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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月皎

  為了與她近身相處,他不惜使出任何手段,若是長有尾巴,他會加以利用,搖尾乞憐的。

  如此謙卑的態度,與她們記憶中的申叔華相差太遠,讓她們主僕二人楞在原地,不知該如何反應。

  平芯紅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犯下大錯,將陌生人錯認成丈夫,若果真如此,她思念丈夫的程度恐怕比她自認的要深。

  見她瞠目結舌的模樣好似他是什麼妖魔鬼怪似的,倒教他反省自己是否說得太過火,而引起她的反感。

  「娘,你瞧瞧,今天黃婆婆留了塊菊花糕,好漂亮。」申元祿小心地捧著香酥的小點心,邁著雙小短腿,在容許的速度下,快步衝入房中。

  若要說有了偏室令申叔華驚訝,那眼前的小小人兒帶給他的更是天大的震撼。

  他知道自己在被綁架之前,她已經懷有身孕,但是從進門至今,所有人——不論是家人或僕人並未告知他有這個兒子的存在。

  瞧那張小臉,五官的輪廓比較像平芯紅,秀氣細緻得令人雌雄莫辨,就像呂慕星一般;但是他的下巴,不可否認地與自己如出一轍,那線條是他每日對鏡刮鬍時所見,再熟悉不過。

  孩子的興高采烈在瞧見屋內有陌生人時,如吹熄燭火般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該在稚兒身上出現的一本正經。雖然不該出現,但是他的表情與平芯紅竟像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讓人忍俊不住地想發出會心一笑。

  第一次他終於有了回家的感覺,肩負的責任令他為以往的荒唐無度反省,更讓他氣憤被剝奪五年的時間,錯失了參與兒子成長的機會。

  他起誓非討回公道不可。他會教幕後黑手扼腕,為當年有眼無珠地在太歲頭上動土,錯將他當成無爪病貓而後悔。

  人犯我一分,我還以千分。這已經是他奉行不悖的座右銘之一。

  「這是夫人的親戚嗎?」申叔華隱藏起真實情緒,明知故問。

  「不,他是我的兒子。」平芯紅欲言又止,將話只說一半。

  「既然是夫人的兒子,想必是與我共有的,這麼說來也是我的兒子 。」他自顧自的推出結論。

  堅不可摧的事實令平芯紅無法反駁,乾脆無言以對來個消極抵抗。

  申叔華蹲低身子,眼睛與兒子同高平視,仔細觀察兒子對他有何感情,是否受母親教導對他懷恨在心。

  「我都不知道自己有個兒子,夫人應該不反對我們父子親近親近,讓我瞭解他愛吃什麼、玩些什麼、睡覺踢不踢被……等等。對你而言,或許是細微末節的小事,但是誰能在五年之後發現多了個兒子而不雀躍興奮?」他採取親情攻勢,測試她是否會狠下心腸阻止,若她是當年的始作俑者的話。

  而她的反應卻令他納悶,一抹苦笑在她的唇邊牽動。

  「隨便你,反正你能在這裡待多久,不是我所能左右。不過兒子嘛……你可能不只這一個,真實數目或許得等你回復記憶方能得知。眼下你就好好地享受這種感動,將心練得堅強點,未來方有餘力承受更大的感動。」

  平芯紅的話說得含糊,聽得他是一頭霧水。但是算了,只要目的達成便可,不必計較她的態度,往後有得是時間深究,不急於一時。

  但是一段時日之後……

  第四章

  自小廳的臥榻上起身,申叔華並未發出任何聲響,他打算在有人起來之前,將每日的早課練完,好騰出時間對平芯紅採取緊迫盯人的策略,欲從她的生活起居中仔細調查。

  在寨子裡時,他的拳腳功夫除了姜鼎舟與田文外,連呂慕星都不是他的對手。這可不是他在自我吹噓。在身法上他比不上呂慕星輕巧,那是她在身材上佔了便宜,但基礎他可扎得深厚,與人對陣是吃不了虧的。

  但今日他卻大開眼界。他著裝完畢準備開門時,平芯紅衣著整齊地步出臥房。她想必早已起身,只是等著他準備妥當後方出現,免得兩人在尷尬的狀況下撞見。

  她樸素簡單的衣著一如昨日,盤在腦後的髮髻並未插上華麗耀眼的髮簪,亦未簪上五顏六色的鮮花,僅用烏木簪固定住。

  他不解地蹙眉瞪視著她,懷疑她是否以此裝扮來博取同情。

  「穿這身衣裳在巡視時便不怕引起反感,下人們不會希望看到自己辛勤工作的成果被這麼展示在眼前,他們想看到的是一個體恤人心、並且願意與他們共患難的主子。」平芯紅明瞭他未出口的疑問,自動為他解說。

