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流下幾滴思親的淚水,眼下天色漸暗了,而她卻還困在這片林子裡進退無路。孤伶伶的她要怎麼熬過這充滿危機的一夜?
她聽府裡的下人們說過,山林野地裡常有兇猛的虎、狼出沒,尤其是日落入夜後,這該怎麼辦才好?
愈想心頭愈慌,就連一向不愛哭的她也著急的想哭,不過她並不是這般弱質的女子。
是啊!她就不信自己會倒霉到橫死在荒野。
她一定要在天全黑前逃出這片林子。
收斂了迷亂的心,柳雲昭欲撐起仍感酸疼的身子,可手掌才—貼地,右臂就傳來揪心的抽痛。
好痛!她倒抽一口氣,轉首一瞧,這才發現右臂的衣衫上有一小片風乾的血漬。
她受傷了?什麼時候傷著的?
柳雲昭莫名其妙的瞪著右肩的血漬思索了半晌,不一會兒就想起席湛然撲到她身上的那一刻。
她想起來了!那時他朝她壓來,她右肩突然感到一陣痛。
「又是你!討厭的惡棍、無恥的淫賊!」她火大的朝著無人的林中怒喊,將所有的過錯全歸咎於席湛然。
* * *
坐在樹上靜觀其變的席湛然聽見她突然間開罵,在聽到惡棍、淫賊時怔怔一愣。
她是在罵他嗎?
席湛然十分無辜的坐在技校上,怎麼也想不透自己到底是哪裡得罪了她?
他招誰惹了誰啊?唉,女人。
正當席湛然大歎好心沒好報的同時,他澄亮的眼眸朝下一瞄,卻見坐在樹下的她竟開始寬衣解帶。
在這愈來愈黑的林子裡,她又在做什麼?
席湛然訝然的瞪大雙眸,一時間忘了非禮勿視;等到他發覺自己應該將雙眼閉上時,已經來不及迴避了。
既然看都看了,就乾脆不客氣的瞧下去吧!
忍著痛,柳雲昭鬆開衣帶,略褪下上身衣衫,裸露出右肩頭,頓時一片紅腫和泛著瘀血的傷口映入眼簾。
她受傷了?縱然眼前春光無限好,可席湛然偏偏略過了它們,專注凝盯著她肩頭上那片礙眼的傷痕。
是那時他將她推壓在地時給傷著的吧!席湛然禁不住一陣懊惱、自責。
不知不覺間,他竟在意起她來了。
席湛然在樹上憂心,柳雲昭則在樹下煩惱。
第四章
柳雲昭望著自己肩上的傷勢,雖然傷口已不再滲血,可是卻紅腫疼痛不已。
重新拉攏衣衫,她起身顧盼,欲找尋水源處。
才走了幾步,突然間,遠處天邊傳來幾聲啼鳴,清昂且高亢,由遠至近慢慢的清晰。
這是什麼聲音?一種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柳雲昭警戒的抓緊衣襟,腳步一退再退。
位於高處的席湛然凝神一望,縱然此時的天色已呈昏暗,可是他依然清楚的見到朝這裡急速飛來的灰褐色物體。
那是一隻野生大灰鷹,是五哥席澈然花了五年時間馴養的,名喚疾風。
但疾風怎麼會突然出現,該不會是五哥找來這兒了吧?
席湛然才思忖著,驀然,疾飛而來的疾風厲聲高鳴,方向一轉,撲向立於樹下一臉驚慌的柳雲昭。
「疾風!回來!」席湛然驚惶高嚷,身子也急速躍至柳雲昭身邊,雙臂一伸,將她整個人收進懷裡,以自己的身子護住她。
原本欲攻擊柳雲昭的疾風聽見席湛然的驚嚷,隨即俐落的一個迴旋,緊急飛身擦過他們。
疾風振翅在他們身邊盤旋了一會兒,而後停佇在剛好騎馬到達的男子手臂上。
他撫了撫灰鷹,有張和席湛然極為酷似的俊容,不過多了份剛毅和精銳。
「湛然!」他一臉訝然,炯亮的雙眸緊盯著他們倆,尤其是那個被席湛然抱在懷裡的女人。
那個姑娘是誰?瞧他這般死命的護著,嘿,有鬼喔!
驚魂猶未定,席湛然摟著她,分心的抬眸對上席澈然似笑非笑的眼眸;
他竟然還笑得出來?他懷裡的這條小命差點就沒了。
席湛然沒好氣的白了疾風和席澈然一眼。「五哥,這疾風真是愈來愈沒規矩了。」他溫怒的抗議。
「沒規矩?」席澈然不以為然的笑了笑。「這片林木可是我席澈然的產業,疾風的管轄範圍。」他好心的提醒。
於理自知說不過他,席湛然乾脆轉移注意力,低首東瞧西看懷裡的女人。
一番查看下,確定她沒有傷著,只是方才在驚亂中嚇得在他懷中昏厥過去了。
不知何時,席澈然在幾下飛身縱躍後越過亂石陣。
昂立在他們兩人身旁。
「她是誰?」他好奇的湊過身來,一雙炯亮的瞳眸凝望著席湛然懷中那一張清麗容顏。
「不知道。」席湛然照實回答,雙臂仍緊緊的環住她。
「喔?」席澈然抬眸,眼底淨是難以置信。
方纔急迫凶險的一幕他沒有錯過,要她真是素未謀面的女子,七弟會那樣捏急的以身相護?
