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是小乞丐嘛!」忍冬嘔得要死可是沒膽反駁,命賤吶!
「知道就好,別給我擺張臭臉。小滑頭跑往哪裡去了?」毛頭小子一個。
「聽說是去送花鎮。」他不確定的說道。
「送花鎮?!」
「聽說?!」
什麼鬼地方,聽都沒聽過,隨便編個地名就想唬弄老人家?七雙精鑠老眼直向他瞪。
忍冬驚懼的吞吞口水,「你們也曉得她人緣好、人面廣,有些乞丐就愛偏袒她。」
心聲呀!
想是乞兒身份也有不公處,兩人同是十五、六歲卻不同命,有人雖處乞丐窩但受盡寵愛,走到哪都吃得開,三川五嶽儘是朋友。
反觀他……唉!還是別比了,免得教人笑話。
爛泥巴中長有雜草如他,亦有清如白蓮的小滑頭……呃,他怎麼跟著老乞丐胡亂喊上口——即使事實如此。
「忍冬呀,你在抱怨我們對你不夠好嗎?」陳長老擰著他耳朵一說。
「沒……沒啦。」好……好疼哦!
「老陳呀,你別忙著揪他的老鼠耳,咱們的小心肝到底往哪兒去比較重要。」吳長老說得好聽,一指卻朝忍冬腦門直戳。
「對對對,你最好老實點,不然我抽你後腳筋。」張長老也加入凌虐行列。
苦笑不已的忍冬邊跑邊躲,但小小的廟宇哪能閃得過。傳話的人明明說是送花鎮嘛,並非他胡謅呀!
而鎮外的破窯底有個鬧牙疼的叫化婆直嚷著送花鎮、鬆化鎮、送化鎮、松花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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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主耶!這幾個死老乞丐八成腦袋不清楚,想找她來尋開心,閒著沒事不會出去乞討呀!說不定還能討到一些剩菜殘羹好裹腹。
二八年華的她沒找死的念頭,小小的肩膀才不願承擔上百萬個乞丐的期盼目光呢!乞丐頭子還年輕,不過六十有七,起碼能再撐上個幾年。
而丐幫人才輩出,用不著一個小丫頭來攪和,污指一點都能成就大業,何必要她來插一手。
「嗟!又不是全天下的乞丐全死光了,真是一群腦袋塞糞的老糊塗。」吃飽飯沒事幹。
清秀的小臉不完全髒污,至少那一雙人見人愛的晶瑩水眸亮得很,教人一看就疼惜不已,不需哭窮泣餓就有銅板和碎銀往破碗裡丟,雞腿、全魚更是少不了,日子過得比商賈小販來得舒適。
乞飛羽是天生好命的叫化子,打她還在襁褓時就沒吃過苦,老乞丐們把她往草蓆上一擱,不用一盞茶的工夫就有好心婦人端來米湯,三不五時還加道濃稠的鮮肉粥,看得旁人口水直淌。
大一點時約莫兩、三歲吧,別人家的小孩還一口不清的奶音,她卻已經懂得看人臉色說好話,以童稚軟音逗得來往大叔、大娘笑呵呵,包子、饅頭和油雞盡往她懷裡塞,連商家都不嫌髒地拿張小凳要她好生坐著乞討,免得教大太陽曬傷她紅通通的可愛臉蛋。
同是乞丐命,她硬是福厚運澤,一人出馬不用費太多心思,兩眼汪汪地直往人瞧,一天的收入勝過一鎮乞丐的百般取巧,隨便睡個午覺起來都有好幾十兩碎銀在眼前。
不過也得挑對地方,因為地方上的惡霸最愛欺負弱小,尤其是眼紅她的不事生產也能油水豐郁。
「人生有何苦,生老病死七情慾,板兒一敲聽我乞兒言,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佈施最樂,為善當升佛,好心的姊兒博夫寵,菩薩的老爺日進斗金,嬸兒生子是探花,屠夫的小兒狀元公……
「聽我乞兒唱乞歌,紅日月相隨,光透影來伴,乞兒缺銀又缺糧,肚饑口渴眼翻白,浮屠七座誰來坐,救救乞兒三生福,多子多孫多銀帛。」
清亮的吟唱聲聽來扣人心弦,兩塊板子互扣相呼應,一個瘦不拉幾的小乞兒贏得不少好感,響噹噹的銅板在碗中鏘鏘作響。
四海為家、有路就行是乞兒的天性,打她七、八歲就隨著七個老乞丐東奔西走,一面乞討一面留意江湖上的動向,好向幫中回稟,人在磨練中變得機伶。
十歲以後她就常常一個人走動,三百六十五行以乞丐這行人數最多,所以她熟練得很,不管走到哪個地方都能和當地乞丐打成一片,凶匪惡盜是欺不到她頭上來。
唯獨那幾個老乞丐總是不放心,怕她太招搖會引來無妄之災,十天半個月沒連絡就緊張得茶不思飯不想,頻頻假公濟私的要乞丐們看緊她。
誰能有乞飛羽的好命呢?無父無母還能過得自在愜意,破衣草鞋怡然自得。
她是生來讓人嫉妒的。
「小子,來到我的地盤不先拜拜碼頭嗎?」一隻肥醜的大黑手眼看著要取走碗中的三兩碎銀。
護銀如護命,乞飛羽捧著破碗身一縮,後退了兩步,「這位大哥好風趣,鬆化鎮沒溪沒河的,哪來的碼頭呀?」
「你敢給老子裝傻,要命的話就把銀子送上來,惹惱了老子便教你趴著行乞。」一拳打瘸他。
「我本來就趴著行乞呀!是今天趴累了才坐起來舒舒筋絡。」很勤勞吧!
