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子,吉人自有天相,他會沒事的。」
「安修女。」初晴撲進老修女懷中。「我好怕喔……」
「別擔心。主耶穌會庇佑他,使他逢凶化吉的。」安修女在胸前劃了個十字,態度堅定地說。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安修女沉思著。
一個人一生的福禍早已注定好好的,一切的努力都只為了盡人事,無愧於自身良心,其餘的端看老天爺安排。
是福不是禍,是禍……想躲也躲不過的。
「我不想失去他……」初晴哽咽道:「他真的對我很重要,我真的……真的很喜歡他。雖然……明知他的身份,可是我……我就是一直情不自禁地喜歡著他呀!」
「我明白。」安修女拍撫著她的背,安慰著。
「是不是我對他的感情褻瀆了他神聖的身份,所以……上帝才會如此……如此懲罰他?」初晴十分內疚。「可……有罪的人是我啊!要懲罰,也該……也該懲罰我才對。」
「傻孩子,別胡思亂想。」安修女語氣輕柔。「你那麼專注地喜歡他,怎會有罪呢?除非你不是真心的。」
「我當然是真心的!」初晴胡亂抹去淚水。「我可以當著你的面發誓!」她舉起右手:「我是認真的,我——」
安修女拉下她準備立誓的手。「我相信你。」
可憐的小女孩,為了賽門如此六神無主。
教她這個年過六旬、守潔了半生的老修女見了也不捨和心疼。人生自是有情癡,愛情果真沒有年齡之分。
「安修女,你教我禱告吧!我想請求上帝多多眷顧他,也想……」初晴深呼吸了幾口氣。「讓自己別那麼彷徨無助。所以,請教我如何禱告,好嗎?」
「晴子……」安修女怔怔地望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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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教會壇前,一名短髮少女虔誠地跪在地上禱告,希望透過這個方式,讓上帝能更清楚地感應到她內心的懇求,以及無比迫切的渴望。
「主啊,從前的我並非是個虔誠的信徒,是不該如此厚顏無恥地向禰乞求什麼……」初晴早已淚濕衣襟。「可是賽門他和我不同,他是禰最忠實的追隨者啊!今天他為了救我而犧牲了自己。他是個好人,請禰一定要幫助他。」
她吸了吸鼻子。
「幫助他脫離鬼門關吧……」
她不厭其煩,一遍又一遍地重複禱告著,求主耶穌保佑賽門手術順利成功。
求主耶穌庇護賽門平安無事,快快醒來。
求主耶穌……讓賽門今後健康且快樂。
一切的災厄、一切的病苦,她都心甘情願替他承擔。
而且,無、怨、無、悔!
是賽門令她對人生重燃起希望,明白自己是有價值、生命是可貴的,活著……不再是她曾以為的多餘而無意義。
她的生命因他而美麗。雖然目前的她,就像是猶沉眠在繭中的蛹,可她相信只要有賽門的陪伴,終有一天,她能破繭而出,蛻變為一隻自信又驕傲的蝶。
翩翩飛舞在屬於她自己的美麗藍天。
初晴就這麼一直跪著,不知下覺中天色漸亮,黎明的曙光照耀在她的背上,隱約問彷彿幻化為一雙潔白的羽翼,讓走近她的王牧師,一時看傻了眼。
「天使?!」王牧師不禁脫口喚道。
聞聲,初晴微回神一望,兩眼又紅又腫的,一看即知是哭了一整夜的傑作,模樣甚是楚楚可憐。
「王牧師。」她氣若游絲地應聲道。
「晴子?」王牧師猛一回神。「是你啊。我剛剛接到安修女由醫院打來的電話。」他笑道:「賽門已經醒了。」
「真的?」她心喜地追問。
「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放心吧!」
「太好了……」她懸了一整夜的心終可落下。
心情驀然放鬆,她竟暈厥了過去。
「晴子!」嚇得王牧師慌了手腳。
第六章
一放學,初晴便迫不及待地趕往醫院探視賽門。
心花怒放的她,早巳笑得合不攏嘴,昨晚甚至興奮得睡不著覺,兀自傻笑至天亮呢!差點得「內傷」。
今天一整日在學校裡,她都快樂得像只小鳥,此刻,正雀躍地蹦跳入電梯,按下目的地之樓層。心跳如擂鼓,既高興……又有一點不敢置信,這一切是夢幻抑或真實?
昨晚離開醫院前,安修女突然告訴她一件天大的好消息……對初晴而言,那的確比中樂透頭獎還欣喜。
原來——賽門還不算是正式的「神父」之職!
