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不要拿那個敗家子同我比較!」不等她念完,他便早一步截斷她說不完的廢話。
這南京城裡誰不知道文字征是出了名的敗家子?
他日拋萬金只求美人一笑,是南京城出了名的笑話,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拿他同他比較,他只會覺得丟臉。
而她不過是受到二哥一丁點的幫助,就拿他當神看待了……好似他成了救命菩薩一般。她只是在摘月樓住過一小段時日,又瞭解二哥多少?簡直是可笑!
瞧她一臉癡迷得緊,是吃了二哥的迷藥不成?
他好歹也養了她不少時日來著,怎麼就不見她感激他?
「二爺或許真是敗家子,可至少他不曾迫害任何人,更不會端出架子壓人!」她義正辭嚴地道。
文宇凜不由得瞪大眼,惱火地吼道:「妳以為摘月樓是什麼地方啊?」
她是不入二哥的眼,要不老早就被他打扮妥當、擬好價錢,入樓的第一天就準備拍賣了!
蠢蛋!真正收留她的人是他,要感謝的話,就感謝他吧!
「摘月樓是個好地方,裡頭的姐妹為人極好,二爺也好,就連上門的客人都比我以往遇過的人要好上太多了。」她當然知道摘月樓是什麼地方,但是什麼地方重要嗎?重要的是人心吧!
「妳!」那裡是妓院耶!
裝笨也要有點技巧吧!那些出賣靈肉的花娘暫且不談,會在妓院走動的人能有多好?會開妓院的人又能有多好?怎麼可能比她以往遇過的人還要好?她以往過的又是什麼樣的生活?
什麼樣的生活會比在妓院裡還要悲慘?她是腦子有問題,還是以往的生活果真不是人過的?
文字凜無力地睇著她,沒半點氣力再罵她,滿腦子還思忖著自個兒古怪的心思,不解自個兒到底是哪裡出差錯了。
「起來吧!」在一旁的葉枝趁文字凜發愣時走近掌櫃,一把拉起他,拿起手絹擦著他滿臉的涕淚。「三爺不會趕你走的,你放心吧!」
掌櫃眨了眨眼,將她瞧得更加仔細。「多謝夫人……」
「甭謝、甭謝,小事一樁。」不過是拉他一把,她還擔得起。
再者,衝著他喚了聲夫人,這個忙她是非幫不可了。
呵呵,夫人耶……他現不知道她就是夫人,那麼相信過不久這錢莊上下一定都會知道她的身份了。
無心插梆柳成蔭啊!
果真是好心有好報,老天待她真好。
「誰准妳拉他起來的?」文字凜見她扶起掌櫃,甚至還拿著手絹拭著他滿臉教人作嘔的涕淚,不由得惱火地暴咆著。
她做起事來老是沒分寸,簡直是……
葉枝不解地回身睇著他。「別這樣嘛,掌櫃有些年歲了,你要他這樣跪著,太說不過去了吧?」唉,就知道他定會把氣出到她身上來……不過相信他看在她肚子裡的假娃兒份上,該是會給她幾分薄面的。
「哼,一句夫人就把妳給拱上天了?」他會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想收買人心,好向世人公告她的身份嗎?
別傻了,他們全都是他的心腹,只要他一句話下去,她的身份頂多只在錢莊裡流傳著,絕對不會傳到外頭去的。
「哪有……」真是見鬼啊,連她這心思都教他給猜中了。
文字凜冷冷瞪她一眼,對著一旁的掌櫃吩咐道:「夫人要什麼就給什麼,別再怠慢了,要不……」
「小的知道了。」掌櫃誠惶誠恐地道。
文字凜走過葉枝身旁,在她的耳邊輕聲卻飽含威嚇地道:「妳最好給我乖乖地待在裡頭,要是我一回來知道妳又跑到外頭來,肯定讓妳吃不完兜著走!」話落,他隨即往前院走去。
她瞅著他的背影吐了吐舌頭。
啐,他又不在這兒,哪裡管得著她到底要上哪兒去?再者,眼前還有一樁事等著她去做呢!
「掌櫃。」
「小的在。」
「給我五十兩。」她笑得眉眼皆彎。
「嗄?」
「你聽見的,方才三爺說了,夫人要什麼就給什麼,而我就是夫人,你敢不依?」呵呵,原來這就是做夫人的滋味啊,真是過癮極了!
☆☆☆☆☆☆☆☆☆☆ ☆☆☆☆☆☆☆☆☆☆
欸,怪了?人咧?
