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凝?沒有,她沒來我這兒。」
「有沒有可能她去找什麼朋友?」張讓心急如焚的問。
裴君右在電話那端思索著,「應該是沒有其他人了。」
「那好吧,如果雪凝有跟你聯絡,麻煩你告訴我一聲。」看來他只能在台北市裡漫無目的的找尋徐雪凝。
「我知道。」
「謝謝。」
張讓正準備掛上電話,電話那端的裴君右突然大喊,「對了,她曾經告訴我說她會找個時間去墓園一趟,會不會人就在那兒?要不就是去南部探望陳媽。」
「我去看看,謝謝你。」闔上行動電話,張讓快速的旋轉方向盤,將座車轉而駛向市郊山區的墓園。
窗外的天色越來越暗沉,想來一陣傾盆大雨是免不了的。
天氣這麼不穩定,不知她是否有帶雨具出門!
張讓的車速逐漸加快,沒多久,果然大雨傾盆而下,氣勢來得這樣的兇猛,他沒敢讓車速緩下,繼續朝著市郊的墓園即駛而去。
櫛比鱗次的高樓大廈逐漸減少,車子蜿蜒上了樹木扶疏墓園,他將車子停妥,隨即撐起一把傘,取而帶之的是兩旁扶疏的樹木,往石階上快步走去,期盼找到那令人擔心的女人。
一邊走著,一邊引領期盼張望著四周可否有熟悉的身影出現,直到走上最高處,他朝岳父、岳母安息的墳走去。
果然看見一抹纖瘦的身影蜷縮在墳前的屋簷下,絲毫不在意那毫不停歇的大雨。她面對著墳像是在說什麼愉快的事情,甚至連衣衫都濕透了,她亦不在意。
張讓三步並作兩步的上前去,先是恭敬的在墳前鞠躬,然後蹲下身去。
「你在做什麼?竟然淋了一身濕。」他拿著傘從身後圈住她,為她擋去冷冽的雨水。
「啊——」瞧見身後的人她一臉錯愕,第一個念頭就是想要掙脫。
張讓將她護在傘下,不容許她再繼續淋雨,「不許任性。」
「放開我——」徐雪凝推著他的胸膛,想隔去他的好意。
他鬆開鉗制,徐雪凝像是躲刺蝟似的退出傘外,大雨打在她身上,她仍是我行我素。
張讓見狀氣得甩開雨傘,與她一同淋雨。「為什麼不知道好好照顧你自己?」
「你怎麼來了?你不是在公司?」
「你什麼都沒說,只留了那樣的字句,你以為我還能安穩的坐在辦公室裡嗎?」大雨未歇,張讓的怒氣亦絲毫未減。
徐雪凝抱住自己的頭,語氣痛苦,「為什麼還要這樣牽扯不清?我們不該再見面的……」
「我說過,只有增加你跟我談判的籌碼,否則你沒有離開我的權利。」他的臉上佈滿著雨水,雨水把他的眼神都打冷了。
「阿讓……」
張讓走上前去,「你真的恨我入骨嗎?」
徐雪凝無言凝睇。如果真能恨,事情會不會簡單許多?她紊亂的說不出話來。
「如果恨我,就留下來折磨我。」他眼神邪魅的緊。
他臉上的雨水滴落她肩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低垂著頭呢喃。
她渾身冰冷,可心卻灼熱的不知所措,誰來告訴她該怎麼辦?
張讓抬起手,遮去她頭上的雨勢,「把你的無助、痛苦都對我發洩,不要這樣糟蹋你自己,好嗎?」
「阿讓……」
用身軀為她擋去無止境的風雨,張讓帶著她離去。
洗了個熱水澡,徐雪凝輕踱著腳步出來。
「喝下去。」張讓將手中的杯子遞給她。
「什麼?」
「快喝。」他催促。
輕啜了一口,濃烈的酒味逼得她直皺眉頭,「好辣——」她不住的吐著粉色小舌。
「快喝,可以驅寒,我可沒能耐幫你熬薑汁。」他又催促著她端著酒杯的手。
徐雪凝一不做二不休,屏住呼吸,一古腦兒的把杯中的酒飲得涓滴不剩,不料卻讓酒精嗆得頭昏腦脹。
「咳、咳——」
張讓騰出一隻手,拍著她的背順氣,「我是要你快喝,可不是這樣一頭栽進去,不嗆得你頭昏眼花才怪。」
徐雪凝咳得兩眼泛淚光,這酒果然是穿腸毒藥,輕輕鬆鬆就逼出她的淚。
「過來把頭髮弄乾。」張讓拿著吹風機在她身後吹拂著她的發。
她的身子漸漸溫暖起來,暖得她昏昏欲睡,原本冰涼的手現在已經變得溫熱。
她曲縮著身體,靜靜的任由張讓幫她把頭髮吹乾。關上吹風機,他以指當梳,輕輕的梳攏她如瀑的發。
「留下來,永遠的留下來,好嗎?」他的聲音低低的,煞是好聽。
