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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寄秋

  望著短針走到三,長針停在六的咕咕雞鬧鐘,忍住想打呵欠的巫斯瞪著遲遲沒動靜的大門,為自己一時的心軟感到無比後悔。

  什麼叫一下子就回來了,麻煩他送孩子上床睡覺,七個小時前的話猶在耳際,而該出現的傢伙至今仍不見蹤影。

  「巫斯叔叔,巫斯叔叔,你不要站著發呆,快告訴我嘛!為什麼留聲機裡的鬼魂女一聽到雷米爾就開始哭,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是呀!為什麼,為什麼會有這麼難纏的小孩,愈晚精神愈好不知疲倦,老纏著他問為什麼,讓他好想掐死他。

  望著撫上小男孩頸上的大手,巫斯表情痛苦的往雲清霈臉上一拂,施咒讓他闔上眼,解除他一晚上的疲勞轟炸。

  小孩子真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惡魔,想把人逼瘋就丟個精力旺盛的小鬼來,不出三天就有一窩瘋子。

  鼻翼噴出一股熱氣,走出兒童房的巫斯輕輕關上門,他的視線落在酒櫃上的留聲機,月光下的透明白影正清幽的唱著一首傷心的歌曲,眼淚如珍珠般落下。

  唉!又是一個無眠的夜。

  第五章

  「啊!楊雙亞,妳終於肯出來見人了,大白天的妳能適應嗎?要不要我拿把大黑傘借妳,妳那一身水嫩嫩的肌膚可不禁曬……」

  身體僵了一下,熟悉到幾乎成為夢魘的聲音由身後傳來,裝做沒聽見的楊雙亞低頭往前走,無視奔走的腳步正快速接近中。

  她沒有朋友,一個也沒有,至少在她的認知當中沒有朋友這一欄,點頭之交的路人甲乙丙丁不重要,她從不費心去記掛他們的名字和長相。

  但是有個自稱是她「朋友」的宿敵卻老是纏著她,從她去抬便當到上福利社,甚至尿急跑廁所也一路尾隨,不讓她有獨處的機會。

  周杏娟絕對不是她的朋友,她會用宿敵兩字來形容她一點不為過。

  誰會為了考試成績多一分少一分而仇視朋友,裙子長短、功課好壞都是一種競爭,舉凡她會的事,周杏娟也一定要插一手,而且要把她比下去才甘心。

  偏偏她的成績都剛剛好贏過她一分、兩分,即使有意放水也會不小心贏在她不該錯的地方,結果反而造成更大的裂痕。

  有如循環利息愈滾愈多,她愈是不在意周杏娟愈是要強過她,表面和她熱絡,背地卻四處散播謠言,住家被稱為鬼屋也是拜她所賜。

  只要能讓她灰頭土臉,事事敗北的失去優等生尊榮,周杏娟都會不擇手段加以打擊,然後在一旁諷刺兩句,好突顯自己的優越。

  「嘖!走那麼快幹什麼,老同學見面聊一聊耽誤不了你多少時間,別當我是蝗蟲猛獸避著,妳還在記恨我搶了妳第一名那件事呀!」

  像蒼蠅見到屎,獨角仙遇著腐爛水果一般,周杏娟一盯上昔日對手就緊追不捨,就算足蹬三吋高跟鞋照樣健步如飛,非要把她攔下不可。

  所謂仇人相見是份外眼紅,而她們倆非敵非友只能以同學稱呼,雖未眼紅也有一絲較勁的意味,瞧周杏娟正有意無意地舉高指上的大鑽戒炫耀。

  「第一名?」她不記得了,名次對她來說並不重要。

  「我知道妳覺得比不上我自慚形穢,故意裝做沒印象好忘了我比妳優秀,我瞭解妳是自卑心作祟,不好意思多見我一面。」

  瞧瞧她那窮酸樣多不起眼,身上一件像樣的首飾也沒有,可見這些年窮途潦倒沒什麼大作為,隨便找個餬口的工作度度日子。

  周杏娟視若無睹老同學益發清艷的容貌,長相普通的她全靠化妝品妝點出一張頗具姿色的臉蛋,出了社會以後她習慣以物質條件來評量對方的價值,非名牌不歡的她最瞧不起穿著素雅的「下等人」。

