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這間「公寓」簡直可以用宮殿來形容。
拱形圓頂樓花、透明天花板、厚厚的大理石地磚、價值不菲的古董傢俱、日光噴泉天井和寬廣大廳,以及至少有一打以上的房問。而掛在牆上的都是十六世紀威尼斯最頂尖畫家的作品,像維洛內些、丁多列托和提香的作品都在其中。
這裡是「蛇蠍」的「巢穴」。整整一面牆嵌著幾十部監視器,最新資訊和遠從世界各地的委託案件,紛湧而至。雖然,他的收費高得令人咋舌。
舒適的辦公椅及流線型辦公桌前坐著一名金髮美男子。其實無論俊逸、邪惡、性格、剛毅……統統只是人們的揣測。截至目前為止,還沒有人見過他的廬山真面目。甚至連他(她)是男是女?亦眾說紛雲。
門!被悄聲推開。
「蛇蠍」沒有回頭,來人低沉的聲音從椅背後飄來。
「有兩名委託者通過篩選。」他是「蛇蠍」的老管家亨利,年紀在六十開外,非常盡忠職守。任何案子的委託,都必須經由他—一過目,才交給「蛇蠍」執行。
「蛇蠍」旋過身,露出一張巧奪天工的俊臉。他身穿手工毛背心、絲質白襯衫、筆挺長褲,完美得像壁牆中的人,絕塵得毫不真實。
「什麼樣的人?」他緩緩啜飲手中的軒尼士,濃眉輕蹙。才忙完前一個索價五十萬美金的案子,他著實累壞了,只想好好休息個把月。
「科羅芮多,中東石油苗長的孫子,他請你協助尋找一條黃金打造的十字架項鏈,代價是五百萬美金。」
「蛇蠍」眸光桀然一現!一條十字架項鏈,即使全部用鑽石打造,恐怕也不需要耗費五百萬美金吧?
「另一個?」金黃的汁液滑入他的喉底,在心窩湧起一股馥郁甜馨的暖流,令他的精力逐漸恢復。
「冷亦寒,耶魯大學二年級的學生,想雇你當保鏢兼嚮導,護送她到哈泰共和國,代價——零。」
這算什麼?他從不做賠本生意!
「蛇蠍」凌厲的星芒掃向亨利,暗示他若不給個合理的解釋,就得當心他的拳頭。
不料亨利卻無懼於他的威脅,十分曖昧的笑著,並伸手按動桌上的一隻按鈕,牆上螢幕立刻現出一名粉雕玉琢、體態婀娜的妙齡女子。
然而,美麗的肖像不僅讓「蛇蠍」眼睛一亮,亨利也老謀深算地笑了笑,「那條十字架項鏈就在她身上。」
「有意思。」
「蛇蠍」饒富興味的牽起嘴角,一口飲盡杯中的軒尼士。
第一章
午後,火一樣的熾烈,太陽向地面張開血盆大口。遠望無垠的沙漠,在烈日下反射出炫人的光芒。
一隊人馬自沙丘的另一端飛奔而來。他們胯下的馬匹發出如雷的嘶聲,馬蹄所經之處,沙塵蔽日。他們騎得又急又猛,因為,很快地沙漠會熱得像煎鍋一樣。
在他們前方,是石灰岩層地形,其下有許多小洞穴。為首的中年男子舉起右臂,所有的隊員紛紛勒住韁繩。
「下——馬。」他高喊著。一個身穿卡其色勁裝,足蹬長統馬靴.頭戴寬呢帽的騎士,率先從馬背上,呃……滾下來!
中年男子見狀,不禁搖頭歎息。「教過你多少遍了?下馬的時候必須先一腳踩在馬鞍上,然後……」
「嘔……」沒等他嘮叨完,女騎士已蹲在地上,吐得人仰馬翻。
朽木!
他心事重重地環視這一隊成員,清一色的年輕學子,每個都是他的得意門生,只除了他的女兒小寒。
冷若寒是在紐約州立大學的考古學教授,二歲時隨父母移居美國。是名噪一時的天才型學者,先後從耶魯、哈佛等校取得兩個博士學位。
五十年一晃即逝,雖然他的學術成就難有人能望其項背,但他心中仍不免有些惆悵.至愛的妻子去世了,唯一的女兒非但不能繼承衣缽,還成天和他唱反調。今兒個若非他軟硬兼施逼著小寒陪著他一道前來,他們父女倆恐怕很難有機會相聚,談一些體己的話。
「好些了吧?」撫著小寒的背,他這個做父親的竟顯得有點手足無措。都怪他終年忙於學術研究,疏於付出關愛,才會讓彼此的關係變得緊張萬分。
「晤,一時半刻大概還死不了。」瞟了父親一眼,小寒俏臉上寫滿不諒解的溫怒。
再過一個星期就要期末考試了,她老爸卻死拖活拖,非要她參與這次的勘探活動。他有沒有搞儲?她又不是考古系或人類學系的,湊這熱鬧幹嘛?