  「但這還是……」申叔華吞吞吐吐,因為他自己也不知道她有哪裡不對勁。

  平芯紅低頭瞧了瞧身上的服裝,不論是布料抑或剪裁,與他的穿著相差十萬八千里,在工人們面前雖差不了多少,但是在他面前卻顯得寒酸。

  「在商場上講求的是能力與性別。我雖然在能力上受人肯定,卻永遠拼不過天生的條件,男人為了面子問題,是不會向一個女人低頭,這是亙古不變的真理。我只好退而求其次,以衣著掩蓋女性特質,別讓人把我當女人看待。」

  會有人看不出粗布下的嫵媚本質,那人不是瞎了便是瘋了。申叔華吞下這句評語,她的婉約是發自內心,不是可以模仿得來的,以她的氣質要成為王妃,甚至成為皇后都不是問題。

  打她進門至今,他從未好好地看過她,從不知道她是這麼個安靜的小東西。不僅只是個子嬌小,眼中所見的她除了那雙大眼睛之外,其餘都是精巧地令人匪夷所思,好似多用了一分力,便有可能將她掐碎。

  他明白她並沒有那麼嬌弱,否則兒子元祿將不可能存在於世上。令他無法理解的是,她仍是那個他娶進門的女人,五官除了歲月增長多了幾分圓潤外,並未有多少改變;但是他為何有股憐香惜玉,有種欲將之摟在懷中,以慰藉她的勞心勞力的衝動?

  頓時胸懷中的空虛使他倍感陌生,卻也嚇著他了。她可是造成申家近乎妻離子散的禍根哪!他怎能在敵前輕動惻隱之心?

  申叔華甩去心頭驟生的荒謬感受,重新做好心理防衛。她只是以哀兵姿態博取同情,平心而論,這會令她立於不敗之地,要搏倒她得要有萬全準備、事實俱在,方能使她啞口無言。

  「你一向都是這麼早起的嗎?」他企圖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題轉移注意,或許不再專注在她的柔弱上,便不會心神蕩漾。

  自窗格透入的日光,僅能勉強照亮外圍近窗處。時序已經入秋,天色不再如盛夏亮得早;但是不論季節如何流轉,府中每日事務繁瑣如牛毛,不容許她晏起偷懶。

  「習慣成自然,無所謂早或晚。倒是你該多睡會兒,這麼早起不是你的習性,是我吵了你睡覺嗎?你還是回正院住,這兒你是待不慣的。」平芯紅再次提起昨晚的話題。

  只可惜她的立意雖好,但是在遣詞用字上多所貶抑,反倒產生反效果。這下子令申叔華更加堅持,非住給她看不可。

  「我一向是這麼早起的,而且我還得練功、打水,有很多事得做。」帶了點炫耀的意味,申叔華將自己的行程告知她。

  「練功、打水?」平芯紅驚訝得張大了小嘴,幾乎可以塞進山東大饅頭。

  別說是早起,申叔華的生活準則是:能坐著絕不站著,可以躺平絕不坐著,有車、船、馬、轎可坐,不會屈就走路;他所謂的運動,便是和眾色鶯鶯燕燕打情罵俏。曾幾何時他也開始練功,難怪他的體魄較以往結實壯碩,不似米糕般軟趴趴的。

  「以前的我真是那麼不學無術嗎?連這麼簡單的例行活動都能讓你如此訝異。」申叔華挑釁地問道。

  他想瞧瞧她會如何響應,再來決定是否該在一大清早便起來與她對立。他可仁至義盡地給了她一夜的緩衝,讓她先適應他的出現,今日之後便是全面開戰,不再姑息。

  這些年的經歷令平芯紅深明圓融處世方為和平度日之道。她的心力該花在申字號的經營上,而非浪費在口舌之爭;且她深知自己在口才上佔上風的機會不大,更不願自己出糗,所以她選擇不予響應,避免起爭端。

  「娘,我進來 。」童稚的聲音方起,房門便應聲而開,申元祿便像個鞭炮般衝了進來。見到兩個大人分邊站立對峙,他立刻衝到母親面前張開雙臂,似是要保護她,完全不顧他的身體還不到一個大人的一半。

  孩子的反應如此鮮明,不由得令申叔華刮目相看。從昨夜的相處看來,他並未完全取得兒子的信任,未來若有可能,他希望不要破壞父子情誼;不論他的母親是怎樣的一個蛇蠍女,他們仍是父子,血濃於水,是世上任何神兵利器都無法斬斷的。

  「你是壞人,不要欺負我娘。」申元祿氣憤地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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