也才睡個小覺罷了,哪知腳一麻,不舒展舒展怪難受。看看週遭人們畏懼的神色,她的心中已有了底,就算教人撕了骨肉也是自個兒倒楣。
門前的雪自掃,瓦霜就留著過夜好了,懼怕惡勢力是人之常性,她不好連累樂善好施的叔叔、伯伯們,不然下回哪來的好心人?
天真是沒眼呀!他連乞丐的銀兩都不放過,她該不該替天行道?
「你……你戲弄老子……」王大麻子氣得直咬牙,他沒見過這麼想死的小乞兒。
乞飛羽無力的揮揮手,「你誤會了,我是小乞丐,不是唱大戲的相公。」
「你再給老子裝瘋賣傻試試看,要不要我先把你的門牙打斷?」他掄起拳頭耀武揚威。
「不要啦!少了門牙會很醜,影響我乞討的行情。」髒沒關係,至少要五官端正討人歡喜。
身上有七個不大不小的補丁,過大的藍色褲是某位大戶人家小妾的庶子好心施捨,經幫裡的小嬸稍做修改,未再長高的她穿了兩年,舒適得懶得換新。
她不是講究富裕生活的怠情人,得過且過才是樂天知命的,和其他流離失所的苦難兒相比,她可是幸福多了。
有吃有喝還有屋簷遮,風不刮、雨不淋,大水淹不到她的臭腳丫,人生還有什麼不滿足呢!
喔!不,那七個老天真的妄想異動,居然動到她的頭頂上,企圖推她入火坑去當人上人,拿著一根碧竹棒打遍天下野狗。
說起她不如人的武功,三兩下打狗功夫只夠打打牙祭,真要殺人手會軟,幫主之位若由她繼承,不用三年就拱手讓人了。
而且額手稱慶,笑得最大聲的人肯定是她。
「好小子,沒見到棺材不落淚是吧!老子的刀可是磨得很利。」這小子是真笨還是假笨?
乞飛羽非常愛惜生命,大刀一劈她跳得可遠。「小心呀!砍到肉會痛耶!」
「原來你會一點武功,難怪敢在老子面前猖狂。」不給點教訓,他怎麼在鎮上混下去。
「不不不,小乞丐不會武功,小乞丐被狗追久了,所以閃得快。」快是她的保命之道。
「你說我是狗?」
奇怪,他幹麼臉色一陣青一陳白?「大哥身體不好嗎?你長得像頭熊哪有狗樣,難不成大哥會縮骨神功?!」
「你……找死!」王大麻子臉皮抽動得厲害,握刀的手直想往她身上劈。
「刀是很危險的武器要拿穩,小乞兒的命不值兩毛錢,要你一命抵一命太過意不去。」嘖,如他所言,刀鋒磨得還真亮眼呀!
一刀割下去多疼,她這輩子什麼都不怕就怕疼,沒事磨得那麼利幹麼?瞧他手臂有如樹幹一般粗,只需揮個一下就夠她受了。
打是打不輸啦,可是手腳動太多會流汗耶!她要吃多少才補得回來?
那群乞丐也太不夠意思了,她一個小乞兒在這受人欺凌多可憐,好歹衝著「同行」的份上來解困,人多勢眾嘛!光用嚇的也唬人。
唉!她的命真歹吶!難道七口袋子沒繫在腰上就看不出輩分,非要她大聲吆喝才算數?
不過說出去大概沒人相信,年紀輕輕的她怎會是七袋長老,八成會被當成騙子毒打一頓再送丐幫總舵,然後義父兼師父的丐幫幫主必會大笑一場罵她活該,好好的少幫主不當搞出走,打死是天理。
話說當年義父在破廟的神桌下睡大頭覺,突然有個嬰兒被塞入他懷中,他迷迷糊糊地當是草蓆便往背上一放,就這樣帶走了她,一別千里遠。
乞兒沒有名,胸前一隻精琢的蝴蝶玉玦刻了「飛羽」二字,因此以乞為姓飛羽為名。
至於她的親生父母是誰沒人在意,就當是觀音托子,一干乞丐頭可憐惜得很,片刻不忍放手的輪流抱養,她才能長得又可愛又惹人疼寵,皇宮內的龍子鳳女都不一定有她的好福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