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化鎮內我最大,你惹到老子就是踩到王法,看你要命還是要銀子。」王大麻子將大刀十分有勁的一掃。
呼!好險,差點削掉她的頭皮。「有話好說嘛!不然我的草蓆分你一半躺,碗也借你好了。」
瞧她多大方,生財工具和風光地都分地。
「你當我是乞丐啊。」這下不只是銀子問題,還有他的面子。
要是連個小乞兒都壓不住,以後他王大麻子有何面目在地方上收取保護費?豈不讓人笑破肚皮。
一想到這裡,他大刀揮得更勤,每每都相中目標用力一砍,可是小乞兒滑溜得像尾泥鰍,一閃身就擦衣而過,連個小補丁都沒碰著。
砍不到人他火氣更旺,胡砍亂劈地朝那蹦來跳去的小人兒猛力揮舞,不少店家的門柱因此遭到波及,她也跳得好辛苦。
「停——」
乞飛羽一根打狗棒往地上一插,王大麻子也累得往著大刀猛吐氣,兩人相距不到三尺遠,彷彿老狗追小雞般有趣。
這番情景看得眾人目瞪口呆,不知該說小乞兒福大命大膽子大,還是該防著王大麻子的大刀往自個兒身上砍?
「你……你有什麼……遺言要……交代……有屁快給……老子放。」死乞丐,個子小倒挺會跑的,害他老是砍不中。
哼!你喘我也喘,乞飛羽故意喘得像快斷氣般,「遺言只……有……一句……你的褲……褲腰帶……掉了……」
好累哦!她為什麼要學他喘氣呢?
「啊!」王大麻子低下頭一視,滿臉橫肉頓時全漲成豬肝色,「你解的?」
「大哥太器重小乞兒了,我忙著逃命都來不及,哪來第三隻手替你服務。」嗯!好粗的大腿,和他的腰差不多。
他邊拉邊打死結地握不住大刀,眼神凶狠地往四週一橫,看誰敢笑出聲。「老子今天不殺你誓不為人。」
「不當人你要當什麼,豬狗牛羊會比較幸福嗎?」她認真的思考著。
也許飛禽走獸快樂些。
「你敢罵我是畜生?你等著喂狼吧!」刀一提,他招招要人命。
「附近有狼嗎?我覺得野狗的可能性……」嚇!他使了老本掃街呀!刀風一起教所有人紛紛迴避。
乞飛羽如林中雲雀般輕盈,一下子跳向左邊,一下子小短腿往右邊溜走,看不出半點招式卻教人拿她沒轍,雜亂無章地分不清該往何處砍。
她真的沒啥武功啦!可逃走的本事倒是練得很精,閃刀的動作太過靈巧罷了。
她是這麼認為,然而手中的打狗棒遲遲不出,一味地處於挨打狀況,讓人替她捏一把冷汗。
「你別跑,讓老子砍一刀。」可惡,就不相信他能鑽多久。
笑話,她看起來像呆子嗎?「不成耶!大熊哥哥,小乞兒的饅頭夾肉還沒吃。」
她一說,大夥兒全犯迷糊了,她剛剛還一副有氣無力的垂死樣,怎麼才一會工夫就精神十足地忙著逃命,是求生意志在支撐吧!
「你還叫老子大熊,我不閹了你的命根子泡酒就不姓王。」給他死!
「哇!好粗魯哦!你瞧打酒的桂花嬸都羞紅了臉。」她隨口一指。
管她是不是桂花嬸,滿街臉紅的女人都在此限,反正她是新來乍到,一個也不識。
「渾你的小乞丐,她是老子的十三妾小紅娘,你給我少亂瞄。」還問,砍他個十八段。
喔!紅娘嬸,真糟蹋了。「腳好酸呀!我不跑了。」
乞飛羽冷不防地往地上一坐,收不住勢的王大麻子因使勁過度飛過她頭頂,摔個四腳朝天,鼻青臉腫地吃了一嘴泥巴,還讓刀口兒削下一大塊臂肉。
「你……你……」他氣得說不出話來。
「哎呀!你流血了。」幹麼想不開往地上趴,五體投地要拜天嗎?
「我一定要殺了你,殺、了、你——」血一直滴,他磨牙硬撐。
「我勸你最好不要。」拿起腰後的破蒲扇,乞飛羽狀似優閒老叟般扇著風。
「死到臨頭還敢放大話,我送你下地府。」他將大力高高舉起。
「我大哥來了。」她指指他身後,打了個小哈欠後順手捲好舊草蓆。
「誰管你大哥來不來,還不是一個乞丐……」
王大麻子下意識回過頭,兩顆眼珠子瞬間都凸了,一張臭氣熏天的大嘴闔不攏,面色泛青地直發抖,全身泛著寒氣。
那是……索命閻王呀!
「奇怪了,我大哥又俊又瀟灑,你用不著崇拜得像天神現身,他是凡夫肉體啦!」咦!大家怎麼都一副見鬼的表情?
