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儘管笑到臉抽筋,今晚的任務有得你哭。」看他怎麼向僱主交代。壤心的夏維森漠不關心的一諷。
「啊!你不會真的不管吧?!」不用等到晚上,他的臉已經開始垮下了。
「我很忙。」
一句話判了他死刑,黃人璋快口吐白沬了,沒料到兄弟一場他居然這麼狠,欲置他於萬劫不復之地。
剛要開口抱怨時,一旁不作聲的影子老四石駿和突然站起身,推開十樓高的窗戶往下望,眉頭堆得如小山高,似受了莫大折磨。
「怎麼了?」
「你趕走的修女又來募捐了。」冰一樣的冷面居然解凍了十分。
夏維森不屑的一啐,「這群假藉宗教斂財的乞丐,叫警衛全趕到大馬路去要錢。」
有手有腳不事生產,專門找有錢人下手的金光黨,一句上帝就能賜米賜衣嗎?
神若有靈何必出來募捐,手一點有魚有肉,金山銀山搬不空。
根本是騙錢騙憐憫的神棍,神是無所不能幹麼要人施捨,還擺出一副聖潔的模樣,好像人人都該挖光積蓄來奉獻,神就會賜福給慷慨富人。
他的每一分錢都是自已賺的,神既然那麼厲害就請自個顯神通,養活這群除了會讚美主就什麼都不會的廢物,有本事就不吃不喝來布道,看他們能撐多久。
「她們並未犯法,只是……」石駿和好笑地搖搖頭,十分佩服這幾個修女的毅力。
「駿和,我似乎聽到歌聲。」葛憂城好奇的走到他身邊往下一眺。
一看之下,他發出開懷的笑聲,難怪歌聲會傳到十樓以上,十二個不良的擴音器使原本美妙的詩歌失真,聽起來像是車子壞掉的嘈雜噪音,夾雜著不時冒出拉長的尖刺高音。
有趣的修女,看來不募到刑風企業的捐款是不肯死心,咦?那個修女……一抹興味濃厚的笑意佔據他的嘴角,看來有人會抓狂了。
「夏總經理,你要不要來看看那個非常獨特的修女,肯定你有拆房子的衝動。」
太好玩了,平淡的日子終於可以添些色彩。
冷哼不理的夏維森射出桌上鋼筆。「我又不娶修女當老婆。」
「那可不一定,這位修女很愛唱歌。」而且是他的「舊識」。
老二認識她,但她不認識老二。
「愛唱歌?」夏維森腦海中浮現一張清麗的高中女生臉孔。「你叫她去死。」
「她」不可能當修女,愛唱歌的女人比比皆是,以「她」的惰性只會賴給家人養,隨性的過日子。
「真的?」
「葛老大,你要是太閒了不妨去陪陪鄭家千金,看她當不當你的小老婆。」他沒興趣地自鼻孔噴氣。
葛憂城大笑地撫撫指上的婚戒。「景蘭會先宰了她。」
一提起他那脾氣剛烈的小妻子,滿臉浮現的柔意可看出他是幸福的居家男子。
「我們會幫你保密,不讓你家的朝天椒發現。」夠義氣吧!
「敬謝不敏,我等著聽你咆哮。」
「嗯?」夏維森不解的瞇起精利的黑眸。
葛憂城揚揚手指揮退多餘的兄弟,命令石駿和將修女帶上來,惹得夏維森皺起眉頭,一副要尋仇似的惡狠狠一瞪——
意思是你在搞什麼鬼,不死個修女難向上帝預訂升天的列車票嗎?
但葛憂城只是深奧的瞄他一眼,微笑著。
第三章
「妳……妳在搞什麼鬼,誰允許妳去當修女,妳瘋了嗎?」
我瘋了嗎?
關於這一點,自問過不下百次的左芊芊猶自思考著,她承認骨子裡流有瘋狂的細菌,正一點一滴侵襲她正常的理智,認為當個修女也沒有什麼不好。
好吃好睡不用早晚祈禱,沒人天天催著找工作,愛幾點起床就幾點起來,賴床賴到長褥瘡都無所謂。
如果不限制她只唱詩歌,人生就太圓滿了,就這樣悠悠哉哉過一輩子,徜徉在歌聲的故鄉里,不用老是煩惱善良的街坊鄰居關心的一問——
又失業了呀?
唉!她也不想工作老是換來換去,有個雄心壯志的嫂子在一旁監督,能滿足她愛唱歌的工作環境實在不多,只好一再地當遊牧民族,居無定所地在老家、大哥的公寓和她自己的小套房游移。
結論是,她也很無奈的呀!但是等一下,她認識他嗎?
