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林楓兒羞紅了臉,掙脫杜文靖的懷抱。
杜文靖也給自己的舉動嚇了一跳,他臉色脹紅,像個犯錯的小男生似地,期期艾艾地解釋:
「對不起,我絕對無意冒犯你,我該死,我,我一點都沒想到要輕薄你,我不是故意的……」
林楓兒心狂跳,臉發熱,腦暈眩,窘得只想找個地洞躲起來。
好不容易才建立的友好關係,怕又要毀於一旦了。
向來凡事滿不在乎,放浪不羈的杜文靖,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慌措,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搞的,腦海一片混亂,他痛恨自己的輕率,怪罪自己的忘形,氣責自己的語無倫次,他口若懸河的辯才,竟找不到適切的語言來道歉。
「對不起。」
他只能喃喃這樣說,悄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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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好久,林楓兒都無法平息起伏的思潮。
她應該生氣的,可是,她心中竟然一點氣也沒有,甚至還有一絲絲微妙的異樣情緒。
以前她是煩透了杜文靖,將他列為拒絕往來戶的榜首,現在她是害怕見到杜文靖,尷尬羞亂,不知所措。
連著幾天,她都足不出戶,把自己關在賃居的屋舍裡,以免碰到杜文靖。
之前她不管走到哪兒,刻意躲著他,卻總是冤家路窄,防不勝防,即使窩在家裡,他也會敲了門,嘻皮笑臉地說:啊,真不巧,又撞見你了?
林楓兒挺擔心杜文靖仍會那樣出其不意地,又不小心出現來撞見她,一顆心上上下下,翻翻騰騰。
不過這回,她是白操心了,敲門聲一直未曾響起,只有漸涼的風拂動窗欞。
她應該能夠安寧了,卻不知怎麼搞的,反而有點嗒然若失。
回家去吧?這個假也度得夠久的了。
阿法小子獨個在台灣寂寞難耐,已經頻頻傳訊來催促了。回去吧,至少那裡有她熟悉的環境,有一隻忠心的大貓熊在殷殷盼著她。
念頭既起,她馬上打點行李,訂妥機票,退去租屋。
明日就要離開,出去走走,透透氣吧,她心中百味雜陳,整理不清,渾渾噩噩走到湖畔,卻又遇見最不想見的人。
秋風將起,這個小島將會變得淒風苦雨,杜文靖和一干阿婆村婦正在湖邊嬉戲宴飲醇酒佳餚,歡享夏日最後的晴陽。
杜文靖也看見她了,震了幾秒,表情複雜,隨即又換回吊兒郎當的誇張神態,愈發嘻皮笑臉地舉了舉葡萄酒杯,嗨了一聲:「算命的說我運氣會變好,果然沒錯,連著幾天一直沒能撞見你,你倒自己來撞見我了。」
這可惡的傢伙!侵惹得她不得安寧,自己倒在這裡醇酒阿婆的,好不快活。
林楓兒面無表情,轉頭就走。
杜文靖追上來,卻是一臉正色。
「對不起,真的,唉,這幾天我一直想找你,卻不敢,怕你給臉色看,我——」杜文靖像是鼓起很大的勇氣,態度十分誠懇,反倒不像平時的他了:「你又重門深鎖,我也不敢造次,怕再冒犯了你……」
林楓兒臉色稍微好一點。
「天曉得,我可以發誓,那天我只是好玩,你知道,就像小孩子玩瘋了,就百無禁忌,一點別的意思都沒有,真的,就像我和這些年齡足以當我媽的阿婆玩在一起,我就是那種很容易玩瘋了的人……」
杜文靖努力解釋,深怕辭不達意,把所有想得到的話都一股腦兒地擠出來。
林楓兒倒抽一口冷氣。
按理說人家都抱歉到差點沒跪下來求饒了,自己也該盡釋前嫌,原諒人家,因為就像他說的,不過就是像小孩子玩瘋了,難免失掉分寸,其實也沒啥大不了的。但他愈解釋,一股莫名的怒意,就愈是奇怪地騰升上來……
林楓兒美麗的眼眸澆起一團冷冷的怒火,撇開杜文靖,反身要走。
杜文靖又被激怒了,他擋在林楓兒面前,所有的誠懇和討饒消逝無蹤,臉色難看,咬牙切齒地說:
「抱歉小姐,我所有的耐性已經全部用完,從現在起,你放心,我絕不會再自討沒趣,」說著,他又擺上他那一號吊兒郎當的神態,笑得壞壞地說:「我們犯不著和對方生氣的,不是嗎?你和你那莫名其妙的驕做,其實更適合遠遠滾到天邊去當女皇,免得在凡界受到沾污,這樣豈非各得其所?女皇陛下,容微臣帶著卑賤的靈魂先行告退了。」
