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桑瀚揚擰起眉,不喜歡母親這般咄咄逼人的語氣。「我不是小孩子了,會自己安排時間:雖然瀚霖去當兵,但春花阿姨她們不是每天陪你嗎?等學校放假我就會回去陪你。」
「小揚,你--」曾喜萍顯然沒料到兒子會這樣跟他說話,他一向是乖巧聽話的孩子,現在竟然會跟她頂嘴了?!一定是這個狐狸精改變了他,這個狐狸精就要搶走她的兒子了!「你變了,才到台北不到半年,你竟然變了!」
「我沒變。」桑瀚揚翻了翻眼,受不了老媽的小題大作。「我還是我,永遠都是你的兒子,我很抱歉因為比較忙忽略了你,但絕對不是因為童語的關係。」
這麼簡單的事,為何非得將它複雜化不可?
「你……」曾喜萍還想說些什麼,卻讓童語突兀地打斷了。
「伯母,我想你可能有很多話要跟瀚揚聊,我想我在這裡並不方便,所以我先告辭了。」看了桑瀚揚一眼,她的心頭沉重起來。「瀚揚,你陪伯母,再見。」
「童語。」桑瀚揚在她開啟大門之際跟上她,大手緊握了下她的小手。「我……」
童語搖了搖頭,暗示性地瞥了眼屋裡。「別說,我走了。」
「童語!」握住她的大手緊了緊,他的眼裡明顯傾訴歉意。「我再打電話給你。」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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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桑瀚揚的宿舍回到住處的路上,童語不斷地反覆思索,著實不明白為何曾喜萍對她的敵意會這麼深?
她還來不及找到答案之前,卻先被站在自己家門口,哭得像淚人兒似的童瑤給嚇壞了!
「欸,你別老是哭啊!」忙將她住屋裡帶,讓她一次哭個夠。「你倒是說說發生了什麼事,這麼哭不是辦法嘛!」
「我、不知道、怎麼說……」童瑤邊哭邊搖頭,眼淚像不用錢的水似地流個不停,抽抽噎噎的連句話都說不完整。
「不知道怎麼說?不知道怎麼說?!不知道怎麼說?不知道怎麼說?!」童語的聲音越拔越高,幾近發作的邊緣。「不知道怎麼說就別說,不說就不准哭!」她的口氣像在高壓脅迫無辜的學子。
童瑤拿哭紅的淚眼瞅著她。「我……我不、不是、你、的學生。」
童語頹喪地垂下雙肩。「那你倒是說個理由出來嘛!你這麼哭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幫你。」她自己正為了曾喜萍對自己反感一事煩躁不已,現在瑤瑤又來跟她訴苦,她很難壓抑心中那抹深沈的無力感。
「你就讓我、發洩一下不行喔?」童瑤吸吸鼻子,平緩一下緊繃的情緒,像個小媳婦般委屈極了。
「行,我哪敢說不行?」如果可以,她不想管也懶得管,偏偏瑤瑤是自己的堂妹,於情於理都不能放著不管。「不過先說好喔,要在我這兒哭可以,但你好歹給我個理由,不然我就去拿掃把。」
「拿掃把幹麼?」童瑤不解地瞪著她。
「趕人哪幹麼!」把人趕走,然後再來思考有關曾喜萍對她的厭惡,以及她和桑瀚揚未來應該怎麼應對才好。
「妳真狠!」童瑤兩眼一泡淚,用水汪汪的眼指控她。
「剛好而已。」見她的情緒已稍微平復,童語忍不住再度問道:「妳今天是怎了?水喝多了還是怎樣,洩洪喔?」總得先弄懂她的問題才能將她掃地出門,她可不想被批評為沒心肝的堂姊。
接下來的對話差點沒讓童語氣死!講話全然沒重點的童瑤讓性急的她猛翻白眼,在好不容易抓到問題的癥結所在之後,她劈頭就問--
「請問一下嘿,什麼叫『很親熱的』有說有笑?」
根據瑤瑤的說法,她包養的男人彼得潘和一個女人「很親熱的有說有笑」--基本上,她認為那種意境原本就微妙得緊。
一個男人跟一個女人走在一起,開開心心地說說笑笑,一般人或許認為沒什麼,就一般朋友也有可能這般相處,但有心人就不同了,嚴重一點,甚至可將之解讀為「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因此外人很難去探查裡頭是否有「姦情」。
「就很親熱啊!那個女的挽著他的手臂,兩人邊說邊笑,他甚至沒看到我的存在。」兩眼泛起水霧,童瑤又想哭了。
「你出聲叫他了嗎?」沒注意到她的存在又分成兩種,一種是故意視而不見,另一種則是根本沒看見。
小說上都是這麼說的,她的經驗全由小說上取得。
「沒有。」童瑤老實回答。
「然後呢?」見鬼了,這她哪猜得出是哪一種狀況?她又不是神仙!
