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慧看到她,擦了擦眼淚,站起來走向她。「妳來了?」
「我……我來看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明明有些結巴地說。
「不必了,妳回去吧。」殷楚生冷冷地說。他不想見到她,每見她一次,他就會想起偉傑的死。
嘉慧看著楚生,本想向父親求援,沒想到鍾道成也開口了。
「要不是因為妳,偉傑怎麼會死?!」鍾道成幾乎把明明看成間接殺死偉傑的兇手。「妳為什麼要放過那個搶匪?!」鍾道成喊。
那晚殺死偉傑的搶匪,就是當天搶劫花店的歹徒,可能是食髓知味,所以那晚又到花店去偷錢,在黑暗混亂中,開槍殺了偉傑。
明明垂下眼臉,默默地不發一語。偉傑的死,她雖然不是兇手,卻是她間接造成。
「妳當初報警不就好了!」鍾道成又氣又難過,他痛失愛子,這一個星期,哀傷令他覺得自己真的老了十歲。
「爸爸,這是意外,沒有人想的……」嘉慧替明明說情。不知為何,打從她第一眼看見這個女人,就覺得有一種親切感,她想,或許自己是把明明當成了嫂嫂,所以覺得親切吧。
鍾道成賭氣地轉身,不發一語。
「妳回去吧,過幾天再來上班。」殷楚生終於說了話,臉上仍是沒有表情,語氣冷冰冰的。
明明聽了,心裡更覺得難受了。他的沉默與抗拒比鍾道成的怒氣更有力道,深深撞擊著她的心。
原來,連他也怪她……
她站在那,處境是如此尷尬;她的確沒有留下的必要,於是,她緩緩步出辦公室。
「你們……你們怎麼可以這樣對她!」嘉慧看著面前的兩個男人。「她是哥的女朋友啊!」
「是嗎?我只知道是她害死偉傑的,妳叫我怎麼接受她?!」鍾道成激動地說。
「哥的死是意外,沒有人想的,明明又不是兇手!」嘉慧替她據理力爭。
「她不是兇手,但要是她當時理智一點聽我的話報警,今天偉傑就不會遇上這種事。」殷楚生語氣沒有一點溫度地說。
就因為如此,他更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或許,錯在於他,要是他當初自己報警,說不定偉傑就不會碰上這樣的事。
「你們--」嘉慧不知道該怎麼說,她有些生氣,卻又不知道該怎麼替明明解釋。「你們這樣對她,你們覺得哥在九泉不會開心嗎?」
鍾道成不發一語。殷楚生聽了這句話,則像是被一記悶棍打中似地。
他猛然想起偉傑最後說的幾句話--
「我不管,我不在的時候你要替我看好她,可不要欺負她。」
「喂!你有沒有把我當兄弟?是兄弟的話就幫我好好照顧她。」
他歎了口氣。原來,他竟沒有丟下她的權利,更沒有逃避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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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叮咚。
來開門的是一個年約三十多歲的女人,長得頗有氣質。「你是……」
「我想找明明。」殷楚生站在門口說。
「哦……」女人眉一挑,開了門讓他進去。
殷楚生一進門,就看見客廳裡的兩大箱行李,心裡不禁打了個問號。
難道明明要走?
這也不是不可能。發生了這樣的事,她不想繼續留在傷心地也是人之常情。他想開口,卻不知從何問起。
「我是明明的姑姑,叫我展阿姨就好。」女人自我介紹著,「明明……這幾天精神不是很好。」她向殷楚生解釋。「請問你是……」
「我姓殷,是明明的……朋友。」他遲疑了會。老實說,他這時才發現,他對她還真是不瞭解,他甚至不知道她的家庭狀況、她的相關背景。
展阿姨笑笑。「你坐會,我去叫她,她睡了一整天了,應該要醒了。」
他點點頭。不知為何,想到明明要走,他心中竟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惆悵?