林楓兒氣得揮身發抖。
杜文靖誇張地鞠躬哈腰,倒退走沒幾步,突然聽到遠遠傳來尖銳的呼救和嘈雜聲。
原來有幾個頑皮的孩童偷偷駕走杜文靖停在湖畔的遊艇,他們在這兒土生土長,原是深諳水性,善操船舶的,但那遊艇是全電腦化最新設備的裝置,幾個沒見過世面的孩童怎會操作呢?遊艇一直衝向危險水域,那些阿公阿婆在岸上慌張呼吼,卻無人敢去救,一方面這時節的水流森冷湍急,年近古稀的他們搞不好下去就心臟麻痺,一方面,那危險水域處處漩渦、巨石,任憑再識水性的人下去,也是馬上慘遭滅頂。
老天保佑。
杜文靖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林楓兒也忘掉所有個人情緒,一心裡只想著救孩子。
遊艇在危險水域裡不斷打旋,繞不出來,艇上的孩子們嚇得臉色發白,緊緊攀住遊艇,深怕被甩下水去。
天哪,如果有個會操作的人在那遊艇上頭就好了。
「電腦!」
杜文靖反應快,拉著林楓兒衝回去打開那部手提電腦接上網路,對外求救。
「那樣太慢了!」
林楓兒說。
從國際通用的電腦網路連接搜救單位,雖方便又快,但仍得穿過好幾個路徑,萬一又遇到網路擁塞,或官僚作業的調配延宕,起碼得浪費幾十分鐘。
阿法小子又在這最緊急的情況下,發揮奇效。
它體內的電腦網,能夠直接連上希臘當局,向距離最接近這座小島的搜救單位求援。
為今之計,只能期盼那部超級遊艇的性能夠好,挺得住長時間的旋繞和巨石撞擊,直到噴射飛船趕來。
九分鐘後,噴射飛船已到。
「太危險了,你不要——」
林楓兒試著阻止要跨上噴射飛船一起去救孩子的杜文靖。
「我最清楚那艘遊艇的性能,我去是以防萬一——」杜文靖深深看了林楓兒一眼,那深潭般的明眸煞是迷人,哎,真是狗改不了流口水,這種時候,杜文靖還有心情開玩笑,自我滿足一下,他嚥了嚥唾沫,油腔滑調地吃起沒啥營養的嘴皮豆腐:「你好像挺關心我的噢——既熱如此,安啦,為免讓你望穿秋水,哭瞎美麗的眼睛,跌入從此看不見眼中釘的悲慘處境,我這個超大型的障礙物一定會安全回來的啦!」
林楓兒簡直被他氣得哭笑不得,真想狠狠踹他一腳。
杜文靖哈哈大笑,早逃之夭夭,爬上噴射飛船了。
感謝二十一世紀的科技文明,輕巧靈活的噴射飛船已取代笨拙的直升機,成為救難的最佳工具,還能直接降落水面,不必像直升機一樣,只能盤旋在上空,被救的人靠吊綁的繩索爬上去。
危險水域畢竟真是太過湍急,運噴射飛船都無法穩穩降落,停在水中,只能浮升在水面幾公分處。
那些被旋轉得虛弱暈眩的孩子,根本沒力氣從還在急旋的遊艇爬上懸空的噴射飛船。
「放我下去好了。」
杜文靖義無反顧地躍下去,幸好只是咫尺距離,但重力加上遊艇快速旋轉的離心力,杜文靖半個身子被甩出去,差點翻落水中。
杜文靖攀著艇身,艱難地爬到前頭的電腦控制室,試著穩住遊艇,對抗湍流的飛旋速率。
費盡千辛萬苦,總算把每個孩子都送上噴射飛船,只剩杜文靖還在艇上。
但以重力排壓對抗湍流的遊艇,也幾乎殘破不堪了,突然一個激烈衝擊,艇身直接撞向巨岩,碎裂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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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狗的杜文靖,端地好狗運。
就在遊艇碎裂開來的瞬間,拍慣武打動作片的杜文靖,一個飛躍,縱上噴射飛船,躲過劫難。
這千鈞一髮的鏡頭被留下來了。
因為噴射飛船上,隨行的還有媒體記者。
在西方人粗糙的印象裡,中國向來就帶著玄思異想的神秘色彩。
在螢幕上扮演正義俠士的杜文靖,登時成了現實世界裡,勇於捨身救人,武藝高超的救難英雄。
這下子,紅透華人世界的影星杜文靖,可望揚名國際了。
但是,他卻懇求媒體記者,不要報導這件值得大肆渲染的好事。
但那媒體記者搶著機會,還是一路跟著他,希望為他做獨家專訪。
看看推卻不過,他淡淡地聳了聳肩,眉毛一挑,又露出吊兒郎當的邪惡笑容,湊到那看來十分正派的記者耳邊,小聲地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