葉枝手裡捧著裝了五十兩銀錢的小袋子在錢莊外頭的街巷裡跑著,一會兒往東、一會兒往西,忙得渾身是汗。
她東張西望,走到十字街口,卻不知道該往東南西北哪一方去。
突地聽見右手邊有人喚著相公,她抬眼探去,見著一男一女,而那男的瞧起來像極了方才上錢莊的那個男人,她忙走向前去。
然而才走了幾步,她卻見著那男人打了那女人一巴掌;她瞪大眼,一把無明火燒上心頭。
她大步向前,沉甸甸的銀兩還揣在懷裡,微惱地開口叫道:
「這位公子。」
神形猥瑣的男人回頭睇著她,上下打量著。「妳是誰,叫我幹什麼?」
「這位姑娘不是你的妻子嗎?你怎麼可以在大街上打她?」真是的,早知道他是這般下三濫之輩,她就不必特地為他送錢來了。
「妳的意思是說,我關起門來就能打了。」他冷笑的道。
「喂,你這個人很不講理耶,難怪上了錢莊人家還不借你錢,我是眼睛瞎了才打算替你送錢來!」她惱火地吼著。
原本以為他有急用,看來他八成是手上缺現錢上賭坊廝殺吧!
可惡,剛剛還以為自個兒聽錯,可誰知道一點錯都沒有……
三爺果真是英明得很,像他這種人根本就不需要借錢給他,否則就如同肉包子打拘一般,有去無回!
就只有她,還笨得親自提錢追他!
「錢?」那人眼尖地睇著她抱在懷裡的袋子,大手探了過去。「給我!」
「喂……現下是怎麼著?」借不成,他打算行搶了?「喂,你放手,要不然我可是要大叫了哦!」
他的氣力真大,她整個人都教他給晃得頭昏腦脹了……
「妳放手!」男人怒吼道。
「不放!」她當然不放,她要留著這一袋錢,還要完好無缺的交到掌櫃手裡。「你才該要放手,要不然我一喊救命,倒霉的可是你!」
「妳!」
那男人見搶不著錢,惱火地抬起手,眼看著就要落到她臉上,她不禁縮緊頸項,等待著火辣辣的耳刮子落下,可誰知道等了半晌,卻只聽到一聲鬼哭神號,她不由得張開眼--
「三爺?」欸?他不是出去了嗎?
完了,他的臉好臭,他好像很生氣耶……可不是?她現下人在外頭,他不氣才有鬼呢!
☆☆☆☆☆☆☆☆☆☆ ☆☆☆☆☆☆☆☆☆☆
「妳愈來愈放肆了!現在是怎麼著?我前腳走,妳後腳跟著動,還同掌櫃拿了五十兩……混蛋,妳是打算如何?眼裡沒了我的存在,還是擺明了要拂逆我?或是根本把我的話當屁了?」
將葉枝揪回錢莊後院的路上,文字凜的嘴一直沒停過。
葉枝始終垂下眼,沒有勇氣和他對視。
「我以為借人錢應急,也算是功德一件啊……」她愈說愈心虛,話到末端,幾乎已經聽不見了。
從頭到尾,她所能說的也只有這一句話。
她哪知道人心叵測?不過是好心想幫那個混蛋,可誰知道人心如此險惡。
「我把妳帶回來也算是功德一件了!」她還想要怎麼樣?
「為了自個兒的骨肉,怎能算是功德?」把她和娃兒眨得那麼低……不過實際上他貶的只有她,岡為她的肚子裡什麼餡兒都沒有。
「說到骨肉……」他驀地露出掙獰的冷笑。「妳倒還記得肚子裡有我的骨肉,妳既然知道,為何不安分守己地待在後院?妳理那種賭得失了心的賭徒做什麼?他的死活與妳何干啊?妳管好自個兒便成!若今兒個不是我忘了帶東西,方巧踅回,天曉得妳會不會笨得傷了肚子裡的娃兒!」
真是個可惡的笨丫頭,怎麼會笨到這種地步!
她明明知道自己是母憑子為貴的,還敢這麼囂張!
賭徒的話能聽嗎?那男人在他的賭坊裡輸了錢,才跑到他的錢莊裡借錢的,除非他瘋了,要不他是絕對不會借給那男人的!
她不懂前因後果,倒是急著當好人……簡直是笨得不可理喻!
「我……」她扁了扁嘴,囁嚅好半天,才開口道:「對不起嘛,我一時沒想那麼多。」
她肚子裡又沒娃兒,當然是沒想那麼多啊,不過她往後會注意一點的,省得惹他起疑。
「沒想那麼多?」他咬牙低喃。「要是傷著娃兒,妳賠得起嗎?」
剛剛的情景說有多可怕就有多可怕,倘若不是他及時趕到的話,天曉得會變成什麼樣的慘況。
「我……」
「老闆、夫人,用膳了。」
她正囁嚅著說不出話時,門外卻有一干下人正端著熱騰騰的飯菜上桌,她立刻蹦蹦跳跳地跑到桌邊瞧瞧。
「三爺,你用膳了沒,要不要一道用?」她雙眼直盯著菜,卻很義氣地對他招手,彷若全然忘了方纔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