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冬去春來,才褪去一身雪白衣裳的頂雲峰,在坎坷山勢形成的巖縫內部有洞天,百花齊放、鳥語花香的世外桃源桃仙谷躍然入目。
此時,五顏六色的奇花異草和飛禽走獸,司空見慣地望著那綠油油的草皮上,彼此盤腿對峙的一對活寶。
「老蘿蔔,這次非把你變成一隻豬不可。」尖銳的嗓門聲,是來自一位臉蛋如嬰兒般柔白粉嫩的俏姑娘真珠口中,而她那張玲瓏的小嘴正氣嘟嘟地念起咒語。
「你要把我變成老豬公,那人家可要把你變成小母豬嘍!」這位氣定神閒的森下神仙是成駿,雖已過半百了,但他那張老臉卻比年輕小伙子還要光亮、還要賊。
「哈哈!」真珠一笑置之,雖她和老蘿蔔鬥法不下幾百回,而她也總是落得灰頭土臉、狼狽的下場,不過,那沒關係,失敗乃成功之母,今日就是本姑娘一雪前恥的黃道吉日。
「珠丫頭,自信滿滿那是很好,不過……」他那一對鬼黠的老眼珠子往她身後一探,「你先回頭瞧瞧,蘋果還在不在?」
蘋果!真珠心頭一咚,這可是她最愛吃的水果 那,於是想都沒想就著急如焚地扭頭一看,擺在草皮上的蘋果,正被一隻全身雪白的猴子狼吞虎嚥地吃掉一大半,氣得她沒腦子就臭罵一頓,「死猴子快把蘋果我放……下。」說時遲那時快,一團金黃色的光芒急速籠罩著她,等她扭回頭時,震得她張大嘴,才知自己因一時分心,才讓這棵老蘿蔔有機可趁。
「卑鄙。」隨著瞬息萬變,她身形漸漸縮小,小巧的鼻子變成肉包子大的豬鼻子;潤紅色的耳朵變成了手掌般大的豬耳朵;接著如蓮藕的四肢縮短成癡肥的豬腳;可憐也那一雙天真無邪的眸子,也逃不過災難成了兩粒黑碌碌的龍眼核;最後出現的是那不屬於她身上的豬尾巴,驚天動地地嚇壞了那些看熱鬧的飛禽走獸。
「哇!哇!」真珠嚇得哇哇大叫。
而成駿卻是笑得不顧形象,猛槌草皮來發洩狂飆的笑蟲。「哈……豬……豬小妹,哈……」他笑出了淚。
「老蘿蔔,快把我變回來啦!哇……」真珠心裡想,幸好,還能說人話。
「豬小妹,豬小妹。」成駿叫得挺溜口。
「不要叫我豬小妹!」她本能地扭扭豬鼻子。
「那叫珠丫頭總可以吧!」
「不!」真珠氣咻咻的,此時她才覺得這「珠」
字是多麼討人厭。「你還不快點解咒。」
「解咒?」成駿按按她那可愛的豬鼻子,卻遭來她張嘴一咬,幸好他手指縮得快,接著他朝她嘻皮笑臉地說道:「談何容易。」
「你到底想怎麼要?」她已經夠窩囊了,他還死沒良心地折磨她。
「簡單,只要你能追得上。」成駿話才落下,便駕起登峰造極的輕功,瀟灑地揮一揮衣袖,說拜拜了。
真珠一臉錯愕,這老蘿蔔說走就走啊!真沒良心。她頹廢地跌坐在地上,禁不住嚎啕大哭,當她伸手欲拭淚時,一雙豬腳卻教她哭得更賣力,不再多想,就邊哭邊追上去,「老蘿蔔,別丟下我。」
不一會兒,桃仙谷來了一位身穿大紅大紫衣裳的中年之姿女人家,她一踏入此地,立刻就衝進木屋找一遭,然後又在谷中展開地毯似地搜尋,直到她的心情由滿懷喜悅而一下子跌至谷底。
可惡,她已費了二十個年頭東找西找,好不容易才找到他的隱匿之處,但還是遲了一步,又被他溜了。難道她真的比不上一個小嬰兒嗎?她恨恨地仰天長嘯。「成駿,只要我還活著一天,我勢必要找到你。」憤怒之聲在桃仙谷中繚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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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從一出頂雲峰,真珠就千里迢迢地尋找成駿,但她白天變成豬,法力就跟著消失,而等天色一黑變回人形時,肚子早已飢腸轆轆,哪有工夫去找人呢?
