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哭了?」照雨低呼:「什麼事都還沒發生,怎麼你就哭起來了呢?」
「誰說什麼事都還沒有發生?」晴光激動起來。「照雨,事情早就發生了,二十四年前就發生了,你還不明白嗎?害得你家破人亡,害得天爺心灰意冷,甚至害得你師父離開了天爺,還牽動了我的家庭,這一切的一切,全是因為一場無謂的爭鬥,為了爭奪一塊所謂的『滴翠玉令』」她喘口氣,再繼續說:「你還問我怎麼哭起來,我也想問你,為什麼說起這些事,你一滴眼淚也沒有?」
話一出口,一看到照雨的表情,晴光就後悔了,老天,她怎麼可以這麼殘忍?他不是她心愛的男人嗎?不是她想要與其共度一生的男人嗎?為什麼?為什麼自己會說出顯然讓他痛不欲生的話來?
「照雨,我——」
「我早忘了流淚的滋味。」他打斷她說。
「什麼?」一時之間,晴光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晴光,我不會哭,不是不肯、不願、不准自己掉眼淚,而是打從那場火災後,我便失去了哭泣的能力,之後無論怎麼痛,我都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淚來。」
「照雨!」晴光找不到任何言語來表達此刻的疼惜與悲慟,只能跪起身來,將他抱進自己的懷中。「沒關係,咱們一起努力,有我陪著你,咱們一定可以把你的眼淚找回來,一定可以的。」
回想到這裡,晴光發現自己又流淚了,誠如照雨所說,這件事一定要解決,唯有找出元兇,了結血案,所有的傷慟才有開始復元的可能。
而照雨也才能找回他流淚的能力,雖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但是一個分明已到傷心時的男子,若還無法落淚,豈不教人震驚。讓人心生不忍?
晴光肯定,照雨之所以會如此,乃是因為在他的內心深處,仍有一道緊緊封死的門,這扇門不開,淚堤永遠不會潰決,那他四歲那年所受的「傷」,他就永遠休想復元;這一點,自己一定要幫他。
之前一直想要知道天門派內有什麼秘密,如今照雨已告訴了她大半,再加上先前司徒漠不堪她一再追問,續級透露的片段,晴光自認已大致瞭解,總而言之,就是為了爭權與專利。
「天爺知道你是婆婆的徒弟嗎?」晴光好奇的問他。
「絕不能讓他知道是師父收我為徙的條件之一。」
「婆婆個性冥倔,換做是我——」
「怎麼不說了?」照雨俯到她耳旁來問。
「你還不夠得意嗎?」晴光推了他一下。
照雨朗朗笑開,再說:「你不說,我也知道。」
「哦?」
「不信?」
「說來聽聽。」
「換做是我,無論照雨有多惹我生氣,要我跟他一分開便是二十幾年,那我可絕對辦不到,對不?」
「是,我就這麼沒出息,你滿意了吧?」說完,還是有些委屈。
照雨趕緊貼在她耳邊哄道:「我不過是將心比心,你又向必嘔氣?」
這意思是說他跟她一樣,也都無法忍受別離之苦,晴光聽了自然歡喜,卻還是忍不住噴道:「想不到你這張嘴不但會講氣人的話,也會甜言蜜語。」
「誰說我這張嘴只會這兩樣的。」
迎上他不懷好意的眼神,晴光覺得自己全身漸漸燥熱起來。「不然還有什——」
照雨沒有讓她把話說完,或者應該說他根本等不及她把話講究,頭一低便吻住她忙碌的小嘴,彷彿再親吻多少次,再癡等多久也不夠似的。
「照……照雨,放開我……」
「不,」他貼在她雪白的頸側,嗅聞她特有的幽香。「一輩子都不想放開你。」
「人家快喘不過氣來了啦。」
「氣這麼短,難怪武藝不精。」
這句嘲諺讓她想起了一件事。「還我!」
照雨乾脆支起手肘來,俯視仰躺的她裝傻道:「不還,好不容易才得到你的心,怎能還你。」
「你明知道我說的不是那個。」
「那麼是人噦?」他撩撥著她素絹單衣的襟領說:「我必須承認你實在誘人,可是我仍然想等到最合適的時機,不然豈不有愧於你,我不願意那樣。」
她當然知道他雖貌似浪子,實則在放蕩不羈之中,自有分寸,不過今夜……她也想完完全全的坦白。「照雨。」
「嗯?」
「早晚我都是……所以如果你……願意,心甘情願的……」
