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她抬起頭,「無咎,你去找塊墓碑,我想自己來題字。」
南宮無咎點頭,轉身到城裡頭買了一塊上好的墓碑。
當他帶著墓碑回到雲家時,楚鳳衣已然不見蹤影,而那新多出來的一壞小小黃土上已有一塊小小的墓碑,而上題著--
愛兒 無忌之墓
立碑人 敦煌朱天楚鳳衣
南宮無咎顫抖著在那墓碑前跪了下來,微微發抖的手指,輕觸碑文上那以上等內力書寫而成的字。
沒有姓只有名,沒有時間,沒有父親之名,只有母親沉痛的留書,以及簡簡單單「愛兒無忌」幾個字。
這代表什麼?難道她已經認為無忌不是他的兒子了?難道她把自己支開,就是為了不讓自己在墓碑上題字,就是為了……離開?
是的!楚鳳衣就這樣離開了!她沒有留給南宮無咎任何只字片語,也沒有對南宮無咎有任何不滿的質問,甚至連一句怪他的話都沒說,就這樣悄悄葬了兒子,悄悄消失了蹤影,回到那傳說中神秘尊貴的敦煌鳳宮去了。
想到楚鳳衣悄然離自己而去,南宮無咎一顆心痛到無以復加。
他買了幾匹馬連夜起程,不吃不喝不睡,不分晝夜拚命趕路,只為追回他這輩子唯一所愛的女人。
是啊!她是他唯一所愛,而他卻傷她傷得這麼深,讓她連一句話都不說,就這樣抱著滿懷的傷心,一個人回去敦煌。
他怎能讓她一個人回敦煌呢?他怎能讓她抱著懷腹的傷心疑問回鳳宮呢?他得解釋,他得取得她的諒解,他不能讓她這樣抱憾終生;因為他愛她啊,他從來就不想傷害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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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的南宮無咎一邊跑一邊想,這時,敦煌那巨大的佛窟已經矗立在眼前,而他終於也回到這個曾經是他溫暖的家的地方。
他在距離佛窟尚有一段路時就飛身下馬,改以輕功趕路,等他奔到佛窟時才發現,竟有條人影在佛窟前等著他。
他心頭一喜,忙奔上前,卻發現那不是楚鳳衣,而是楚鳳衣排行第五的弟弟,昊天楚聿豐。
這時的楚聿豐才十七歲,已出落得玉樹臨風、儀表堂堂,日後可以想見會是個萬人迷的美男子。
楚聿豐雙手一張,攔住了南宮無咎的去路,「你只能到這兒,再過去大姊就不准了。」
南宮無咎握住楚聿豐的肩,又喘又激動地說道:「聿豐,她在哪裡?我想見她。」
楚聿豐搖頭,「大姊不會見你的!如果她想見你,何必托我到這兒等你?」
「她……她不見我?是她親口說的?」
「何止?她當著我們八個兄弟姊妹,及天女、天子面前發誓說的。這是她的誓詞,或者說是給你的絕情書,你拿去看吧!」
南宮無咎抖著手接過那張薄薄的信箋,打開信箋,一綹以絲線綁住的長髮赫然在眼前,上頭還有著他所熟悉的娟秀字跡寫著--
發斷情絕,永不相見;唯有鳳玦,得續前緣。
南宮無咎抬起頭,「這是?」
楚聿豐說道:「大姊當著我們大家的面發了三絕誓,永不見你的面,永不出宮,永不以真面目見人。大姊還說,她言出必行,絕無虛假;若你真想見她,就拿九塊九鳳玦來,那樣她或許會看在九鳳玦的面子上見你一面,否則你就當她已經死了,徹底忘了她!」
南宮無咎不住地顫抖,就像置身在寒冰雪國般,瞪著那信箋和伊人的髮絲發愣。久久,一陣飽含痛苦與熱情的狂笑,自他嘴裡進發而出,「哈哈哈!忘了她?她要我忘了她?我愛她啊!我以我全部的生命和力氣去愛她,她居然要我忘了她?哈哈哈,我不忘,我偏偏不要忘了她,我要見她,我一定要見她!」
南宮無咎如同發狂般,提氣便往前衝。他曾住在這裡,他是除了敦煌九鳳外最熟悉這裡的人,因此楚聿豐哪攔得住他?