此時,她來到這人生地不熟的不毛之地,「嘔!嘔!」她皺著豬鼻子,豎起靈敏的豬耳朵,眼探四周、耳聽八方,看看是否有同伴,不,是看看是否有人煙。老實說,她這二十個年頭,除了成駿和桃仙谷外,外面的世界對她而言,一切都極陌生。
像這次下山追師,她是分不清東南西北地橫衝直撞,一路上心驚膽戰,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直到漸漸適應這段苦不堪言的日子,才知自個兒的世界有多狹隘。天快暗了,趕了一天的路,豬也會叫累的,她坐在干黃的雜草上,伸長肥肥的豬脖子,靜待陽光消失。
突然間,豬耳朵耳尖地扇啊扇,豬頭也同時扭向聲音來源處,黑碌碌的眼珠子眨個不停,接著她隨之站立,四隻豬蹄蓄勢待發地耙一耙土,下一秒,「颼」!的一聲,真珠就衝向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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陣陣急促的馬蹄聲,被一團橫衝直撞的鬼東西給嚇得打住呼吸,緊急煞住腳,馬身直立狂嘶,馬主人衣慕游極力安撫驚惶失措的愛馬,「飛箭、飛箭,乖,沒事了、沒事了。」
飛箭被安撫下來,立即怒瞪蹄下那只嚇昏的笨豬,齜牙冽嘴不怎麼客氣地朝她的豬屁股狼狽一踹,算是給她小小的教訓。
飛箭背上那位體格修長、雄偉的衣慕游俐落地下馬,跨步向前,定睛一瞧,原來是只小野豬啊!他蹲下身,彈彈真珠的豬鼻子。「晚膳有著落了。」他嘴角輕輕一揚,一隻手便抓起她的後腳,接著站起身,另只手牽著馬的韁繩,走向路旁一處可以夜宿生火的地方。然後,他先將豬的四肢用雜草捆綁,以免她逃脫,接著,用枯枝架起烤架,生起火。
當一切就緒時,真珠突然睜開眼睛醒了,她先眨一眨眼珠子,「嘔!嘔!」一聲聲的豬叫聲隨之而出,她掙扎想起身卻動彈不得,這嚇得她本能地放聲尖叫,「哇!」
這突如其來的殺豬叫,著實把一人、一馬給嚇得大大地彈跳,背對她的那個人立即戒備地旋過身,循著聲音來源處,視線落在地上的她,心裡想,不可能的,豬怎麼會發出人語呢?
「你幹麼綁著我?」除了老蘿蔔,他可是她下山來頭一個見到的人耶!幹麼一見面就把她五花大綁的?
「放開我!」她加高音量。
衣慕游著實嚇呆了,而他那雙具有鑒別事物能力的眼睛,一下子沒有准了!搞什麼名堂?豬會說話、豬會說話!這種荒誕不經的怪事竟然被他撞上,而且還把一向威嚴穩重的他給撞得東倒西歪、心驚肉跳。
「是人、是妖?」他穩住混亂的心緒問。
真珠白了他一眼,「是人啦!」
「人」?簡直胡說八道,它明明是一隻會說話的豬,還敢說是人。他心想。
瞧他一臉難以置信的樣子,她更心急了,「我真的是人嘛!人家是因為被下了咒語才會變成豬的。」
見他不吭一聲,她不禁問道:「你幹麼不說話?」
不是他不說話,而是平日話就少的他,此刻真不知該如何與豬對談。
「不信的話,我馬上證明給你看。」當日月交接的那一剎那,她全身罩著微微的亮色,先由豬鼻子開始一縮不見,然後豬耳朵、四肢、豬尾巴也跟著轉變,直到呈現原本的嬌美倩影。
衣慕游又呆了,豬……她,「你真是人?」想不到她長得如此甜美,且甜得令人怦然心動。
「人就是人,有什麼真不真的!」真珠沒好氣地說道,她本能地想伸展四肢,又發現自己被草繩捆得發疼,「好痛!」她二話不說就打起手印唸咒語,一眨眼,草繩立即脫落。她立刻爬起來,才一伸展腰,立即感到屁股一片灼痛,「奇怪,屁股怎麼會痛?」
飛箭聽了倒抽一口氣,立即心虛地側開馬險。
頭腦簡單的真珠沒打算追根究底,只知她現在最迫切需要的是食物,來填飽一天未進食的肚皮。她沒頭沒腦地一個箭步就晃到衣慕游眼前,小手抓住他的手臂,「好餓,我要吃蘋果。」她眨了眨那對無邪的眸子。
「蘋果?」她秀逗了啊!荒郊野外哪來的蘋果?他銳利的俊眸移向她那雙不知檢點的小手,「豬精,把手拿開。」他心想人心隔肚皮,更何況是妖怪,那更應該處處小心。
「我才不是豬精!」她朝他大吼,氣得她扭過身來向火堆邊,很不淑女地蹲了下來,「我不是豬精,我也不是豬小妹。」她的眸子瞪著劈哩啪啦的火焰,感傷地淌下淚珠。「都是老蘿蔔害的,可惡的臭老頭子,哇……」她盡情發洩心中的悲哀。
雖然說防人之心不可無,但在好奇心地驅使下,他很想知道她的來龍去脈。「老蘿蔔是誰?」
「把我拉拔大的師父。」真珠任淚水流滿面,「老蘿蔔這個名字是我幫他取的。」她轉過身,淚眼瞪著一身白的衣慕游,「那是因為他老是穿著一身白色,活脫脫像一棵白蘿蔔。」她開始認定穿白衣服的人都是老好人。她把頭扭回去,又一下子扭過來,死睨著他,「我姓真,是真真假假的真,單名珠,是珍珠的珠,我叫真珠,不是豬小妹。」她再三地強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