話雖講得吞吞吐吐、支離玻碎,但照雨仍聽懂了,卻好半天一聲不吭,令晴光忘怎不安的抬起眼來,可是一觸及他火熱的眼神,又慌忙垂下眼簾。
照雨知道凡是女子,總有她的矜持,便也見好就收,忙把她的鐵扇子連同另一樣物件塞進她手中。
「果然是你,好俊的身手。」
「得罪了,任大小姐。」
「當然要跟我賠罪?」
「當然。」
「那好,你得先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
「不許再到那個叫做什麼子夜的姑娘那裡去。」
「我都說她只是一個幌子了嘛!還有你偷聽到的那些話也有內情。通常師父進去時都打扮成男人,這樣你明白了吧?」
心上那塊大石終於放下,晴光輕輕「唔」了一聲,權充允諾。然後才像發現到什麼新鮮事的說:「咦,這是什麼?像是一文筆,又像是一把斧頭?」而且烏裡黑晶亮,看不出是什麼材質。
「當年我爹給我的小玩意見,現在……轉送給你。」
晴光當然不會不懂這動作背後的意義。「不會……太珍貴嗎?」
「你收下,才珍貴。」
「我保證會永遠珍借。」
她說到做到,哪!現在不正被她貼胸戴著嗎?既是照雨父親的遺物,她就沒有不好好珍惜的道理,而且晴光早想好了,等事情辦妥,一切恢復平靜後,自己就要把「文武石」還給他。
既是筆,又是斧頭,晴光接下後不久便為它取了個名字,還問照雨好聽嗎?
「好聽,女孩畢竟心細,我就從沒想過該為它取個名字。」
「大俠你有其他更重要的事待辦嘛!哪管得著這些小事。」
「叫我大俠?這不是在取笑我,是什麼?」
晴光笑聲輕脆。「對了,你為什麼又會跟驪山的三教九流扯上關係?」
「司徒漠是總管的光明使者,我是黑暗使者嘛!走的路線自然有所不同。」
「但殊途同歸?」
「嗯,應該是。」
「什麼叫做應該是?」晴光追問。
「你操太多心了啦!雖然天門派內暗潮洶湧,但距離海關天空的日子應該已經不遠,有大家的努力不是?我只希望……」
看他凝視自己的模樣,晴光早揣測到他的心意,即刻應道:「不。」
「不?你甚至不曉得我要說什麼。」
「不曉得才怪,你跟爹一樣,全都想支開我。對不對?」
「晴光,松、石、雲,泉四派的功力雖各不同,實力卻也都不容小覷,加上有我師父介入,屆時……我不希望你有任何的閃失。」
「不會,我不會有任何閃失,拜託你就不要跟我爹一樣那麼愛操心了,好不好?」
「晴光——」
「噓,我說過。要跟你在一起。從現在開始,都要跟你在一起。明白嗎?」
與她對望良久,彷彿從她的眼光中感受到她堅持的心意似的,最後照雨終於不再反對,只緊緊握住她的手道:「風雲一起,恐將天搖地動。」
晴光很有默契的接下去。「我一定小心,一定珍重,一定想盡所有辦法,運用所有能力活下去。」
「好,」他將她帶入了懷中:「好,大勢底走後,我們再來促膝長談。」
「你會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我。」
「是,我會,你想知道什麼,只要是我曉得的,我都會一五一十的說給你聽。」
晴光當然知道無論父親、司徒漠或寒照雨,現在對自己都或多或少還有所隱瞞,而他們的動機也都只有一個,那就是為她好,為她著想。
但她並非溫室裡的花朵,不需要這樣子的照顧,如果在這次的風起雲湧中,她可以好好表現一番,是否就能一舉扭轉大夥兒的觀念呢?
「你先回去,」今早照雨囑咐她:「路上小心。」
「不一起走?」
「名分尚未正哩!我怎麼好陪你一起下去?」
「但幾乎人人都已知道你與我形影不離,是——」
照雨搶過來說:「你身後的幽饗,或是條忠心耿耿的狗。」
被他拿以前責罵的話來消遣,晴光頓時漲紅了一張臉。「照雨!」
「再親一個,親一個我就放你下山。」
那纏綿至極的一吻啊!晴光覺得整個人都給陶陶——!眼前的火光是什麼意思?
被燒的,不正是他們的山莊嗎?這……還有兵器碰觸聲,怎麼回事?
她不敢再有任何耽擱,馬上施展輕功,飛躍過去。
「給我搜,給我徹徹底底的搜!」
「羅雲?!」看清楚發號施捨的人是誰.只帶給她奠大的震撼。
「啊!大小姐。」
「你……你們這是在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