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鑄月是唯一例外的那一個,因為光是手指動有什麼用?人還未清醒過來,一切就還是未知數,他們未免也高興得太早了。
最後幸好戰戢沒有辜負眾望,在手情連續動了幾下之後。眼皮也跟著顫動,彷彿在努力掙扎著要醒來一樣,四周的人越來越興奮,只差沒在一旁搖旗吶喊,幾個忠心的老僕早已雙手合,拚命的默念「阿彌陀佛」,祈求佛祖助他一臂之力,讓他快快醒來。
好不容易在眾人的期盼下,戰戢睜開眼睛眨了幾下,但此刻他仍十分虛弱。
首先映人他眼簾的是一屋子的人,大家全看著他,不停的對他說話,不過他只聽見「嗡嗡嗡」的聲音。弄不清楚大夥兒在問他什麼。直到身旁有一個始終不曾開口的人示意大夥兒安靜下來,他注意到這個陌生人。
那陌生人坐到他的床邊。伸手為他把脈,霎時似有一股酥昧溫熱的感覺傳來,令他不自覺的注視著那人。
戴面具,穿著勁裝,大熱天的。衣領卻高得幾乎包住整個脖子,瞧這人分明汗如而下,說不熱是騙人的,定是想隱藏些什麼。
趁著鑄月低頭探他的額溫時,他故意伸手扯她的衣領,並自鬆開的衣須間看見她完美無瑕而白皙的脖子。
那兒沒有男子應有的喉結,平順得令人想試試輕撫它的感覺,加上自她身上傳來的溫潤體香,更證實了她女子的身份。
鑄月鎮靜的探完戰戢的額溫後,才徐徐的整好自己的衣須,只當是他無意識的錯抓。
至於其他人眼中僅有戰戢,顧不得鑄月衣領下有啥秘密。而師悖卿為兒子是想抓她的手,卻因剛剛清醒尚有些迷糊,所以立刻上前主動握住兒子的手。
「戢兒,你覺得如何?」
戰戢緩緩回過神,視線自鑄月身上移至他母親身上,點了點頭。「娘,讓您擔心了。」
「不,你醒了就好。」師悖卿欣慰得幾乎落下淚來,蒙老天爺垂憐,沒再奪主她的獨子。
僕人們聽到一這番對話,全興高采烈的衝去通知其他人。讓大夥兒放下心來,不必再擔心害怕。
「娘,這位是……」戰戢看著鑄月問出疑惑,怎麼不是三大夫為他治病?
「大夫。」在師悖卿回答之前,鑄月已簡單扼要的表明了身份。
她冷淡的語氣像是多麼不屑,充滿了施捨的感覺,同時高傲的對上他的眼。
看著看著,戰戢忽然對她有股熟悉感,覺得彷彿曾經見過她。但就是記不得在哪見過,而且還看出了她瞪著他的眼神像在咒罵著「看什麼看,哼!」她不悅的情緒全然自眼中傳出,他完全能夠解讀出來。
「戢兒,你怎麼了?」師悖卿不解兒子為何直盯著鑄月看,還看得出神,她就不覺得鑄月有啥地方值得注意。
戰戢虛弱的搖頭之後,又感到疲倦了,眼皮像有千斤重,拚命的想闔上。
「他要休息了。」就在大夥兒又要驚呼前,鑄月已先出聲,省下一堆麻煩。
戰戢的眼已只剩一道縫,她的聲音仍傳人他耳中,像一陣暖暖的風吹進心底。
她的聲音要比一般女子略咯低沅一點,雖不若黃鶯出谷,卻有一股沉穩的氣息,融合著似曾相識的溫馨感,如同催眠曲一般伴他人夢,讓他安心沉睡。
◇ ◇ ◇
「什麼?」申屠列大吼一聲,幾乎像只要將人生吞活剝的野獸般咆哮著。
鑄月藉戰家的大庭院處理一大堆的亂草,對已經數日睡眠不足,眼眶黑得如同熊貓般,卻還有力量大聲吼叫的申屠列來個相應不理。她都已經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了,他還是大聲的問她「什麼」,那她也沒辦法。因為她向來好話不說第二次。
「你開什麼玩笑?他還是病人耶。」他激動的在她身後又叫又跳。
這要他如何相信?鑄月竟然叫他每天卯時,太陽剛出來就帶著戢到院中大樹的樹梢曬兩個時辰,下午未時及夜戌時還必須去樹上吸收日月精華,沒弄錯吧。他們是人,可不是妖精,幹麼要來這一套?該不會是鑄月瘋了吧。
「要連續七天不能間斷時間,更不能短少,還有,曬過後半個時辰內不要讓他踩到地。」鑄月根本不理會他說了什麼,只是逕自將事情交代完畢,然後繼續處理手中的藥草。
「我不信。我要去問三大夫。」申屠列有些負氣的威脅道。三大夫行醫的經驗又不比鑄月少,如果戢真需要吸收什麼日月精華,三大夫一定知道。
「請自便。」鑄月淡淡拋下一句話,正巧手上的藥草也處理好了,便轉身往戰戢的房間走去。
她也很辛苦,每天都得去巡視三、四次,以防有什麼突發狀況。而申屠列長得又高又壯,不過讓他煎個葉。陪戰戢去曬太陽、看月亮,做些如此輕鬆的小事,也敢這樣跟她大吼大叫。哼!
