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微揚的唇角又逸出懾人的話語,但聽在露娜的耳裡卻宛如晴天霹靂。
驚惶的露娜不知所措地抱著杜狂風的腰際,用著既嬌喔又微微發抖的嗓音向杜狂風撒嬌。「別趕我走。」
杜狂風完全不放在心上,對於這種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庸脂俗粉,他向來沒有一絲絲留戀;他之所以要女人,只是不喜歡獨自一個人的感覺吧?可是,女人怎麼也不該儘是這般的無趣啊?
按下電話機上的呼叫按鈕,兩秒鐘後隨即有兩名彪形大漢出現在門前,露娜自知抗議無效,拎起地上的衣褲又氣又惱地跺腳離去,而兩名彪形大漢也隨之離開。
室內又恢復寧靜,恍若從不曾發生過任何事,杜狂風從櫃中隨興拿出一件米色休閒褲套上,為自己斟滿一杯威士忌,琥珀色的液體流過喉嚨、滑到心裡,灼熱的感覺燃燒著。
這樣的情形已是這個月來第二十次了,換句話說,他這段日子以來,沒有過過一天安寧日子。手邊的建築工程藍圖進度被迫一直延後,他開始思考,若再不加以反擊,老爸還以為可以就此吃定他而在一旁沾沾自喜呢!沒想到弟弟這次比他還聰明,壽宴當晚就前往巴黎,將一切煩惱拋得遠遠的,只可惜他慢了一步,要不是庶務在身,他老早就躲到天涯海角,絕沒有人可以找到他,此時此刻,他還真羨慕能當個無拘無束的自由畫家!
不行!他怎麼可以這樣輕易就向老爸屈服呢?
杜狂風交代老劉,今晚誰都不可以打擾他,他一個人靜靜地躺在游泳池畔,一邊啜飲著美酒,一邊陷入沉思,此刻他只想好好地靜一靜,靜靜想想下一步該怎麼走。
夏末的涼風拂來,舒適的溫度讓紛擾的思緒漸漸趨於平穩,令他不知不覺地沉沉睡去。
夢中的自己似乎正追逐著海浪,但不一會兒卻又載浮載沉,令人不知身在何處,這樣的感覺其實是很空虛的,但孤傲的自己並沒有選擇求救或是掙脫,廠是一味地隨波逐流。
流呀流,流呀流!
突然一個猛浪向自己席捲而至,「啪」地一聲,冷冽的感覺是如此真實,杜狂風倏地驚醒了。
「無聊的夢。」
杜狂風起身,似乎對這個夢不感興趣,甚至有點厭惡,他向來是很有計劃的人,生涯規劃、年度計劃。
月計劃、周計劃,甚至每天的schedule他都早有安排,當然他也不是一板一眼的人,小小的變化他絕對是可以接受的,比如說這一個月以來,多了許多不速之客。
其實他大可以下逐客令,但他並沒有這麼做,二十六年來他不曾對任何一個女人動心,也許這也正是杜韜所擔憂的,杜狂風確定老爸不會只是為了好玩這個理由就把他們兄弟倆搞得雞飛狗跳,尤其是他這個大哥,更是人人覬覦的對象,對前來「尋親」的佳人來說,他可是最有價值的鑽石單身漢!
也許杜韜正是擔心兒子的「紋風不動」,若是一個正常男人,哪有不對漂亮女孩心動的,可是偏偏他這個寶貝兒子對女人向來沒什麼偏好,雖然傳聞說他有不少床邊玩伴,但他可是有內線的,根據貼身管家老劉的報告,大少爺從不曾主動帶女人回家,而「主動拜訪」少爺的女人,也從未在他房裡待上超過二分鐘的,加上他平常的工作十分忙碌,所以,杜韜幾乎可以確定,他一定沒有時間「玩女人」,就連應酬,他也不許身邊有女伴作陪,聽到這樣的情形,怎不令他這個做爸爸的擔憂哩!
不過還好的是,他好像對同性也沒什麼興趣。至於是不是兒子在這方面出了什麼問題,根據半年前的健康檢查報告,No problem!排除了這幾個可能,要讓兒了討一個老婆應該就不是一件太難的事了。
簡簡單單下了「追夫今」,還怕沒有人上鉤嗎?更何況還附帶了極誘人的條件,看來好消息應該是不遠了。
杜狂風腦筋動一動便大概瞭解老爸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這年頭總是流行「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的老把戲,難道老爸就不會為了他的幸福著想嗎?人家可是愛上他的錢而不是他這個人哪!
