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她沒有死,她還好好活著!
想到楚鳳衣沒死,南宮無咎簡直想跳起來大吼大叫,可他的喜悅之情並沒有持續很久,因為他想到,既然楚鳳衣沒死,那為什麼楚聿豐會將她放入棺材中埋葬了?既然她沒死,那為何之前自己沒有發現?他記得檢查過,確定她已經斷了氣,否則自己做什麼抱著她往山崖下跳?既然她已經斷了氣,為何現在又能活過來?
莫非是九鳳玦的關係,讓她死裡逃生?如果是九鳳玦,那麼她之前就不會氣息全無;那麼是……毒性?或者是有兩種以上的毒在她體內,導致毒性相沖,救了她一命?
南宮無咎連忙替楚鳳衣把脈,果然發現她的脈象微弱,而且在那極微弱的脈象,隱隱可以察覺出有兩股力量在相互拉扯。
果然是因為有兩種以上的劇毒所產生相沖,不過現在首要之務,是先讓她醒過來,否則即使九鳳玦可以解百毒,但對一個死人也起不了效用。
思及此,南宮無咎片刻都不敢耽誤,先取出他一直隨身攜帶的針盒,以金針過穴方式,連扎楚鳳衣週身三十六大穴;當他將最後一針紮在楚鳳衣人中穴時,只聽得嚶嚀一聲,死了整整兩天的楚鳳衣醒了。
她緩緩睜開眼睛,對上南宮無咎又著急又高興又擔心的臉。
「你……」
南宮無咎握住她的手,「鳳兒,妳醒了?我還以為妳……」他哽咽得說不下去。
楚鳳衣無力地想抽開手,「放……放開我……我不想……不想看見你……」
他緊緊握住她,片刻也不肯放,「別這樣,妳中毒中得很深,我得先想辦法幫妳解毒。告訴我,妳中了什麼毒?這樣我才能用九鳳玦幫妳解毒!」
楚鳳衣搖頭,拚命想抽出手,「不要碰我,我不要你碰我,我不想見你,我不想見你!你走!走!」
「鳳兒,別這樣!我知道妳恨我、討厭我,但是拜託妳,看看現在是什麼時候好不好?妳中了毒,又受了這麼重的傷,如果不趕快醫治,妳一定會……」
「我就是想死,怎樣?我就是……哇!」突然,楚鳳衣眼睛瞪大,嘴巴一張,大口的黑血就這麼朝著南宮無咎身上吐去,整個人頓時昏厥。
南宮無咎大驚失色,抓起她的手號脈。
不好,怒急攻心,讓原本就傷勢沉重的她,益發毒入膏肓了。
這該怎麼辦?聽她的話不管她?不行,這樣做就等於親手將她送上死路!他好不容易從閻王手中將她搶回來,現在說什麼都不能再把她的命交出去:但是不聽她的話,以她倔強的個性,恐怕兩人會就這樣耗下去,耗到她生命終了為止。
這……該怎麼辦呢?南宮無咎無助地看著昏厥的楚鳳衣,心裡想,他愛她啊!不管她對他的誤解有多深、恨有多深,他就是愛她;即使要他為她犧牲生命也在所不惜,可是她卻不要他救。
要知道他雖然醫術神通,對於毒藥、毒性也頗有瞭解,但世上有毒的藥材沒千種也有百種,只要隨便幾種配在一起,就算他再怎麼厲害,也無法從幾百種有毒的藥材中,去猜出她到底是中了哪種毒。而無法知道她中了什麼毒,就無法動用九鳳玦來救她,這該如何是好?
他明明可以救她的,卻因為誤會而無法救她,甚至可能得眼睜睜地看著她在自己面前又一次死去。
他怎能呢?他怎麼忍心呢?
天!他到底該怎麼辦?
這時,他的視線又一次停留在楚鳳衣身上,看著她殊無血色的蒼白面容。
然後他眉頭一鎖,霎時下了決定。
他再次取出銀針,往楚鳳衣週身大穴落下,一面仔細地轉針,一面注意著她的反應。
過沒多久,楚鳳衣醒了,呼吸有些急促地看著南宮無咎,「你……你走,我寧可死,也不想見你,更不要你救!」
南宮無咎哈哈一笑,那笑聲是沉悶而痛苦的,「我當然知道妳寧可死也不要我救,但是妳知道嗎?妳如果死了,那也我活不成了。」
楚鳳衣別過頭,「你的死活,干我何事?」
「自然干妳的事!因為我愛妳,我之所以活到現在,也是為了見妳,如果妳死了,那我一個人活著有什麼意思?」
楚鳳衣閉上眼睛懶得看他。
南宮無咎輕歎口氣,「鳳兒,妳知道這裡是哪裡嗎?」
楚鳳衣雙唇緊閉,那模樣看上去似乎睡著了,但南宮無咎知道她沒有。
他說:「這是祁連山谷底,聿豐他們捨棄天女為你們九人準備好的墓穴,而把妳葬在祁連山上;但現在妳卻在祁連山谷底,妳知道為什麼嗎?」
楚鳳衣緩緩睜眼環顧,果然發現山壁高聳入雲,四周儘是山石樹木,幾片白雲飄過,那天空顯得離她好遠好遠。
南宮無咎定定瞅著她,眼中溫柔無限,卻又隱隱夾帶著一絲瘋狂,「因為妳死了,不,因為他們說妳死了,而我不相信!所以我把妳從墳墓中挖出來,把妳從棺材裡抱起來跳下山谷,所以妳現在才會在這裡。」
楚鳳衣無法相信,「你……」這男人居然……挖墳開棺?甚至還……跳崖?