這時,另外三條人影緩緩自佛窟裡頭走了出來,那是楚南風、楚雲軒,還有一個是諸葛容若。
諸葛容若淡淡的說:「不用去了,即使你去了,也是白費力氣,因為鳳兒已經啟動陣法,這陣法除了敦煌九鳳和我以外,世上無人可破。所以你回去吧!她說不想見你,那就是不想見你,任何人都無法改變她的心意。」
南宮無咎哈哈大笑,「啟動陣法?就算會死在陣法裡,我也要見她!」
楚聿豐忙拉住他,「別逞強!你知道二哥、三哥素來對你心有芥蒂,現在又發生這種事,他們對你簡直恨到骨子去了;所以如果讓他們兩人聯手,再加上一個諸葛容若從旁催陣,你很有可能真會死在這兒,你知道嗎?」
南宮無咎根本毫不在意,唯一的兒子死了,最愛的女人又對他誤會那麼深,甚至為此棄他而去,那他一個人獨活在世上,還有什麼意思?
他慼然的說:「死就死,難道我還怕死不成?」
楚聿豐搖頭,「不是這樣!我問你,你還想見大姊嗎?」
「我當然想,我有好多好多話等著跟她說。」
「既然如此,那就活下去,想辦法得到九塊九鳳玦,這樣才能見到大姊。」
「但誰不知道九鳳玦是你們敦煌九鳳的隨身之物,豈是說拿就能拿到的?而且其中還有一塊在你大姊身上,我怎麼可能拿得到?她分明就是……」他又氣又急,到後來居然哽咽得說不下去。
楚聿豐一笑,攬著他的肩膀往外走。「辦法是人想出來的,聰明如你、冷靜如你,怎麼可能想不出辦法?回去吧,有空我會去香雪海看你,順便向你說說大姊的近況。」
南宮無咎看了楚聿豐好一會兒後終於點頭,「好,我聽你的話先回去,但是我要你告訴鳳兒,既然條件是她提出的,那就別怪我為了達成目的不擇手段了。」
「我知道,你去吧!」
南宮無咎又回過頭,戀戀不捨地看了這個有楚鳳衣在,以及他曾經生活了五年的地方。在這裡,他度過這輩子最快樂的日子;在這裡,他有過妻子、愛兒,但他也在這裡失去妻子、愛兒。
不過無所謂,他會見到她的,不管要付出什麼代價,不管要用什麼手段,他一定會取得九塊九鳳玦,然後再一次見到她,見到那個他唯一深愛過、永永遠遠也都愛著的女人,楚鳳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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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無咎以為自己是死定了!因為從那麼高的山崖跳下來,不跌得粉身碎骨那才真是奇怪!
可世界上奇怪的事偏偏就這麼多,他確實從山崖上跳下來,然而他並沒有死:他不但沒死,甚至連一點傷都沒有,只是掉在湖裡弄得一身濕。
南宮無咎不知道自己在湖裡躺了多久,只知道現在是白天,陽光很強,照得他有點熱,但身下的湖水又透著一股清涼,矛盾得讓他有點想笑。
他仰躺在水面,任由湖水載著飄蕩,眼睛直視著那不知有多高的山崖好一會兒、,然後,他想到了楚鳳衣。
自己沒死?那她呢?她在哪兒?該不會摔得粉身碎骨了吧?
想到楚鳳衣可能會摔得粉身碎骨,南宮無咎連半刻都靜不住,連忙翻過身,在湖面上找尋著楚鳳衣的身影。
不多久,他看到楚鳳衣那絕美的身影在湖面上順著湖水飄動。
他游過去,一把將她抱入懷中,跟著破水而出,找了片乾淨的草地放下她,細心地檢查她身上是否有什麼地方摔傷了。
真奇怪,明明知道她已經死了,可他就是忍不住想這麼做。因為他怎麼會忍心讓她跌落山崖,再撞得滿身傷?當初若不是因為抱著必死的決心,這種事他根本做不出來。
他用手指梳理著她濡濕的長髮,用衣袖擦去她臉上的水珠,再低下頭吻了吻她冰冷的小嘴,柔聲道:「鳳兒,妳的衣服被水弄濕了,不過沒關係,我馬上生火幫妳把衣服烤乾,免得妳穿了不舒服。」
說罷,他就真找了些樹枝來生火,跟著又扶起楚鳳衣靠在自己身上,彷彿她仍活著般溫柔地一手托住她,一手解著她的衣衫。
就在南宮無咎的手解開她的外衣,打算解下她的肚兜時,他忽然覺得自己看見了那已不會起伏的胸口微微的動了動。
他眨眨眼睛,以為自己看錯,於是再定睛看去,果然看見楚鳳衣的胸口正微弱地起伏著;但那幅度之小,如果不仔細看,根本不會發現。
南宮無咎搖搖頭,又是驚訝又是不敢相信。
難道她……沒死?一閃過這個念頭,南宮無咎隨即伸手扯下楚鳳衣的肚兜,單掌按在她左胸上,凝神注意著。
果然,從他手掌心傳來微弱的溫熱及跳動,她果真沒死!
兩行清淚緩緩自他臉上滑下,落在楚鳳衣赤裸的胸前。
她沒死,她真的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