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例,冷風寨在當夜舉行了慶功宴。
明知他已經回來了,趙落月仍然不想見他,拒絕了他派人捎來的邀請,寧願待在房裡習字。
她的病仍然未見起色,常有咳嗽的症狀,然,平時無波的情緒,此刻卻因不安而突然猛咳了起來。她喝了口水,伏案提筆揮毫,卻安撫不了她煩躁的心情。兩人太久沒接觸了,她反倒有一種陌生的害怕,就好比當初落入他手中那般。
時過三更,房門倏地被打開,她在燭光下猛一抬眼,那偉岸的身軀、冷峻的臉龐,頓時映入眼簾。
她看著他緩緩走來,心跳如雷鼓響著。
他瞅著她半晌,突地上前,一俯首,唇貼上她的。他滿嘴酒味,霸道地吻著她的,雖不似之前的粗暴,但她還是嫌惡地推開了他。
他的嘴稍稍離開,冷眼看了下她,倏地伸手抓住她的下巴,隨即又覆上去。
她閉目不語,暗自嘲笑,她似乎永遠逃不出被他玩弄的命運!
這一次,她決定放棄掙扎。她想通了,無論如何,她還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又何必做無謂的抗爭。
而帶著幾分醉意的他,完全感覺不出她的改變,仍是一徑地吻著她,最後攔腰將她抱起,朝床榻走去。
他將她放入床中,終於發覺她不同於以往的安靜。她不再抵抗,不再掙扎,這情況令一向對她用強的他,霎時有些不知所措。
莫非他做得還不夠壞?
相信只要她會吵會鬧,就表示他已經激怒了她,但是要做到讓她恨他一輩子,可能還需要花一點功夫。
「怎麼?心裡恨我就說出來呀!」他壓在她身上,在她耳邊低吼。
她躺在床上,一句話也不說,雙眼空洞無神,像是望著遠處。
見激不起她一點情緒,他又吻上她,接著伸手想解開她襟扣,然而,停在衣襟前的手,卻僵住了。
他實在不想傷她太深,對一個女子來講,略施薄懲也就夠了。於是他又將手收了回來,改以抓住她肩頭。
他持續吻著她,像是上癮似的,一發不可收拾,而那柔軟的女子嬌軀,令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柔和了下來,致使雙唇不再霸道,輕柔地含住她紅潤的唇瓣,慢慢品嚐。
在他輕柔的吮吻中,令原本賺惡的她,稍稍退去了敵意,或許是身子虛弱的關係,她竟然在他的鉗制下,躺在他懷中沉沉睡去。
見到她恬靜的睡容,霍鷹豪並沒有叫醒她。這一刻,他突然有個新發現——
這個女人竟然和他一樣固執!
表面上她雖然不再抵抗,其實骨子裡執拗得很,有別於一般女子見了男人就逢迎曲奉,不惜貶低自己,以求男人施捨一點卑微的憐惜。
她……真是個倔強的女人!
這一夜,他們同床而眠。
從未為情所困的霍鷹豪,要一個女人恨他也許容易,但他根本不明白,女人卻是最容易陶醉在男人的溫柔裡。
聽見了遠處的雞嗚聲,躺在床上的趙落月才緩緩睜開眼睛。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昨夜睡得特別沉,一早的精神也特別好,莫非是因為他的關係?
昨夜,記得是躺在他懷裡睡去的,那溫暖的臂彎、結實的胸膛,的確讓人睡得非常安穩,不過……
她隨即否認這個想法。或許是自己太累了,才會有這種假象。
下了床,望向窗外,今早的天氣晴朗,溫暖的陽光透著窗欞而入,令她的心情不自覺地好了起來。
目光往院前一移,瞧見了他的身影。
他上身打著赤膊,正在院子裡練拳,瞧他赤手空拳、手隨步開,神氣沉重穩如泰山,而身體動作卻輕靈如飛鳥,每一拳每一步,都教她無法移開視線。
莫怪他會被冠上冷風孤鷹的封號!
正當她瞧得出神,視線隨著他挺拔的身形而移動時,不經意撞上他突然回首的眸光!
「啊!」她心一驚,收回視線,急忙坐在妝台前梳理自己的長髮。
她望著銅鏡裡的自己,不明白自個兒蒼白的臉何時已多了幾分血色——那紅嫩的雙頰,以及微張的朱唇……
大概是受了驚嚇的原故吧。
她發愣似的不斷梳著長髮,突地,她的纖弱小手被一隻大掌給握住。
「我幫你。」
她睜著圓眸,驚詫地望著銅鏡裡的他。
他極輕柔地梳理她的長髮,不厭其煩地,一次又一次;她看在眼中,訝異得無法言語。
連他都無法置信自己會這麼做,手中溫柔的動作,全是想補償曾對她造成的傷害;然而,腦中的思緒一轉,公孫先生話語言猶在耳,他得讓她恨他才行,他怎麼全忘了!