「明明,妳醒了嗎?」展阿姨叫了叫,房裡沒有回應。
「沒關係,我在這裡等會,妳不必急著把她叫起來。」殷楚生對展阿姨說。
「唉!」她歎了口氣,然後緩緩走向沙發坐了下來。「這幾天她沒怎麼吃也沒怎麼睡,老實說我還真有點擔心她。」
「是嗎?」
展阿姨望了他一眼。雖然殷楚生沒有多介紹自己,不過,她倒很清楚他是誰。「你們還怪她嗎?」
殷楚生笑了笑。「怪她也沒有用,事情都發生了。」他來,就是想跟她談談。他後來想了很多,這件事,明明應該也算是受害者之一。「更何況,她是偉傑的女朋友,我想她心裡也是很難過的。」
展阿姨聽了他這句話,反應有些奇怪。女朋友?她還以為明明跟偉傑已經說清楚了呢。
「你們肯接受她就好,不然我還真放不下她一個人。」展阿姨轉了個話題。
「她父母呢?」殷楚生問。
「過世了。本來她跟她外公一起住,可是那個老糊塗啊……」展阿姨忽然頓了頓。「哎!算了,反正她也是輾輾轉轉眼了好幾個親戚後才跟我一起住的。」
怪不得這丫頭很會看人臉色,看來是從小訓練出來的。
「妳們……要離開?」他小心翼翼地問。
「喔,我打算跟男朋友結婚,反正花店也開不成了,只好找個長期飯票嘍!」展阿姨的口氣雖有些無奈,不過臉上倒是流露出一股幸福的模樣。
殷楚生笑了笑。這姑姑跟外甥女感覺上倒是有點像。「為什麼不繼續做下去?」
「我才開業一個星期,不是遇到搶劫就是殺人,再開下去怕是要惹得天怒人怨了。」展阿姨說著。
「那之前的投資不就……」雖然口頭上替她們可惜著,不過知道原來明明沒有要離去,心裡倒是踏實了些。
「你說錢嗎?這方面倒還好,反正我男朋友樂得把聘金送給我,我花店開不成,他高興死了。」展阿姨有點不服氣地說。這下花店開不成,她只好嫁給男朋友去了。
說完,展阿姨再度起身。「我再去叫叫她。」然後,她走向明明房間門口,又敲敲門,「明明,妳有朋友來看妳了。」
「明明,妳聽到我叫妳嗎?」
一股不祥的預感在楚生心裡浮起。楚生站起身,也走到明明房間門口。
「她以前就這麼難叫醒嗎?」殷楚生鎖著眉,認真地問。
展阿姨一聽,立刻感染到楚生的那股緊張。「這倒沒有……」
殷楚生用力拍了拍門。「明明!妳開門!」這麼大聲,哪怕是豬都要被吵醒了。
「不會吧!明明……會不會……做了什麼傻事?!」展阿姨緊張地問。
「她真的在裡面嗎?」殷楚生欲再度確定這個可能性。
「她……哎呀!說不定真的出事了,偉傑的死她一直很內疚……」一定是的啦!這幾天明明表面上雖然沒什麼,但從她的沉默中,她老覺得不對勁。
「妳有沒有房間的鑰匙?」殷楚生問。
「我……我馬上去找!」展阿姨急急地去找房間鑰匙了。
當兩人一進房門,燈是暗的,感覺明明可能從白天就睡到現在了。展阿姨開了燈,房裡的東西散落一地,更重要的是一瓶藥罐竟掉在地上,裡面早就空空如也。
「天哪!安眠藥!」展阿姨驚呼著。
殷楚生則在床鋪上發現一張像是未寫完的信。
……如果死的人是我……
殷楚生再也不得不相信眼前的景象了。「快點!叫救護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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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吧,你跟爸爸差點把明明給害死!」嘉慧站在病房門口,微微的怒氣把她的臉給脹紅了。
殷楚生不發一語的站在病房外。他第一次嘗到這種內疚與自責的感覺,原來,這種滋味,真的很不好受……
明明雖然沒事了,只是洗了胃,卻還沒醒。
展阿姨去替明明買些東西,剩下他和嘉慧待在醫院,等著明明醒來。嘉慧很著急,剛才從楚生的電話中聽到明明出了事,立刻就趕了過來。
過了一會,護士從病房裡走了出來,柔聲道:
「病人已經醒了,你們可以進去看看她,記得不要再刺激她了。」護士在心裡歎了口氣。現在的女孩子真不懂得愛惜生命,動不動就自殺。
護士才說完,殷楚生已經衝進病房,只見明明躺在病床上,臉色有些蒼白,正緩緩睜開眼睛。
「明明……妳……妳覺得怎麼樣?!」他有點激動,她沒事了嗎?她得沒事才好,要不然他怎麼對得起偉傑!他答應要好好照顧她的。
明明睜開眼,眼神看起來有點迷濛,像是神智還沒有恢復。只是沒多久,她又閉上眼睛,虛弱地、緩緩地問:「我在作惡夢嗎?」
「不是啊,明明……」嘉慧早已站在明明病床的另一邊,握住她的手,看到她這樣,嘉慧的眼眶不禁紅了。「妳不是在作夢,這裡是醫院……」
醫院?喝!這是怎麼回事?明明眼中的疑惑愈來愈深。她怎麼會在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