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們甚至覺得她手裡拿著的該是仙女棒。
瞧,輕輕畫了幾下,應有盡有,皆栩栩如生一般。
「晴子姐姐,畫一隻皮卡丘給我。」小女孩撒嬌道。
「我要哆啦A夢。」
「晴於姐姐,幫我畫小白兔嘛!」
只見初晴眉開眼笑地畫了許多小插圖,一一分送給在場的小朋友,幾乎是有求必應。
連她自己都沒察覺,她已很久沒這麼開心暢懷了。
但旁觀者清,賽門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眼前的結果,他樂見其成。
作夢也沒想到,歪打正著地,他的一張爛畫,竟重新勾起她對於畫畫的本能和興趣。
此刻的她,與其說是為了滿足小朋友的要求,一張接一張地畫;倒不如說是因為她自己欲罷不能,樂在其中。
「晴子,我記得你也是這個月底生日,晚上就留下來,跟小朋友們一起慶生吧!」賽門提議道。
「對啊,橘子……不,是晴子姐姐,跟我們一起慶祝嘛,好不好?」胖男孩起哄道。
其他小朋友,也此起彼落笑鬧著……
「看來,我的人緣還不錯。」她向賽門眨了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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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一群小朋友嬉鬧到晚間九點多,初晴才回到了家裡。心情超級愉悅喲!
「明早還要上課,早點睡。」他含笑叮嚀。
「遵命!」她扮了個鬼臉。「晚安。」
他管她管得比學校教官還嚴,不過,她仍欣然接受。
至少,這證明他是關心她的。嘻……她竊喜著。
「那……再見了。」他搖下車窗玻璃,告別道。
「嗯,開車小心些。再見。」她揮了揮手。
待賽門的車影消逝後,初晴這才帶著雀躍的好心情,轉身欲走進夜總會裡,卻在門口迎面撞上一名陌生的中年男子,她手搗著撞疼了的鼻子,抬眸一瞧。
「對不起。」男子連忙道歉。
「算了,沒關係啦!」老媽交代過,別跟客人計較。
「妹妹,未滿十八歲,是不可以進這種場所的。」男子瞄了眼她身上的高中制服,好心提醒道。
「這是我家耶!」她沒好氣地說。
非親非故,這人未免也管太多了。
「高先生,你的公事包忘了拿。」黃曼伶追了出來。
「謝謝。」他回身接過自己遺落的公事包,一臉靦腆地笑著說:「大嫂,以後叫我永文就好了,別這麼見外。我們……其實也算是一家人。」
「我也說過了。」黃曼伶卻面無表情。「雋文死後,我和你們高家早就恩斷義絕,互不相干。」
「大嫂……」高永文猶不死心。
「別再稱我大嫂了……」黃曼伶嗓音微哽。「我承受不起,更沒有那份榮幸。你以後,別再來了。」
一旁的初晴終於忍不住插嘴。
「老媽,他是誰?」怎麼和她死去的父親樣貌相似。
聞言,黃曼伶這才注意到女兒回來了。
「晴晴,乖,沒你的事,先上樓休息去。」
「大嫂,她是你女兒?」高永文眼睛一亮,仔細端詳起面前的少女。「是啊!瞧她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不正是我們高家的註冊商標嗎?還有那對酒窩……跟我大哥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她果真是我們高家的子孫。」他斬釘截鐵地下了定論。
「她姓黃不姓高!」黃曼伶激動地反駁。
「老媽?」初晴被母親反常的態度所驚。
「晴晴,上樓去!」黃曼伶尖聲道:「立刻!」
「喔。」初晴只好不情不願地離開原地。
望著少女的背影,高永文情緒著實亢奮,也很欣慰。
高家終於有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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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已懷有我大哥的骨肉,為何不與我們高家聯絡?」高永文實在不明白。「好讓我們能照顧你們母女的生活,而你也用不著如此拋頭露面,辛苦討生活……」
「照顧?!」黃曼伶諷刺一笑。「令尊當初對我有多絕情,你不也看得一清二楚?他甚至……不肯讓我見雋文最後一面。」她聲淚俱下:「我連雋文究竟葬在哪都不曉得,我……恨他,這輩子都不想再看到他了。」
「對不起。」高永文很能體會她心中的苦楚。「我們高家的確曾虧欠過你,所以更希望能有機會補償你們母女。這些年來,我們一直沒有你的消息,本以為今生已無緣再見,幸好……皇天不負苦心人,我們又意外地重逢。」
高永文今晚適巧與公司客戶相約來此談生意,卻出乎意料地碰見前來招呼的老闆娘之一——黃曼伶。
其實他起初也沒認出她來,畢竟事隔了十七,八年,而她的裝扮也比從前成熟嫵媚許多……嚴格說來,還是她先認出他來的呢!