  她可得意了,因為她出入還有轎車代步,而一向搶盡她鋒頭的同學卻用兩條腿走路,相形之下她略勝一籌,剛好可以藉機嘲諷一番。

  「妳想多了,周同學,過去的事我向來不放在心上,也毋需自卑。」拿過無數的第一名,楊雙亞早已麻木了,沒什麼感覺。

  「不放在心上?那妳是指我耿耿於懷,老是將那些小事記掛在心頭嘍!」眼角猙獰了下,她的笑容中有著被反控的不悅。

  楊雙亞,就是她這種喜怒不露於外的平靜才教人恨,好像事不關己的置身事外,讓她在後頭苦苦追著,始終擊不碎她那份自若。

  「周同學,如果妳有事可以先走,我等一下得去買生活用品。」言之無味,興風作浪。這是她對這位老同學的最佳註解。

  「那我陪妳,反正我也沒什麼事,剛好和妳聊聊近況。」班不上沒關係,可不打落水狗她會渾身不舒服。

  一聽她要相陪,表情無奈的楊雙亞頓時停下腳步。「不,我習慣一個人。」

  「哎呀!別跟我客氣了,我們都幾年的交情了還裝羞,結婚了沒?幾個小孩了?不過依妳這陰陽怪氣的個性八成還沒嫁人吧!男人又不是傻了才會看上妳這種貨色。」呵……又贏了。

  「什麼貨色,瞧妳嫌得人一無是處。」奇怪,怎麼會有烏鴉的笑聲?

  嘎嘎的,真難聽。

  「不就是自以為是大家閨秀,老裝出一副神聖不可侵犯的聖女樣,獨來獨往看似高傲,其實是人際關係不好,沒人緣,人家懶得理會她。」

  愈說愈興奮的周杏娟沒發覺對話的聲音有異,兩眼像見到獵物的獵犬特別嗜血,把打擊同學當成一項高尚的運動,樂此不疲。

  「喔!那你的朋友一定很多嘍!天天高朋滿座樂開懷,眾星捧月地讓你成為最耀眼的焦點。」她適合去當公關.陪酒賣笑的那一種。

  「那是當然的嘍!我的交遊廣闊,沒人不喜歡我……咦,等等,怎麼會有男人的聲音,妳不會想不開跑去變性吧?」那可就太有趣,她要呼朋引伴來看人妖。

  「她想變性還得看我同不同意,我們家亞亞可是不隨便拋頭露面,學那些見不得人好的三姑六婆道人是非。」唉!他又不是家中那個想情郎的女鬼,怎麼會渺小得沒人看得見呢?

  好哀怨喲!他要不要捏起蓮花指踩小碎步,大喊我命苦呀!

  「什麼三姑六婆,你指桑罵槐在說誰……」手指眼到的周杏娟倏地喉間一緊,兩頰飛紅地盯著騎著單車的帥哥……

  單車?!

  穿著名牌的大帥哥居然騎著粉紅色淑女車,他是裝窮還是擺闊,娘裡娘氣地少了大丈夫的氣魄。

  「好帥氣的男人,你有沒有女朋友?要不要跟我交個朋友?我這個人出得廳堂,入得廚房,絕不會讓你丟臉的。」頭髮應該沒亂吧!妝剛補過。

  刻意擺出最美的姿勢拋媚眼,周杏娟選擇性遺忘某些不中聽的諷刺。

  「謝了,我對惡意中傷人的八婆沒興趣,還是『我們家』亞亞修養好,不跟妳一般計較。」換了是他早給她一腿,踹得她連三翻。

  長腳落地當輪蹭著走,笑得好不和善的雲中岳連人帶車的走到楊雙亞身邊,以「自己人」的姿態擁她入懷,還非常邪惡地吻了她一下,召告兩人的關係非比尋常。

  他的心肝寶貝怎麼可以任人欺凌,他寵她都來不及,哪容得了八百年前就該切八段的老同學當街羞辱,他還沒死呢!

  「你……你們……你們是一對的?」她不說是夫妻,心中還存著對帥哥的奢望。

  「對,我們是一對姦夫淫婦……喔!妳幹麼捏我,我用錯成語了嗎?」這會他裝傻變成有語言障礙的外國人。

  「我是在打蚊子。」楊雙亞不承認偷襲。

  睜眼說瞎話的她一臉坦蕩蕩地一瞅,神情自然的讓人覺得懷疑她是十惡不赦,以她清冷孤傲的性情絕不會有任何幼稚的舉止。

  「是呀!好大的蚊子,我的腰肯定瘀青了,妳幫我揉揉。」他捉著她的手就林仕腰上放,來個你儂我儂。

  從太平間的第一次約會後,兩人的感情如坐雲霄飛車突飛猛進,不時的牽牽小手親個嘴,一同在月下散步和幫死人上妝。

  經過名師的調教,蓋房子的建築師居然也有模有樣地開始幫死人化妝,把人的臉當建築草圖自由揮灑,讓喪家讚譽有加,認為他是這行的明日之星。

  不過因為某人的堅持,他們白熱化的關係尚未搬上檯面,發展得人人皆知,而是某人仍有所保留的地下戀情。

  雲大帥哥雖然不滿的多次發出抗議聲,但擔任最高法庭的裁判長某人一再駁回,讓他喪氣之餘又暗自竊喜,至少他有美人在懷,親親摟摟地大嘗甜頭。

  說起來他一點也不吃虧,還大賺一番,什麼好處全由他一人佔盡,難怪他會笑逐顏開安於目前的定位。

  「別玩了,有外人在。」老是不看場合胡搞一番。

  「喔——外人呀!」雲中岳斜睨多餘的「外人」,要她識相點別來打擾他的「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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