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升起車窗,怕冷風灌進來,也打算把她那邊的車窗關上,伸出手,手臂卻碰到了她的肩。
他像觸電般地縮回手,她卻已經醒了。
「要不要……要不要幫妳把車窗關上?」聲音有點啞啞的,他清了清喉嚨,然後努力把注意力放在前方。今天是怎麼回事?感覺好怪!
「我自己來就好……」她小小聲地說,剛才他一靠向她,她就醒了;她不知道怎麼形容那種感覺,感覺心跳快了好幾拍。
她真的是喝醉了,比剛才還醉嗎?她甚至忘了她是怎麼走出餐廳的……
「到了。」他停好車,然後看著她。「妳可以走上去嗎?」
「嗯……」她昏昏沉沉的腦袋有點無法思考。「大概可以吧。」
她還是閉著眼,緩緩地開了車門。殷楚生皺著眉,看來她的話一點可信度都沒有。他只好下車,走到她這邊來,她正跨出一隻腳,然後打算跨出另一隻,只是,她還沒來得及站好,腳一軟,頓時跌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喂!妳小心!」幸好他沒信她的話,不然她肯定倒在路上。然後,他抱起她,用腳踢上車門。
一股曖昧在兩人之間流動。
「我……放我下來……」她掙扎著要下來,她不喜歡他靠近她。
「放妳下來,然後讓妳躺在路上過夜嗎?」他的動作很溫暖、很溫柔,但就是一張嘴不饒她。他告訴自己,他這是在照顧她,替死去的兄弟好好看著這個女人。
她不掙扎了,任由他抱著,緩緩走上公寓三樓。
他沒辦法按門鈴,只好叫嘉慧來開門。
「哇!怎麼喝成這樣!」嘉慧似乎沒注意到楚生還抱著明明,只是嚇了一跳。「你怎麼讓她喝酒啊?」
「嘉慧……」明明睜開眼喊著她的名字,本想說什麼,卻被打斷。
「好了好了,趕快抱她進去房間裡吧!」嘉慧說。
把明明安頓好,剩嘉慧和楚生在客廳裡。
「怎麼樣?妳沒事吧?我聽明明說妳病了。」老實說,他總覺得自己不夠關心她。
她一愣,突然有些心虛似。「我……我沒事了。」
他瞥見茶几上有一袋藥包。「妳自己去看醫生了?」他真是糊塗!早知道就放明明回來陪嘉慧去看醫生,她也就不會醉成這副德性了。
只是,這真的是他想要的結果嗎?他心裡沒來由地一陣失落……
嘉慧不知怎地有些不安、有些緊張地答道:「啊?哦,是啊!」
他點點頭。「沒什麼事我回去了。」沒注意到她的不安與異樣。
「路上小心點,到了家就趕快休息吧。」她臉色紅紅的,眼睛水汪汪的,微笑地叮嚀著他。他看著她;嘉慧很漂亮,更是個好女孩,他們兩個從十幾歲就在一起,他一直在等她長大,準備跟她談戀愛、結婚……
可是,面對她,他心裡竟一點異樣的情感都沒有……他不禁有些迷惑了。
第四章
明明坐在辦公室裡,桌上雖攤著文件,但心緒卻不知已飛到哪去了。
嘉慧病了,所以今天沒來上班,在家裡休息;今天出門的時候,她順手抓了件嘉慧的外套披上,卻在裡面發現了張小卡。
要記得好好休息,不要再逞強了,祝妳早點康復。
小卡上雖然沒有署名,但明明認得出那是誰的筆跡,那是一個屬於男人的筆跡,下筆有力,筆鋒雄渾,她一看就知道是誰的字。
她想起今天早上跟嘉慧的對話。
「妳昨天有去看醫生嗎?」明明好內疚,她實在該死,竟把生病的嘉慧丟在家裡。
「有啊,我……我去了!」嘉慧不知是因為病著的關係還是怎樣,說起話來感覺有點吞吞吐吐的。
「妳去哪看的?妳自己一個人去嗎?」最近的診所騎車也要十分鐘,更何況嘉慧不會騎摩托車。
「呃……」嘉慧的手不停地絞著,像在掩飾什麼似。「是……是啊。」
「妳怎麼去?」她有點疑惑,但溫柔地問。
「我……我坐計程車!」然後,好像覺得這個答案很不錯似的,「對!我是坐計程車去的。」
明明心裡打了個問號。不對勁!嘉慧平時根本不敢一個人坐計程車的,更何況病成那個樣子,怎麼可能還有膽坐計程車。
不過,至少她還是去看醫生了。幸好她昨天就已經拿了藥,不然等她回來,她怕嘉慧已經嚴重到要去掛急診了。
這是她不再追問的原因,畢竟「有個人」陪著她去看病,總比她不負責任地把她丟在家好。這件事,是她對不起嘉慧在先,只是,她疑惑的是,嘉慧為什麼不說「那個人」是誰?