不知情的乞飛羽一頭熱地挽住那位華衣公子,狀似親密地往他小腹輕輕一捶,當場引來一陣清晰可聞的抽氣聲。
「滾。」
好冷哦!誰在她的頭頂吐氣?「喂!我大哥叫你滾,你把刀拿穩些,滾的時候才不會閹了自己。」
「是你滾。」冷冷的聲音又落下。
「大刀哥是你滾喔!我大哥脾氣不好,他彈水能成冰,化雲成血,還不趕快滾給他看。」真是不懂事。
王大麻子驚得全身都僵硬了,連提腿的力氣都沒有,發青的臉色已轉成臘白,兩手抖得不成樣。
有這麼可怕嗎!「大哥,你是殺了他爹還是淫了他娘,他怎麼一臉驚悚的表情?」
搞不懂耶!頂多她剛認的大哥身後有四尊不苟言笑的大木雕,但論起塊頭來他還能挨個幾下,怎麼這會他僵掉的臉皮像是死了三天的屍體,一剝就會落了張人皮面具?
嘻,難道她的幸運之神又來光顧,她隨手一撈就是狠角色,嚇得大家屁滾尿流。
「放手。」
「大哥衣服穿少了嗎?今兒個天氣不錯,滿適合喝碗熱雞湯。」好久沒進補了,她的胸瘦了一點。
「你想死嗎?」一隻冰涼沁骨的巨掌箝住她的頸項,不帶任何溫度。
乞飛羽將視線往上一移,不太在乎地說:「很少有人不喜歡我,況且殘殺手足是件不仁道的事。」
話一出,更大的抽氣聲不約而同響起,大夥兒都認為小乞兒死定了。
「你不怕死?」
嘶!好像更冷了。「夏天抱著你入睡一定很舒服,不用擔心會熱過頭。」
「你膽子夠大。」華衣公子的五指緊緊扣住她的咽喉。
「而你是我見過最漂亮的男人。」她向來不吝嗇讚美,不過這似乎激怒了他。
「你、該、死——」
眼前黑霧邊來,可她仍笑笑的說:「我的運氣一向很好,我賭你殺不了我。」
說完,她身子一軟,整個人便倒向要她命的男子懷中,嘴邊猶帶著一抹勝利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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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魅,他交給你。」
嘎?!
原本面無表情的四大護衛之一冷魅頓時錯愕不已,他和眾人一樣以為小乞兒已死於主人之手,可是……
「有問題?」
冷魅鎮定地恢復冷然的表情,「他的棒子是否要一併帶走?」
瞧他連昏迷時都死命的抓著,可見這根打狗棒十分重要。
「折了它。」
「草蓆呢?」
「扔了。」
「人呢?」
「地牢。」
「是。」
如此簡單的對白已教人寒了心,這位華衣公子是多麼冷殘。
一入悲情山莊永無安寧日,悲鳴似杜鵑,泣血刺心猶不足,鬼魅奔竄——
在向陽日。
第二章
風悲雲這三個字代表一連串不幸的開端,他的一生就像一場悲劇,是上蒼刻意安排的折磨。
他出生那日風起雲湧,連下三個月的大雨,使得田園莊稼毀於一旦,原本身康體健的祖父母在探視他之後竟無故病逝,找不出病因。
七歲時,爹親練功走火入魔,以自戕方式了結一生,起因是愛子生病而分心,因此心神不寧才造成這憾事,此後外界便流傳他有克父之嫌。
一年後,娘親上吊自殺,懸頸的紅繩是他終日拿在手上的小飾物,而當時他就站在底下仰望娘親的死相不落淚,冷血得像惡魔,於是弒母之說再度傳出。
之後,他的兄弟一一死去,連唯一的妹妹也在及笄時以銀簪穿心而死,風家一門包推妻妾十三人士在他弱冠之前死亡,每個人死前都和他有著某種程度的牽連。
他十六歲時娶妻,可是妻子卻在成親當日死於他手中,每一位到場賓客都親眼目睹此一駭人情景,但沒人敢挺身指責他不是。
因為新娘子在拜堂時突然吐得七葷八素,經他一把脈,發現她已有兩個月身孕,所以該死。
後來他陸續納了數名小妾,但幾乎沒有一個能活過半年,不是死得莫名其妙,就是懷了孕卻胎死腹中牽連母體而死,無一能安然度過。
總而言之,凡是與他太親近的人必遭橫禍,他是天生帶難者,命中注定孤寂一生,誰近其身誰就命不保,克父克母克親友。
因此,他不許人靠近自己,年屆三十寡情冷漠,獨居在寒月樓,服侍的僕從只能在他離去時才可進屋整理、打掃,其他時間不允許任何人進入。
他是寂寞的,老一輩的僕從都曉得他不是無情人,只是迫於無奈必須無情,其實他心中的苦澀不足以道於外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