「我要去問三大夫。看你是不是……」申屠列見鑄月離去,不甘願的跟在後頭大叫。
不過鑄月並不屑理他,身形一轉便快速的失去蹤影,多留一分徒增簡意。還不如不聽。
穿過幾個走廊,她來到戰戢的房門口,連敲門也沒有便直接推門進去。
不過她才剛推開門,裡面就傳來他的聲音。
「你來了。」戰戢半坐起身,面帶笑容的看著她,看得出氣色、精神上已好了大半。
「嗯。」鑄月淡淡一應。
自戰戢醒過來後,每次她來探視時,他一定讓自己清醒面對她,數次之後,她也見怪不怪了。
「你怎麼了?有人惹你生氣嗎?」他輕易的自她眼中讀出她的情緒。
鑄月微微一愣,這已經是第三次了,他總能輕易的看出她情緒的起伏,而已從無失誤。第一次他猜出她的情緒時,她以為自己的面具沒戴上,但伸手一摸,面具還在,照理說他不應該如此容易看穿她,至少不該在她面具仍在時。
「一定又是申屠列,對吧?」戰戢笑得爽朗,一點也不把她的訝異放在心上。
「哼!」鑄月冷哼一聲,別過臉去。
在別人面前,由於戴著面具,她總是能把喜怒之情隱藏得很好,但在戰戢面前,面具的作用僅剩遮掩容貌。除此之外,她老覺得像是被迫脫光了衣服站在他面前似的,連點遮掩也沒有。
「怎麼,申屠兄又哪裡惹得你不快了?」戰戢對她冷淡的態度不以為意,反正他可以很輕易的瞭解她的情緒,所以她表現得再冷淡也沒有用。
鑄月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突然有些猶豫是不是要替他把脈,說實在的,她竟然有些怕碰到他身上的任何一部分。
「明天起,卯時、末時及戌時,申屠列會帶你去樹上坐兩個時辰。」她有些報復的說著,心中同時掠過兩種極端的感覺——快意和愧疚。
「好。」戰戢依舊一臉笑容,一點不悅或質疑都沒有。
大概就是這樣。才使她有一絲愧疚吧!鑄月低頭不語。
此時她仍遲遲未出手把脈,不過戰戢也沒有提醒她,因為她為他把過脈後就會離去。不如慢一點,等他覺得話說得夠多了,再把脈也不遲。
「申屠兄一定是為這件事去煩你。才讓你生氣了。」他的眼光始終定在她身上,笑容未改,話也始終如神算一般準,鐵口直斷。
鑄月仍然不願回話,不過剛才心中的那一絲愧疚已煙消雲散。
「你說說話嘛!」他很喜歡聽她說話的聲音,如果她肯時著他說三天三夜的藥經,他大概會當成天籟,不吃不喝也無所謂。
「說什麼?」鑄月口氣不佳的回了一句。
她知道自己可以不理他,但是他這模樣就像孩子一樣在耍賴,她就算再氣,也還是會說兩句讓他得逞,真是莫名其妙!
「說什麼都好.」戰戢也不明白自己怎麼會越活越回去,像個娃兒纏著娘似的老想纏著鑄月,大概是被她吸引了吧!
「沒什麼好說的,手伸出來。」鑄月有種想落荒而逃的感覺。
「偌。」戰戢依言伸出手,他知道她有些害羞想逃了。所以乖乖的伸手讓她把脈。
按捺住此微加快的心跳,鑄月伸手按住他的脈搏,努力的讓自己心平氣和的把脈。
「唔,你的脈象似乎有點快。」戰戢是被診脈的人,可是他卻在她替他把脈時,發現她的脈象有點快。
鑄月一驚,連忙甩開他的手憤而起身,她想如果不是戴著面具,大概就讓人看出她臉紅了。
「別慌,坐下來。」他伸手拉住她,安撫她坐下。「你還沒看完我的脈象呢。」開玩笑,他怎會就此放她走?反正房內只有他們兩人,又沒其他人在場,沒有人知道她因而緊張。
戰戢再次伸手讓她為他把脈。
不得已,鑄月只好坐下,這一家人總能讓她心不甘情不願的去做某些事,還真是破天荒啊。
她緩緩伸手按住他的手腕。
這次戰戢沒再逗她,因為他明白如果還想再見到她,還是安分點,免得把她嚇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