「然後我就開著車子亂晃,晃著晃著就晃到你家……」
「OK,不用說了。」這女人根本就亂哭一通,害她跟著瞎緊張。「我覺得你與其在這裡胡思亂想,不如回去問個清楚,到底那個跟他『很親熱的有說有笑』的女人是什麼人?如果真如你猜想的那樣,到時再來哭還不遲。」真是完美的說教,她對自己佩服得五體投地。
這下瑤瑤總可以安心地回家了吧?然後她就有時間思索自己的問題。
「我……嘔!」但是,童瑤顯然沒讓她放鬆的打算,忽地摀著胸口乾嘔。
童語反射性地將身體往後傾。「你幹麼?」
「不知……嘔!」
「厚!拜託你到廁所去OK?」嚇死人了,可別吐在她價值十萬的高級沙發上!
結果童瑤吐了半天,除了一些酸水之外,連個屁都吐不出來,直教童語擰起眉心。
「腸胃炎?」站到廁所外的童語關心問道。
「不知道,這已經是今天第二次了。」
「那還等什麼?走啦,我陪你去醫院。」她二話不說地抓起童瑤到距離住處最近的醫院就診。
奇妙的是她們竟從胃腸科被轉到婦產科,然後在婦產科得到解答--
「你這人簡直莫名其妙,自己MC多久沒來都搞不清楚,真懷疑你的日子是怎麼過的?」不過是懷孕嘛!搞得大家緊張兮兮的,童語沒好氣地責怪道。
「我很少注意日期嘛,反正該來的時候就會來。」童瑤小聲辯駁。
「難怪你連快當媽了都不知道。」
將傷心兼震驚的童瑤送回家,童語才拖著滿身的疲累回家,洗了個熱水澡後,抱著棉被窩在客廳裡的沙發上,等待桑瀚揚的來電。
沒想到這一等,直到天亮,電話鈴聲都不曾響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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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語昏沉沉地由沙發上坐起,一臉茫然地看向牆上的掛鐘,八點。
八點了?!糟糕!今天學校舉辦園遊會,她竟還睡得這麼晚?她匆匆忙忙地街進浴室,做過簡單的梳洗,穿上簡便的T恤、牛仔褲,套上防風保暖的太空外套,便急忙趕到學校去。
園遊會已然沸騰展開,由於是星期假日,休假的他校學生也紛紛來捧場,各個攤位人滿為患,差點分不出買方和賣方。
才走過幾個攤位,童語已逛得滿頭大汗,因為她所有任課班級的學生們,一見到她就熱情地打招呼並要她「光顧」,因此過沒多久,她的手上就掛滿了琳琅滿目的各式商品,全是學生們強迫推銷給她的。
好不容易排除人潮走到服務台,正想請服務台做義工的學生幫她廣播桑瀚揚,好和他相約一起再到各攤位去走一走,卻沒想到會在服務台前遇上曾喜萍。
「伯母,陳老師。」有趣的是,曾喜萍身邊竟跟著一向內向少言的陳盈欣,這奇特的組合不禁讓她多看兩眼。
曾喜萍對她視若無睹,倒是陳盈欣扯開笑臉回應。「童老師也來服務台啊,要找人嗎?」
「呃,我是想找桑老師。」感覺好怪,為什麼曾喜萍會跟陳盈欣走在一起?
「那正好,我們也要找桑老師……」只見曾喜萍突然拉了拉陳盈欣的衣角,似乎要她別跟童語多說話,引來陳盈欣尷尬地笑了笑。
「媽。」突地傳來桑瀚揚的叫喚,三個女人同時轉過頭去,便看見桑瀚揚和左毅民陪同一位婦人前來。
「啊,真巧,你們都在。」左毅民扯開笑臉,將身邊的婦人介紹給她們。「這是我媽古春花;媽,這是我們學校的童老師和陳老師。」
古春花?原來她就是桑瀚揚口中的春花阿姨。童語--和他們點頭示意。
「媽,你怎麼走著走著就不見了?我剛找你找得好急。」桑瀚揚往三個女人身邊一站,明顯偏靠著童語。
「你們年輕人走得快,哪顧得我這老太婆?」本來他們全走在一塊的,但可能人太多了,她又被各色的攤子所吸引,所以就和他們走散了。曾喜萍不滿地嘀咕著,霍地拉起陳盈欣的手,熱絡地將她推到兒子面前。「還好這位好心的小姐帶我到這裡,說可以廣播找你啦,真多虧這位漂亮又親切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