這當中一定有問題。
回望著他懷疑的神色,席湛然有口難言的一歎。
「唉,五哥,這一切說來話長啊!」
* * *
席湛然望著床榻上睡得正沉的娟美殊容,一顆惶惑的心揪了又鬆、鬆了又緊。
方纔—進房,他們迎上剛替她看診完的大夫。
大夫開了幾味安神的藥方,說她只是一時驚慌過度,嚇得失了神;至於肩上的傷並無大礙,喝幾貼湯藥、敷幾回草藥後就能去瘀消腫,連個傷疤也不留。
席湛然在送大夫出房門後,掛慮了大半天的心總算放鬆下來。
他們這段「孽緣」總算了了。
等她傷癒回家後,他們就再也不相干了,反正他也只是偶爾才會來五哥這裡,想要再這麼有緣的接二連三碰面也難了。
不知為什麼,他就是不想和她有太多牽扯,彷彿有什麼東西將要佔領他向來放任自由的心。
席湛然才在慶幸自己即將擺脫這個麻煩,但另—個端詳床上人兒許久,從頭至尾都不吭一聲的席澈然卻突然開了口,讓他的一碩心又揪了起來。
「她不是咱們鎮上的人。」席澈然再將不省人事的她仔細看了—遍,而後無可奈何的搖搖頭。
天啊!席湛然不敢置信的垮下一張俊顏。
「湛然,這回五哥也幫不了你了,麻煩是你惹來的,該怎麼處置你自己得想辦法。」席澈然事不關己的踱回桌旁,涼涼的坐下喝了口茶。
「我怎麼想辦法?」席湛然急得想跳腳,著實後悔救了她。
「等她醒來,問清楚她家居何處,再平安的將人家送回去。」席澈然回答得簡單輕鬆。
將人送回家?若是在平時,席湛然會覺得這只是舉手之勞罷了,可是今日卻大大的不同。
只因他這回是瞞著家人南下,可不是閒著沒事幹,他忙得很,忙著「逃婚」。
替齊賽雪走一趟羅剎崗已是風險極大的差事,要是再多費些時日送這女人回家而不小心走漏自己的行蹤,那他這輩子只怕得被那柳家胖女娃給纏得死死的。
「我沒空。」為了自己的終生幸福著想,他決定把這個有可能害了自己一生的女人給推掉。
「沒空?」自若的喝著茶的席澈然挑了挑眉。「那七少怎麼有空替齊賽雪上羅剎崗一趟?」他硬是將席湛然的謊言戳破。
他連這件事也知道?席湛然有些尷尬的乾笑兩聲,怪只能怪自己對美人總是硬不下心腸回絕。
席澈然似笑非笑的挑動俊眉,對他的回答顯得十分不以為然。
「五哥!」席湛然為難的開口,「可不可以勞煩你送她回去?反正你鏢局的人手這麼多,就當是替人護鏢吧!」
「護鏢?」席澈然不認同的嗤哼。「她可是個人羅!咱們鏢局護的可都是東西,又不是人。」他毫不留情面的拒絕。
「就當是我請托的,這點情面你該不會不賣給小弟吧?」
「當然不賣。」就算是為了他最疼愛的么弟,他也不能壞了鏢局原有的規矩。
「要不,我付一千兩黃金當作酬勞。」講情不成,他就換個方式——利誘。
這天價對別人來說可是好幾輩子的心血,可對席湛然來說卻只是九牛一毛。
整個洛陽城的錢莊、櫃坊皆由他掌管,只要有他的親筆信函和獨一無二的黃金沙印,他要拿多少就有多少。
見席澈然不反對的沉著臉,席湛然以為他答應了,立即由懷裡取出銀票,在其上振筆疾書的寫了幾個字,而後掏出懸在脖子上澄黃的小金印,沾上混著沙金的印泥就要蓋上。
「且慢!」席澈然揚聲阻止,懷疑的瞇細了漂亮的眼。「你這次逃婚出走,那一間間你所管轄的錢莊和櫃坊該怎麼辦?」該不會關起門來不做生意吧?
「二哥答應先替我看著。」席湛然心情極好的回視他。
原來是有幫兇撐著,怪不得他這般有恃無恐!
「別管這些啦!就算我不在洛陽,二哥瞧見我這黃金沙印也會付錢的。」
「等等!我又沒答應走你這趟鏢。」說著,席澈然壞壞的朝他一笑。
「一千兩太少是嗎?那我再加一千。」席湛然又掏出一張銀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