因為他那張與英年早逝的雋文神似的臉;他和他大哥雋文也是一對孿生兄弟,雙胞胎是高家的遺傳之一。
乍見高永文的那一剎那,黃曼伶激動得淚如雨下,整個人還差點暈厥了過去,多虧他眼明手快及時接住了她頹倒的身子,才沒釀成任何意外的傷害。
他原先並不曉得她竟懷了大哥的遺腹子,尋找她的芳蹤,只是因為大哥臨終前的交代……請他多多照顧她。
那一年真是多事之秋。酷愛繪畫的大哥為了追求夢想,不惜與父親脫離父子關係,拋卻人人艷羨的大財團總裁寶座,帶著家境清寒的黃曼伶遠走高飛……
當時大哥本有一位門當戶對的未婚妻,雖是締結於利益往來之下的政治聯姻,但那位王家千金卻已暗戀了大哥許多年。所以大哥衝動毀婚的後果,竟讓羞憤難當又心碎神傷的王小姐服安眠藥自盡……然後,怨恨深重的王氏集團在盛怒之下,聯合商場的幾股與高氏敵對的勢力,群起圍剿高氏,於是高氏企業瀕臨瓦解邊緣。
後來,他的父親——高天澤,為了將心愛的長子騙回家,竟登報謊稱病危。個性倔強卻孝順的高雋文不疑有詐,果真乖乖地趕回高家,自投羅網地被高天澤囚禁了起來。
黃曼伶與高雋文這對苦命鴛鴦,便如此被硬生生地拆散,再也盼不著團圓之日。重歸高家的雋文變得鬱鬱寡歡,一日比一日憔悴。彷彿跟冥頑不靈的父親賭氣似的,他不吃不喝,獨自關在房裡畫畫,甚王不願開口與人說話。不久,便病得下不了床,整個人虛弱得只剩皮包骨而已。
高永文見了著實不忍心,竟瞞著父親私自聯絡黃曼伶,企圖安排他們這對命運坎坷的情侶相聚,畢竟解鈴還須繫鈴人啊!怎知消息敗露,被高天澤殘忍地從中作梗……那一夜,黃曼伶孤單地被排拒在高宅牆外淋了整晚的雨;而高雋文則因氣急攻心……吐血而亡。在他嚥下最後一口氣之前,他淚留滿面地緊抓著弟弟的手,拜託弟弟照顧他此生最愛的女人,然後死不瞑目地走完他短暫人生的旅程。
白髮人送黑髮人是何等悲哀的事,高天澤將一切的過錯全都歸咎於黃曼伶身上,不准她為高雋文守靈、穿喪服,更不允許她送葬及見高雋文的遺容一面。於情於理是太過於絕情了,莫怪十多年後,黃曼伶餘恨未消。
忙完了大哥的喪事,高永文又為了公司的財務危機傷神,還得另外分心去留意慘遭喪子之痛的父親情緒,分身乏術之餘,卻又傳來黃曼伶已下落不明的消息……光陰蹉跎,一轉眼竟過了這十幾年。
「補償?!」黃曼伶冷嗤。「我才不信高天澤那老頭在乎過我的死活,他巴不得我永遠消失在這世上。」
「你何時離開台北的?」高永文關心地問道。
「雋文死後,我本想投海自盡下黃泉與他作伴的……」她哽咽地娓娓道來,那段日子的辛酸是旁人所體會不了的,幾乎是度日如年且生不如死呀!
「大嫂,你怎能做這種傻事?」他大為震驚。
「幸好是美娟和愛妮救了我,要不然就會連累了我兩個女兒枉送了寶貴的小生命。等我由鬼門關兜了一圈,在醫院急診室中醒來,才意外獲知自己竟懷了兩個多月的身孕。」她深吸了口氣。「老天原來還待我不薄,知道失去雋文令我痛不欲生,所以賜給了我微雨和初晴,她們正是我與雋文愛的結晶。」
「你是說……你為我大哥生下一對孿生女兒?」
黃曼伶用手背拭去了眼角的淚水,默然點頭。
「大嫂,為了你那兩個女兒,我們高家更有義務要善待你。」他誠懇地請求:「我回家立刻告訴父親,他要是知道自己已有了兩個可愛的孫女,鐵定會樂得合不攏嘴的。所以,讓我接你們母女三人回高家吧!好不好?」
「誰稀罕去你們高家!」她怒聲拒絕。「我們母女自己就可以過得很好,用不著你們姓高的在那狗拿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