他接著說:「我愛妳,雖然妳恨我,但我只要知道妳還活得好好的,那我就感到心滿意足,別無所求了。不過,我早下定決心,如果妳死了,那我也不想活,妳知道嗎?」
「你……」
「現在妳不肯告訴妳到底中的是什麼毒,又不肯讓我碰妳,那不是等於要我眼睜睜看著妳死嗎?我愛妳,我怎能眼睜睜看著這種事發生?既然妳想等死,那我陪妳,我絕不苟活!」說罷,他便從靴筒中取出他一直隨身攜帶的匕首,在楚鳳衣還來不及看清楚他想做什麼時,那匕首已經往他胸口紮了進去,鮮血霎時染紅他的衣襟。
楚鳳衣驚駭不已,「你……你做什麼?你……」
他微微一笑,伸手拔出匕首,任由鮮血不住滴落,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我說過,妳既然想等死,那我也陪妳一起等,我絕不一個人苟活!」
他邊說,又邊舉起匕首,準備再扎第二刀。
「不要這樣,你不要這樣!」
南宮無咎看著她,「那妳肯讓我為妳療傷了嗎?」
「我……」她搖頭,「你別管我,我的傷已經沒有救了。你……你還是先把血止住,先替自己療傷要緊。」
「既然妳覺得妳的傷不要緊,那我的傷又有什麼要緊的?就讓它這樣流光血好了。」他將匕首拋在地上,單手摀著傷口,任由那鮮血從指縫中不斷地流出,不斷地染紅他身上的衣服。
楚鳳衣勉強撐起身子看著他,看著眼前這個她曾經深愛過、也恨過的男人。
她知他甚深,明白他看起來雖風流倜儻,溫文儒雅,實則個性中有著任性狂妄的一面,甚至當他發狂起來,會不顧一切的瘋狂,否則他哪會為了得到九鳳玦,連自己的親弟弟都拿來利用?還把唯一疼愛的妹妹南宮朱衣送到皇宮當小苦力?
這樣的一個男人,一旦說要血流盡而死,那麼他就一定會做到。
她雖恨他,卻也不願見他如此自殘,特別是當他的自殘還是為了自己時,她更不能了。
「你……你先止血,先替自己療傷。」
南宮無咎面不改色地看著她,現在他的衣衫已經全被鮮血染紅了,「那妳先告訴我,妳中的是什麼毒。」
「你……」她看著他,半晌,終究耐不住他的執拗而點頭,「好,我告訴你,但是你得答應我先替自己止血療傷。」
南宮無咎大喜過望,「妳答應了?」
「嗯!我答應了,你先止血吧!你再這樣下去,我怕你會……」話都沒說完,楚鳳衣便看到南宮無咎身子緩緩向一旁倒下,她急得直喊:「無咎,你怎麼啦?無咎,無咎!」
原來南宮無咎因為失血過多而暈倒在地,人事不知。
第七章
南宮無咎拿著一些洗過的果子來到楚鳳衣面前,「鳳兒,妳先吃點東西,吃完再告訴我妳中的是什麼毒,好嗎?」
楚鳳衣搖搖頭,閉著眼睛躺在地上,她看起來臉色蒼白,嘴唇毫無血色。
「不餓?還是不想吃?」
她還是搖頭,雪白的牙齒略略咬著嘴唇。
他在她身邊坐下,「那我先用銀針幫妳把毒性引開,讓妳舒服些。」
他取出銀針,往楚鳳衣身上扎,試著將她體內的毒引到四肢末端,再從四肢末端擠出體外。
楚鳳衣又搖頭,「毒已入臟腑,引有何用?」
「能排出多少算多少,總比一直積在妳體內好。」
他在她手指上紮了針,跟著用力一擠,果然血緩緩流出,而且是呈現腥臭味的黑色。
楚鳳衣抽回手,「你何必救我呢?你應該知道即使你這麼做,我也不會原諒你的。」
「我本就不求妳的原諒,我只希望妳能給我機會彌補自己的過錯。」他又抓回她的手,在她十根指頭上一一扎針,一一擠出毒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