雖然他一向身著正規神父的肅穆服裝,但因與父母有約在先,三十二歲以前只能以「義工」身份在教會幫忙。
意思是說——現年二十九歲的賽門,仍是「自由」之身。她可以毫無顧忌地喜歡著他,無需再壓抑自己了。
「唷——喝!」初晴忽然忘情地歡呼大叫。
頓時驚嚇到電梯內的其他人,換來無數雙白眼責難。
「對不起,不好意思。」她暗吐了下舌頭,忙致歉。
都怪她一時得意忘形,出了糗啦!
沒辦法,人逢喜事精神爽嘛!
出了電梯,她邊走邊哼著曲兒,好不愜意。
幾個拐彎,來到了賽門的病房。
「我來了!」初晴愉悅地招呼道。
賽門連忙以食指搗著唇。「噓,小聲點,別吵到了其他床的病人。」他低聲提醒到。
「喔,抱歉。」初晴趕緊放低音量。
唉!今天怎麼老是少根筋似的。她暗忖。
「放學啦,有沒有認真地好好聽課?」
「有!非常認真。」認真到害老師們不是嚇得跌下講台、嗆到口水,就是懷疑天要下紅雨,直往窗外猛瞧。
看見黃初晴乖乖坐在教室裡,「清醒」地專心上課,就好比目睹侏羅紀裡的恐龍在學校中散步般不可思議。莫怪一大群科任老師相邀放學後去看眼科醫生,順便去收驚。
「這樣才乖。」他又伸手欲摸她的頭頂,卻愣了下。「咦?你的頭髮怎麼……變色了?昨晚來還好好的呀!」
「嘿嘿!」她難為情地用手指耙梳著自己的短髮。「我昨晚回家後,心血來潮……就把它染回黑色。很怪嗎?我朋友們都嚇了好大一跳哩。」
這也難怪。近三年來,橘紅色短髮一直是她晴子「闖蕩江湖」的不變特色,忽然換回了黑髮,怎不令人錯愕。
「不怪,很可愛呀!」他嘴角微揚。「我只是有些好奇罷了。你以前不是說那橙紅色的短髮是你『橘色晴子』的招牌,如今怎會捨得改變呢?是受啥刺激嗎?」
「我決定棄邪歸正,所以先改頭換面嘍!」
「棄邪歸正?」賽門失笑。她以為自己是混黑社會的啊?
「沒錯。」她信誓旦旦。「我不再沉淪墮落地混吃等死,我要重新振作起精神,過著有意義的生活。」
「什麼意思?」他頓覺莞爾地凝望著一瞼認真的她。
他訝然發現她改變了,她的眸光綻放著絢麗光彩。
「我要戒除以往所有的惡習,好讓自己更加完美。」
「為什麼?」他愈聽愈好奇。
「因為……」想讓他喜歡上她呀!
「因為什麼?」見她忽然欲言又止,他追問道。
「嗯……」她瞄了眼四周圍,氣氛似乎不對。「改天有機會再告訴你吧。」等哪天燈光美、氣氛佳時再表白吧。
在賽門瞬也不瞬地注視下,初晴的雙頰竟不爭氣地紅了起來。
「那……育幼院的事,有進展嗎?」她隨口問道。
「不提也罷。」一談起此事,他便開始沮喪。
「地主不肯稍微退讓嗎?也就是……咱們育幼院是拆定嘍?那可真糟糕。」她不免也跟著情緒低落。
「高氏企業的土地開發代表李副總,態度仍舊十分強硬,表明了除非我們拿得出錢向高氏購買該土地,否則一切免談。他會如期派人來動工的。屆時,管育幼院的孩子是否會無家可歸,他的決策也絕不動搖。」
「真是心狠手辣的傢伙,欠扁!」語畢,她又一臉尷尬。「都說不再跟人打架了,卻老改不掉口頭禪。」
「我明白你只是一時情急。」他安慰。
「我們如果有那麼多錢,又何必三番兩次涎著臉去懇求他們?」她沒好氣道:「那李副總分明故意刁難人。」
「所以,我決定後天就辦出院,這樣才有多一點時間來處理孩子們的安置問題。」他早已做好打算。
「可是你的傷還沒痊癒……」她不禁憂心忡忡。
「不處理好孩子們的事,我根本無法安心養傷。」
「賽門……」初晴真是洩氣。為何自己幫不上忙?
她也很希望為那些可憐的小朋友們,盡一份心力……更重要的,是她捨不得見賽門獨自煩惱卻插不上手。那種愛莫能助的感覺,實在教人氣餒。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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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晴意興闌珊地踱出校門口。
「又過了一天。」她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