杜狂風躺在柔軟的床墊上,東方已翻魚肚白,清晨的第一道曙光穿過游泳池畔,照得池上波光粼粼,寧靜的泳池被一陣和風吹起,一波波漣漪愈擴愈大,終至消失……
☆☆☆
杜狂風在工地監督工程的進度,站在五十層樓高的天台上,竟有一種悵然若失的寂寞竄上心頭,抬頭望著遙不可及的天空,一朵朵柔軟閒逸的白雲從頭上掠過,一陣舒坦的和風輕輕撫過,寂寞也隨之而去。
這是杜狂風不為人知的心緒,這樣的感覺偶爾會侵佔整個心頭,揪得他喘不過氣來,也許是對自己看得太過清楚,計算得太過詳細,所以他疏忽了某些東西,而且是重要的東西。
這樣的認知令他大為震撼,但男人的尊嚴不容許自己作如是想,他,杜狂風,不是個多愁善感的人,因此只要有這樣的心情出現,他就會爬上天台,讓風帶走一切。
俯看整個台北市不會令人多愉快,尤其是大白天,一片迷茫的景象只會告訴你這個城市的污染有多嚴重,車水馬龍、人聲鼎沸、烏煙瘴氣,無一不令人感到窒息。
杜狂風將觀線挪至正在吊動鋼筋的工程上,負責操縱的工人正小心翼翼地將鋼筋吊往三十層樓。
突然一聲轟然巨響,杜狂風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到幾秒鐘的時間,鋼筋又重回地面,但已震得扭曲變形。
地面上已傳出工人們過於驚懼的喧嘩聲,莫非壓到了工人或路人?!
杜狂風穿過圍觀的人潮,地上並沒有他預想的血跡斑斑,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嚇得面色蒼白的少女,她雙手扶著腳踏車的握把,怔在原地一動也不動,但幾秒鐘過後,她卻硬生生地從腳踏車上跌落下來,整個過程就好像是播放慢動作似的。
她這一倒所有的工人又開始喧嘩,有人說拿毛巾,有人說叫救護車,有人則大喊救命,杜狂風則迅速將女孩抱起,然後往自己的座駕奔去,這是在他的工地發生的事情,他有義務負起全部的責仟。
父親所開的醫院就在幾條街外,親自送去比等救護車來得快些。
☆☆☆
送去醫院時女孩已呈休克狀態,逐漸泛紫的臉孔讓抱住她的杜狂風手裡一陣冰涼。
「你可不能死啊!你還這麼年輕!」在女孩被送往手術房的前一刻,杜狂風在她耳邊輕輕喃著。
他已吩咐所有最好的醫生都在手術房裡候著,而且她並沒有外傷,所以救活她應不是件難事,他不該擔心的。
可是,杜狂風卻在手術房外苦苦等候了兩個小時。
這兩個小時他忽喜忽憂,所有該想的情況他都想過了,也做好了所有的心理準備,但他還是不由自主地乾著急。
兩個小時 此刻竟有如天長地久般的在杜狂風心中無限地延伸著。
他八成被這一個月來不斷騷擾他的那些庸脂俗粉給逼瘋了,從今天起他拒絕再讓自動登門拜訪的不速之客踏入半步
此時老劉從走廊的那頭匆匆走來。
「大少爺,這是她的資料。」 老劉遞上薄薄的一張紙,上面記載著女孩的身世。
「就這些?」杜狂風擰著眉頭。
「就這些。」老劉輕輕頷首。
鳳輕舞,現年二十歲,十五歲以前都住在孤兒院,五年來靠著打雜工過日子,做過的行業不下數十種,甚至還做過陪酒公關。
「她今天騎腳踏車經過工地,應該是送完報紙要回家了。」老劉就著他得到的訊息,提醒著主子。
「資料上寫著她有一個弟弟。」杜狂風看著手中資料,沉聲說道。
「是的,聽說心臟也不太好。」老劉仍是恭敬地低著頭,雖然無法直接看到他的表情,但仍感覺得出他的惋惜。
「她一直以來都無家可歸嗎?」一股莫名的酸澀情緒,讓杜狂風的劍眉微微蹙起。
「她四處為家,不過,在一個月以前,她好像已經找到一間小公寓,雖然只有八坪大,但租金可不便宜。」真是可憐的孩子!老劉還沒認識她,便已因她淒涼的身世而生起憐惜之情。
「看她的姿色不錯,既然當過公關,多多少少也能攢點錢,應該不至於露宿街頭。」
「不,大少爺,我已經打聽過了,她只賣笑不賣身。」
「什麼年頭了,想賺錢還賣笑不賣身!」 杜狂風不屑地冷哼一聲。
「大概就是因為如此,她才過得不是挺好,否則她大可以住洋房、開轎車啊,何必騎腳踏車送報呢?」
「她的父母呢?」 或許是被老劉的話給說服了,杜狂風心中的大石頭陡然落下,再度關心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