「可以嗎?」
「為什麼不可以?」他反問。
「你會接受我身上的污點嗎?」她啞著音問。酒精迷醉她的神志,讓她勇於面對陰霾。
張讓圈住她,「不是你的錯,都怪我沒好好照顧你,要怪就怪我……」
徐雪凝旋過身面對他,「你覺得我們還可以繼續在一起嗎?」水氣盈滿她的眼。
「為什麼不可以?」他收緊雙臂,「跟我一起重新來過。」
埋首在他懷中,徐雪凝真希望這不是夢。
連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會答應留下來,是因為對他還有一點依戀吧!他的守候感動了她的心房,他的寬容給了她三年的自由……
她又再度成了他豢養的女子。
「跟我回蘭薰山莊好嗎?」他站在玻璃帷幕,像是王者俯瞰著他的王國,還有週遭霓虹的街景。徐雪凝安靜的坐在地毯上,併攏著雙腿,心裡不斷抗拒著回去的可能性。
張讓伸出手撫摸著玻璃上她的倒影,從頭髮順著輪廓、肩線一路而下,她就像個無助的搪瓷娃娃,脆弱得讓人細心捧著。
「你還是害怕。」他問,「可以告訴我你怕什麼嗎?」他略微轉過身面對她。
徐雪凝抬首一望,隨即又低下頭來。
張讓踅來,在她身側坐下,「快說,我不喜歡隱瞞。」他拂去她垂落的髮絲,露出她怏怏不快的臉蛋。
徐雪凝皺著纖眉,蜷起雙腿,然後沮喪的把下頜擱在膝蓋上。
「知道為什麼取名為蘭薰山莊嗎?」
她搖搖頭。
「那是我媽媽的名字。」他像是在回憶往事,眼中的焦距落得好遠,「在我要升高中的時候,她生病死了。我很喜歡媽媽,因為她總是那麼的溫柔。蘭薰山莊就是為了要紀念媽媽。」
他攬著徐雪凝的肩,「之後,爸爸把他的秘書帶回家,就是董姨。我非常討厭她,因為害怕媽媽在爸爸心中的地位不保,況且她不過大了我幾歲而已,我一直無法接受她。」
「可是你對小靜很好。」
「因為我虧欠她。」
徐雪凝仰頭看著他,眼神有著疑問。
「小靜很早就出世了,在媽媽死的時候,她已經存在了。我不想知道她是不是爸爸婚外情的孩子,總之,我討厭董姨所帶來的一切,包括小靜。」
怎麼可能?他是那麼的寵愛那惟一的妹妹!
「小靜的腿不是天生殘疾,是因為我才受傷的。」
「能告訴我發生什麼事嗎?」
「你知道她對我有著極度的崇愛心態,有一回她執意要跟我出門,我氣惱的不想搭理她,自顧自的走,她就這樣一路跟著我到公司打工、到學校上課、到街上閒逛。我腳程快,她因為怕跟丟了,所以闖了紅燈,車禍造成她雙腿癱瘓,對她,我是歉疚的。」張讓的眼神有著悔恨。
徐雪凝跪起身,抵在他前額,「誰都沒有錯,都是陰錯陽差導致的後果。」
「那裡是我的責任,也是保有媽媽記憶的地方,我希望你能跟我一同回去,把蘭薰山莊當作是你的家,讓媽媽看見我的妻子、我的孩子在她的庇佑下生活著。」
徐雪凝看著他懇求的眼神,她心軟的點點頭,「我答應跟你回去,如果那是你的責任,我願意幫你一起扛。」
「鈴、鈴、鈴……」
電話鈴聲響了,徐雪凝匆匆忙忙的從浴室出來。
「喂,哪位?」
「喂,雪凝嗎?」鞏華俊久違的聲音透過話筒傳來。
「華俊,有事嗎?」她的語調中訝異的成分居多。
她有好長一段時間不曾跟華俊聯絡了,自從上一次的演奏會結束後,她就一直處於休假的狀態,接著她的生活就被張讓的一切所佔據,而忘了她的工作。
「當然有事。」鞏華俊調侃的語調十分明顯,「我的大小姐,你的假休完沒?歐洲那邊有好幾場表演一直要邀請你,可是你的歸期不定,我也不好直接跟對方允諾。」
「Sorry,麻煩你了。」
「啐,我可不是要打電話來邀功的,我是要問你,什麼時候你會結束台灣的假期回美國,我也好早一步幫你安排其他的表演檔期,免得你說我辦事不力。」鞏華俊存心打哈哈。
「華俊……」她揪著電話線,猶豫著該怎麼跟他說是好。鞏華俊對於他跟張讓的事情並不完全清楚,她要怎麼讓華俊明她的決定?
「大小姐,快回答我吧!越洋電話可不是讓你發呆的,給我個大略的時間,我會去接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