她火大了,把臉色擰得更難看,企圖讓他良心不安。
「別抱怨了,爸爸要你跟著一起來,真的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冷若寒故意忽略她的「醜面」,轉頭向大伙道:「現在大家安靜,不要隨意走動。」
學生們紛紛圍著他,聽他解釋即將要進入的山洞的背景。傳說中,這是西班牙征服者探測過的洞穴。在十八世紀時,許多採礦人為了尋找金礦,更在洞穴間挖了許多新通道……大伙聽得興味盎然,只有冷亦寒意興闌珊的倚在石壁上納涼。接著,冷若寒指派一名高年級的男同學領隊,帶領大家魚貫走人崎嶇的小路。
「我們也進去。」不容冷亦寒拒絕,他已抓著她的手往裡走,但走的卻不是和眾人同一條路,而是左側另一個洞口。
陡峭的山路塵土飛揚,裡面陰冷且灰暗得伸手不見五指。走不到十幾分鐘,冷亦寒已經憋不住,正準備破口狠狠抱怨一番,豈知她老爸突然握緊她的手肘。
「噓,聽!」從黑暗不見盡頭的岔路傳來了幾聲聲響,雖然微弱,但依稀可辨。
冷若寒示意冷亦寒跟著他,悄聲前進。
「我們要去哪?」蜘蛛網沾在她髮梢上,通道又暗又陰森,完全是人跡罕至的鬼地方。
冷若寒回眸,中指壓在嘴唇上,要她稍安勿躁。
現在聲響更大了,二面的牆壁忽爾亮光一閃,扭曲誇張有如鬼魁似的影子赫然跳動著。冷亦寒一驚,忙緊抓著她老爸的手臂,屏息緩緩前行。
不久,他們發現有四個人,正拿著鏟子和鶴嘴鋤奮力的挖掘著什麼。冷亦寒立刻警覺那不是鬼,而是賊。根據傳說,西班牙人在這兒埋藏了寶物。
她和父親互望一眼,她的眸光中充滿疑問:好端端的,帶我來看人家偷東西做什麼?吃飽沒事幹嗎?
可她老爸的神情卻無比嚴肅,沉斂的眉宇,似乎正醞釀著熊熊的怒焰。
「傑佛瑞,把提燈舉高一點。」其中一個看起來頗凶悍的男人大叫。
那男人穿著有墜飾的皮夾克,戴著單邊捲起的黑帽子,望上去猶如江湖騎土,站在他身旁的則是個蓄著長而濃密黑髮的印第安人。
冷若寒蹬足朝前挪動,並邊向冷亦寒打手勢,要她冷靜點,別喘那麼大聲的氣。
人家緊張嘛!冷亦寒揮袖抹去不斷滾落的汗珠,右腳卻踩到一塊鬆脫的石頭,發出輕微的碰撞聲。該死!她心想。
幸虧冷若寒適時穩住她的重心,才沒讓人發覺。
「有沒有聽到什麼?」戴寬帽的男人舉起提燈,望向他們這邊,咕噥幾句,又轉身繼續工作。
冷亦寒嚇壞了,隨著她老爸的目光下移,停駐在男人腳邊一塊沾滿泥土的「東西」上。就著提燈的光線,她可以清楚看出那是一條價值不菲,略嫌粗大的金十字架項鏈。
「就是它嗎?」戴寬帽的同夥全靠上去,「我們發財了。」
「拜託,別叫那麼大聲。」寬帽男子反覆端詳著十字架,像在思索著什麼?「這麼小的一條鏈子居然可以換到二十萬美金,簡直不可思議。」
「管它的,有錢拿就好了。」他們已迫不及待的想拿它去換取白花花的鈔票了。
冷若寒碰了下冷亦寒的肩膀,低語道:「那是聖塔那十字架。赫南多迪克尼在一五二0年贈給聖塔那爵士,那條項鏈證明了赫南多國王的確派出兵馬去尋找七個黃金城。」
「那又如何?」冷亦寒一臉茫然。
冷若寒感到有些無力感,他女兒的史學知識根本就不及格。「那個十字架是件重要的古物神器,應該屬於博物館所有,怎能落入歹徒手中。」
冷亦寒無關痛癢的喚了一聲,完全沒辦法體會她老爸激動的心情。
「聽著,待會兒你拿到十字架以後,只管往外跑,千萬不要回頭。」
「我怎麼去拿!」她唇瓣仍在翕動,喉嚨卻發不出半點聲響,只是瞪大晶燦的眼珠子,花容失色地瞄向一條正爬過她膝蓋的響尾蛇。
「別動。」冷若寒異常沉著地替她把蛇扔到一邊,「聽到我剛才說的話了嗎?逃出去以後記得把十字架妥善收藏好,直接趕往哈泰共和國,找一隻瓷製的杯子,再將兩者一併送交給博物館的海夫洛館長。」
太複雜了,冷亦寒一時之間根本聽不懂老爸在說什麼?「哈泰共和國在哪?我一個人怎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