如雷的吼聲像海嘯般襲來,當不當修女是她自己的事吧!他幹麼比她大嫂還激動,用狂傲的霸道語氣怒斥著,她十分肯定她過去的生命裡沒有他。
「先生,你頭頂在冒煙,要不要倒杯水滅火?」除了家人,沒人有權利責問她。
泥塑的人偶都有三分土氣,何況她是活生生的人呢,表情和善的左芊芊笑得像個聖母,可是她的舉動足以讓她死一千次。
半瓶的礦泉水直接倒在夏大總經理頭上。
「喔!我的天呀!她死定了。」慘不忍睹,黃人璋掩面從指縫偷覦。
出人意料之外,一臉水的壞脾氣男子居然沒發飆,只是抹抹臉,大步地拉過向上帝借膽的修女,靜默不語的瞧著午夜夢迴中熟悉的臉孔,不敢置信她會出現在自己眼前。
可是令人氣結的,是她竟身著一身醜陋的修女服。
「先生,目不轉睛注視一位神的女兒是件無禮的事,我原諒你的造次。」可惜她沒穿高跟鞋,不然就有了人肉腳墊。
「該死的,妳幾時入教我怎麼不清楚?妳根本不是教徒!」夏維森低咒的抓牢左芊芊纖細的肩頭。
粗魯的傢伙。「先生,你要練鐵爪功嗎?我相信我很脆弱。」
「要命。」鬆開手,他有些無措地爬爬前額的發,克制住自己不去察看她肩頭有無他失控留下的痕跡。
「先生,你有咒罵人的習慣,需要上教堂懺悔。」最好來道急雷正中他腦殼。
「夏維森。」一聲聲的「先生」真刺耳,她冷靜得像個……修女。
該死、該死,到底是哪裡出錯?她應該舒舒服服賴著兄嫂養,怎麼成為一個滿口上帝的修女,太荒唐了。
「你就是瑪麗安姊妹口中的摳門大師,無禮、放肆的冷血水蛭?」她側過頭一睨此刻正怒瞪小氣毛牛的朱黛妮。
低低的笑聲在夏維森的冷視之下硬生生吞日去,眾人憋得變形的五官頓時擠成一團。
「脫下來。」
脫……「夏總經理,你對修女有特殊性癖好嗎?要不要我借你一套修女袍自娛?」
黃人璋悶聲地躲在葛憂城身後偷笑,這位修女非常有意思,用詞遣句字字精練,感覺上就像上了法庭,面對正義感十足的女律師。
可是她是一位修女,言談中相當不馴,一點也不符合神職人員的形象。
不過,耐人尋味的是老二對她過度在意的表現,兩人之間必有一段不為人知的小插曲,他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想看結局。
老大肯定知情,瞧他氣定神閒不插一語,任由老二「欺負」修女還回帶微笑,根本是黃鼠狼嘴瞼,安靜地撿現成的熱鬧看。
夏維森氣惱地握緊雙拳在左芊芊面前揮動,「妳不適合穿修女服。」
「修道院經費不足,如果夏先生願意捐一筆善款,我會建議院長請名設計師設計院服。」她一樣不喜歡寬大的袍子,雖然很通風。
「要多少?」只要能讓她脫掉那一身修女服,再多的錢他都願意付。
「一……」她比出一根手指。
「一百塊,簡單。」他當場抽出一張百元大鈔,讓其它人看了差點掉出眼珠子。
以一個吝嗇出名的人而言,他的舉動叫在場的兄弟錯愕不已,闔不攏的下巴幾乎垂在胸前,無法置信他的「大方」,居然割捨得下可說和他的肉等重的一百塊錢。
可是看在左芊芊和朱黛妮眼中,卻是一種打發乞丐的羞辱行為,一個大企業的上位者竟然好意思拿張比衛生紙還薄的鈔票丟人現眼,兩人心裡的憤怒不可言喻。
「瑪麗亞姊妹,妳看他是不是很可惡,一百塊也拿得出手。」明顯的鄙夷浮現在朱黛妮臉上。
「妳叫她什麼?」不耐煩的夏維森對閒雜人等沒什麼耐心。
「瑪麗亞姊妹,怎樣,你又想叫人把我們轟出去嗎?」朱黛妮手叉起腰,一副太妹的模樣。
「她不叫瑪麗亞,她是……」他眼神複雜地閃過一絲惱意。
若有所思的左芊芊顰眉一問:「我們有親戚關係嗎?」
「沒有。」他希望有……關係。
「朋友?」
「不是。」
「鄰居?」
「差得遠。」隔了半個城市。
差得遠是什麼意思?難道他知道她住在哪裡?「你是偷窺狂?!」
「我……」他很想大吼,可是心虛。「我不是偷窺狂。」
大約在七、八年前,他在一場爭地盤的械鬥中挨了幾刀,血流不止的躺在公園的樹叢裡休息,準備等體力回復後再回刑風幫覆命。
不知過了幾個小時,他八成是失血過多昏睡了過去,一陣清亮的歌聲喚醒他的神智,晨起的鳥兒似在應和地啼叫不已。
背著光,一個高中生模樣的女孩沐浴在晨光中,悅耳的歌聲和臉上淺淺的笑靨,他彷彿看見天使在曙光中拍動著翅膀朝他微笑,將生命中的美好注入他貧瘠的黑暗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