直至剛才她在口袋裡摸出了這張小卡,她的眉鎖得更深了。
她歎了口氣。她一點都不想介入嘉慧跟楚生之間;兩年的生活下來,她總是盡量避免介入他們的事。她跟嘉慧是好朋友,跟楚生也算……
也算朋友嗎?她開始思索這個問題。
「喂!」斯文帥氣的男子輕敲她的桌面。「小姐,回魂哪。」
明明這才從神遊太虛中醒過來。「喝!一聲不吭會嚇死人的!」
甘宇琛微笑道:「妳在恍什麼神?我都站在這裡好半天了。」
明明這才穩了穩心神,問他:「幹嘛?有什麼事?」
「上次玩具展銷會的資料呢?我要用。」他身體斜斜靠著,一副悠閒的模樣。
「喔……」她從書桌上抽起一份卷宗。「在這。」
甘宇琛爭了之後,就在她的桌上翻看了起來。明明不禁打量起他來。他有副濃眉,大眼睛,笑起來有個酒窩,溫溫文文,讓人看了很是舒服。
「你弟弟……還好嗎?」明明深思著,輕輕問了這句話。
「還好。」他沒什麼特別的語氣。「最近他要我帶一些佛學的書給他。」他仍舊看著卷宗。宇琛是公司的一員猛將,殷楚生很信任他。
幾乎沒什麼人願意再提起當年偉傑的事了。那個來搶劫又殺人的小太保,就是宇琛的弟弟。
當年的案子,法院判甘宇琛的弟弟終身監禁。其實宇琛的弟弟本性不壞,只是甘家的家境非常不好,當時甘宇琛的母親需要一筆錢開刀,甘宇琛快退伍了,但人還在軍中,於是弟弟在孤立無援的情況下竟然跟朋友鋌而走險搶劫,之後朋友竟把搶來的錢全部拿走。宇琛的弟弟年紀輕,又血氣方剛,見母親命在旦夕,不惜再次犯險,才又回到花店偷錢,沒想到卻這麼害了偉傑。
本來只是誤殺,可是因為之前還搶劫,所以法官判得很重,就是終身監禁。
只差一個月!一個月,甘宇琛就可以退伍,然後接下某大財團的聘書,到時候不要說開刀費了,他絕對有辦法在半年內讓窮了一輩子的母親和弟弟過好日子。就在那一個月,他失去了兩個親人;母親最後還是沒等到他退伍就走了,弟弟被判殺人坐牢。甘宇琛的弟弟對於偉傑的死一直十分內疚,好不容易宇琛進了義海,弟弟希望能見偉傑的家人一面;但宇琛知道,鍾道成跟殷楚生不會原諒他弟弟,於是只好向明明說了整件事的原委。
至於嘉慧,不知為何,他一直沒有勇氣對她提這件事。
不過,至少明明答應去看他的弟弟,即使明明不是受害者的親人,但見到她,弟弟心中總算好過些了。
這就是為什麼他要放棄大財團的聘書,情願窩在這間半大不小的公司的原因。沒有別的,他希望盡自己一點點的力量,讓偉傑身邊的人都過得很好。
「其實……你大可不必那樣委屈自己。」唉!甘宇琛是個人才,要是他願意,有多少大財團願意花大把銀子請他,然而,這幾年他都不為所動,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贖罪」;但,比起她來,他已經做得太多太多了。
「妳不也在委屈自己嗎?」他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我哪裡委屈了?我又不是什麼人才,我留在公司算是楚生給我特別待遇了。」
他笑了。「我說的不是這件事。」然後,他沉吟了會。「妳明白的。」他的補償只是勞心勞力,可她是連感情都賠了進去。
「你不用做這麼多的事來彌補什麼。」她口氣溫和,但掩飾不住擔心。
「我承認,我做了一些事情是在彌補,但我不會出賣自己的感情。」他說得很認真,不像開玩笑,這是在說給她聽,也說給自己聽。
「你……」唉!他是嫌還不夠亂是不是?非要進來軋一角!
「總之,昨天的事,謝謝你了。」她歎口氣。雖然她不曉得宇琛和嘉慧昨天到底怎麼了,但還是感激他替她照顧嘉慧。
「不客氣。妳呢?聽說妳昨天喝醉了。」
「咳咳!」背後響起一個男子咳嗽的聲音,兩人回頭一看,竟是殷楚生。
明明直覺地將桌上的小卡悄悄握在手上,然後將手放在後背。
這個小動作沒有逃過殷楚生的眼,但他沒有作聲。
「總經理。」甘宇琛突然嗅到了一股殺氣。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