、來、來。」
晴光看那中年人滿面紅光,兩旁太陽穴微微鼓起,分明是內力深厚的徵象,一定不是等閒人物,趕緊集中精神。與司徒漠拱手道。一則答禮,三則為晴光解釋他的身份。
「哪裡,司徒賢侄肯賞光,才是我莫大的榮幸,任總管他老人家……」
「家父因俗務纏,不克前來,還望羅掌門恕過。」
晴光的美艷羅雲早看傻了,但他畢竟是一派的掌門,馬上問司徒漠;「這位姑娘是?」
「乃是總管的掌上明珠。」
「明珠,喔,說得好,說得妙,果然是顆晶瑩剔透的明珠呀!」
在他朗朗的笑聲中,睛光心中雖然也有那麼一絲的不舒服,表面上卻還是應付道:「羅掌門過獎了。」
「沒有,沒有,羅某只恨自己才疏學淺,說不出更恰當的形容詞來,任總管有這麼一位千金,當真教人欽羨呀!你說是不是?賢侄。」
「晴光確實是位教人傾心的淑女。」
話一出口,羅雲即會意的笑開。晴光則心弦震動,雙頰微紅,司徒漠這話……蘊含何意呢?
為避免尷尬,她趕緊問道:「羅掌門,我冒昧,但晴光一向愛花,不知——」
「啊!瞧我。一看到你人比花嬌,都忘了今日的主題了,侄女兒,你雲叔老了、糊塗了,可別跟我計較。」
怎麼一下子就成為他的侄女?晴光身子微僵,所幸有司徒漠暗中輕扯了她的衣袖一下,她才沒有出口相稽。
很快的,晴光便成了場中的焦點,人人都爭相奉承,一干年輕的男子,更是想盡辦法獻慇勤,有什麼好吃的、好喝的、好看的,全堆到晴光眼前,讓她不禁啞然失笑。
而她的笑又為她的臉龐增添三分嬌美,讓圍在她身旁的年輕人看得目不轉睛,簡直就快神魂顛倒了。
甜言蜜語誰不愛聽,晴光自然也不例外,但她總覺得心中若有所失,無法真正的開懷。
為什麼會這樣?難道是因為司徒漠午後跟她說的種種事嗎?
「驪山有一個地方是你絕對不能去的,聽好,絕對不能去。」
「為什麼?」追根究底是她的個性之一,無法改變,晴光亦覺得毋需改變。
「那是當地三教九流、龍蛇雜處之地,你一個女孩子家,怎麼適合前往?」
「你不會撒謊。」晴光只說。
「我說的全是實話。」
「卻沒有把實話說全。」晴光依舊盯住他的堅持。「司徒,天門派內,究竟有著什麼樣的內幕?」
「沒——」
「你否認得太快了,」晴光指出:「通常,這就是有所隱瞞的最佳證明。」
司徒漠先是一愣,接著便苦笑道:「我應該比誰都清楚你的機智才是,不過,晴光,請你務必答應我,不要涉足那裡一步。」
迎上他蘊含強烈懇求之意的目光,晴光只說:「那你呢?」
「我?」
「你是否也能答應我一件事。」
司徒漠想了一想,終於點頭。 「可以。」
這下換她訝異了。「你甚至不知道我要你答應的是什麼事。」
「但我知道若要換得你的承諾,就不能先討價還價。」
想不到司徒漠對她的瞭解,竟深到這般程度,晴光聽了也不免激動,便衝口而出:「好,只要你肯答應我將來有一天,一定把事情的前因後果、來龍去脈跟我說清楚,好壞我就同意絕不隨意冒險。」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是這樣嗎?晴光一邊回想,一邊自問,真是因為這件事。所以我今晚才心事重重,好像無論如何,也開心不起來嗎?還是因為
「任小姐,任小姐?」好像有人在叫她。
「嗄?」
「在想什麼?都出神了,我已經喊了你三回。」是一個長相還不討人厭的年輕人,只是他們人實在太多了。晴光幾乎記不起任何一個名字。
「沒什麼,是——」糟糕。得找個話題,不然就失禮了。「啊!好特殊的盤花。」
那個男子一臉莫名,直到循晴光的視線望去,才「噢」了一聲,「你說這盆呀。」
「對,正是這盆。」那份紫色,直可有「淒艷」來形容,教每一個看到的人都無法不屏息靜氣。「好像不是菊花,你知道這叫什麼嗎?」
「我,呃,我……不是很清楚,不……」
他的吞吞吐吐,反倒激發起晴光更大的好奇心。「那誰知道?這裡有誰能夠為我釋疑?」
「我……我不——」
「侄女兒,什麼事?」
「雲叔,」為了弄清楚花名,就姑且尊稱他一聲吧!「這是哪一種菊?」
「這啊!」他端起巴掌大的花盆來,表情顯得有些詭異。「你喜歡?」
「應該說是驚艷吧!瞧它美得多懾人。」
「驚艷?!」連笑容都別具含意,令她心中頓生疙瘩。「好詞兒,所謂『人而桃花相映線』,說的就正是你與這盆花的相遇情景吧。」
「雲叔又過獎了。」
「不、不、不,我這可全都是肺腑之言。這樣吧!你既然喜歡,那就送給你。」還直接遞到晴光手中。
晴光全沒有料到羅雲會這麼做,不禁一怔,也來不及推辭。「這……」
「唉,若不當我是外人的話,就別拒絕我的小小心意。」
「但這花珍貴——」
「叔叔我又不只這一盆而已。」
「真的?」
「當然是真的。」他呵呵笑道:「令尊矚我們培植的花,我怎麼會只種一盆?」
「這是我爹要貴派種的花?」怎麼她從沒聽說過父親懂園藝?
「是啊!所以你幫我帶一盆回去送給你爹爹,他一定會開心。」
「是嗎?」
「試試看不就曉得了。」
「那……好,晴光謝過雲叔。」
「真要謝我的話,」他突然轉身端出兩杯酒來。「就跟我乾了杯酒。」
「我酒量不好,恐怕——」
「唉,」羅雲打斷地道:「普通的葡萄酒而已嘛!絕對醉不了人的。」
「那好,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這杯酒果然香甜滑潤,爽口至極,讓晴光喝完之後忍不住問道:「雲叔,這酒中除了葡萄之外,是不是還加了什麼珍釀?」
羅雲指了指她又捧回來的的花。晴光即刻瞪大眼睛,一臉「不會吧!」的表情。
「我做叔叔的人,絕對不會誆你,不信的話,你可聞聞看,看它散發出來的,會不會正好是你所不解的香味。」羅雲始終笑容可掬。
要說晴光完全沒有戒心是騙人的,但此刻她旺盛的好奇心已經凌駕過一切,遂不疑有他,俯下身便聞:啊!好香。
記得幼時母親曾經跟她說白花多香而不艷,紅色花多艷而不香,想不到這盆紫花既艷且香,還可以入酒,簡直就是花中極——不好!為什麼頭會無緣無故的暈起來,還有羅雲的笑容彷彿也變得越來越遠……不行!得趕快找到司徒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