他倏地丟開手中的木梳,朝她喝道:「倒杯茶給我!」
她猛一回首,見他冷著一張臉,往一旁的大椅坐下,之間性情的轉變就在一瞬間。
她早該明白的,這種行事不擇手段的魔頭,還有何性情可言。
「還不快去!」
他凶狠的模樣她不是沒瞧過,比這個更殘酷的她也都嘗過了,還怕什麼呢?
緩緩起身倒了杯茶走向他,她將茶放了轉身就要離去,熟料,他的大手一抓,將她拉了過來。
「你心裡不服氣?」他的冷眸中有她清麗的臉龐。
她不想開口,也沒有看他,只將臉側向一旁。
「為何不說話?」他對上她的眼,深深看著她。
「我們之間何須言語。」
這樣的回答,在霍鷹豪聽來卻有兩種解釋。
一種是兩人之間有仇隙,根本不相往來,也互不說話;另一種即是兩人已經到了相知的地步,不需言語,也能達到溝通的目的。
他並不明白她所指的是哪一種,只能暗自猜測。而他只要能達到讓她的心活過來,就算她不想和他交談也無所謂了。
他放開她,從案邊取來一隻小木盒遞給她。
她抬眸,看了他一眼,並沒有伸手拿取。
「拿去!」冰冷的語調中滲進了一絲輕柔。「裡頭是首飾,我想你會需要。」
當下,她的心像巨鼓般響著,他的表現著實令她震撼;然而,她現在還需要這些東西麼?以她如此低賤的身子,還需配戴那些高貴的首飾麼?
更何況慧娘送給她的飾物已經夠多了,她根本就不需要。再則,這些東西還不是從他人身上搶奪過來的,他有什麼資格拿來送她!
「土匪就是土匪!」她蹙眉,輕蔑地看了他一眼。「你以為隨意把別人身上的財物搶來送我,我就會感激你麼?」
當下,他的心就像是被澆了一桶冷水一般。曾幾何時,高傲的冷風孤鷹也會有如此難堪的一刻?他不禁要問自己:霍鷹豪,你何須如此作賤自己,討好他人!
「要收不收隨你!」他忍著滿腹的怒意,隨手將木盒往案上一丟,便邁開大步走出房外。
他一離開,屋子裡頓時變得冷清,彷彿一顆心忽然之間被掏空一般,變得既孤寂又無助。
她慌亂地望著四周,茫然無以應對。
她該如何是好,原本已經無波的心,為何在見了他之後,總是蕩起陣陣漣漪,她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落月——落月——」
窗外傳來陣陣的低喚聲,趙落月放下手中的書卷,鎖著眉頭,尋聲走上前去探個究竟。
她走至窗邊,探頭望了望,沒瞧見什麼人,正要回首時,忽然間一聲低叫嚇壞了她!
「嘿!是我啦!」
一個帥氣的身影赫然出現在她眼前,令她驚訝得往後退了好幾步。
「展陽?」她有好一段時間沒見著他了。
「聽我娘說你病了,所以我溜過來看看你。」
他帥氣的臉龐總是帶著笑容,令她不自覺地總愛盯著他瞧。
「進來再說吧。」她打開房門邀他進來。
展陽幾個大步一入,帥氣的身影便出現在她眼前。
「大哥和公孫先生下山去了,所以我就趁機會來看看你。」
「他下山去了?」她有些意外,也顯得有些失落。
「嗯,大概是為了幾天之後的徐州之行做準備吧。」
「徐州?」她蛾眉微蹙。「你們又要行動了?」
「不錯。聽說這一次的任務有些危險,而且是筆大數目,同行的人都戰戰兢兢,連大哥也不敢放鬆呢。」
展陽說得口沫橫飛,卻沒發現趙落月擔憂的臉色。
「反正這些事大哥會處理,我也不用操什麼心。倒是你,好些天沒見著你,我瞧你好像瘦了些,你到底生了什麼病?」
「我……」那個傷痛的回憶,她實在不想再提起。「我沒什麼,你和慧娘多心了。」
「可是我瞧你臉色很差,明兒個要不要請公孫先生過來看看?」展陽盯著她瞧,一副擔心的模樣。
「不用了,前些日子公孫先生來過了。我現在這個樣兒只是想家罷了,沒什麼的。」
就算展陽再笨,也看得出趙落月失落的眼神。之前她那帶著笑意的容顏,已不復見,如今掛在臉上的全是淡淡的愁雲。
「來,我耍幾套拳讓你瞧瞧!」
只見展陽扮起猴樣,耍起猴拳來了,一會兒跳上椅子,一會又跳下,臉上儘是逗笑的表情,逗得趙落月也不禁輕聲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