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想氣我!」慕容遲故作感慨,「一臉的幸福,氣我們這種尚未娶妻的人。」
「公子這般人才,不想娶妻才是真的吧?」
「我名聲不好,沒人肯把閨女嫁給我。」慕容遲玩笑道,「比如嫂子妳就絕對不會把妹子許給我,哪怕我剛才猜中了那道菜的菜譜。」
曲施施一愣,與曲安安面面相覷,一時之間心中尷尬,不知該如何應答。
「柳笑哥!」忽然,一聲呼喚自耳畔響起,
回眸望去,只見曲紗紗緩緩地拖著腿走過來,她雙眼迷離,眼神異樣,平素清悅稚氣的聲音不知為何變得沙啞。
「柳笑哥,」她在慕容遲面前站定,微顫道,「柳笑哥,是你嗎?」
一向玩世不恭、反應機敏的慕容遲,也許是因為意外,竟然在剎那間微斂了笑容,沒有言語。
曲安安與曲施施更是驚愕,不知妹子為何如此,把一個陌生人當成了昔日的鬼魅。
「紗紗,妳認錯人了,」還好曲施施聰穎,就近推了妹子一把,「這位是慕容公子,你二姊夫的朋友,」
「不對,」曲紗紗執著地搖了搖頭,一他是柳笑哥。」
「妳的柳笑哥是這副樣子的嗎?妳跟他分開的時候還小,哪裡記得清他的長相?」就算記得,男大十八變,現在的模樣跟小時候也不會相同。
「我就是記得!」曲紗紗倔強地指著慕容遲的嘴角,「柳笑哥也是這樣,天生會笑,即使不笑的時候,也像在笑。」
「妳的柳笑哥哪有人家這麼帥!」曲施施只覺得好丟臉,慕容雖然此刻表面上不動聲色,心裡肯定笑翻天了吧?有這樣傻乎乎的妹子,花癡一般跟著人家套交情,這個風流公平又可以自鳴得意了。
「柳笑哥本來就有這麼帥呀!」曲紗紗很嚴肅地道。
「好了,不要再鬧了,」冷美人很殘酷地告訴妹子,「妳的柳笑哥早在十年前就死了。」
「二姊,妳胡說,我沒有看到他的屍體,我們都沒有看到,為什麼妳們都說他死了?」受了打擊的小臉頓時皺成一團,委屈地辯駁。
「紗紗,」威嚴的曲安安不得不開口,「他的確死了,他的父母都這樣說,難道天底下還會有父母咒自己的兒子死嗎?」
「可是……」小嘴嘟著,鼻子一吸一吸,「就算他死了,他也可以投胎轉世呀!」
「啊?!」曲施施不得不摸摸妹子的前額,以證實她沒有發燒,並非神智不清,「妳怎麼會有這種可怕的想法?就算慕容公子是妳那個柳笑哥投胎轉世,年紀也不對呀,他應該再年輕十歲才對!」
「不是輪迴轉世,那……二姊,妳沒有聽說過靈魂附體?」小傻瓜堅持自己的想法。
「天哪!」這一回,不只曲施施,就連曲安安也羞傀得想昏倒過去。
但曲紗紗並不理會她這兩個要暈厥的姊姊,仍舊定定地望著慕容遲,兩隻大眼睛淚水汪汪,表情楚楚動人,「柳笑哥,你不記得我了嗎?你不是說過,永遠也不會忘記紗紗的嗎?」
「剛才那道菜,是妳做的?」慕容遲恢復了平素的笑顏,輕輕道。
「對呀,我說過將來長大了要當廚子的,你還記得嗎?」
「我不記得了,」終於,他給出答案,「我也從來沒見過妳。小妹妹,妳的確認錯人了。」
第二章
這個女孩居然說認識他?
呵呵,不奇怪,好多女孩都說認識他,那不過是為了接近他的一個借口。
他不會生氣--不論發生什麼事,他都不會對女人生氣。
但奇怪的是,這個女孩子看他的眼神,那樣純真無邪,雙眸中的淚花晶瑩閃亮,完全不像有心機的欺騙,彷彿真的把他當成了那個……死去的癆病鬼。
他不禁產生了一絲好奇,留宿在姊妹坡的這個夜晚,他居然夢見了這個女孩的身影,夢見她怯怯地、驚喜地、顫抖地朝他走過來,喚他「柳笑哥」。
從來沒有哪個女子能入得了他的夢,沒想到這第一次,竟不是傾城嫵媚的大美女,而是這個稚氣未脫的女孩。
從來沒有哪個女子會喚錯他的名字,沒想到這一次,他居然被第一個人夢的人喚作「柳笑哥」?
呵呵,柳笑,好土的名字。一想到這個名字,他就想笑。
清晨的姊妹坡一片鳥語花香的景色,他從睡夢中醒來,一睜眼就能聞到清風送爽的氣息。
長年居住在繁華的京城,看慣了雕龍畫鳳、紙醉金迷,酒池肉林的生活時常讓他厭膩窒息,忽然來到這鄉野之地,感受到晨曦暖而透明地照耀在自己的身上,竟覺得無比舒心。
他披上長袍,信步來到院中。
他以為自己是最早起來的,沒想到還有另外一人,先他一步站在淡淡的晨曦中。
那嬌小的身影,他一眼就認出來了--昨夜出現在他的夢中,他當然記得。
慕容遲猶豫著,不知應該上前,還是退避三舍?
他從來沒有畏懼過任何一個女孩,但此刻,在她的面前,他卻像個靦腆少年,居然想逃。
或者,這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不想惹麻煩。
想著,那女孩卻已經轉過頭,看到了他。一瞬間,他已無處藏身。
女孩裹著長長的斗篷,頭髮未梳,流水一般披散在腦後,沒有任何脂粉的臉蛋顯得秀麗可愛。
她站在籬笆旁,先前彷彿在傾聽著什麼,非常入迷。
她叫什麼名字來著?哦,對了--曲紗紗。
「曲姑娘早。」慕容遲只得微笑道。
「柳笑哥。」她不假思索地回答,坦坦蕩蕩,非常執著地認定他就是她的舊識。
面對這一聲呼喚,他再次哭笑不得。
「柳笑哥,你是不是病了?」她凝視著他,很認真地問。
「妳看我像是有病的人嗎?」慕容遲攤了攤手,面對這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可你為什麼不記得我了?你的身體的確好端端的,可你的腦子一定病了。」她滿臉的擔憂。
「是嗎?」他不禁笑了,「妳是大夫嗎?」
「只可惜我不是,」她輕輕搖頭,「如果我是大夫,我一定會讓你知道我說的話是真的。」
「為什麼妳會一心認定我就是他?」據說太過傷心的人,總會自欺欺人,給自己一點安慰,眼前的女孩大概也是如此吧?那個柳笑的死看來給了她很大的打擊,讓明明不傻的她,居然變得像小白癡一樣。忽然之間,慕容遲有些同情她。
「你不記得以前的事,我解釋再多也沒有用。」她低下頭,「你放心好了……」
「放心什麼?」
「我不會逼你想起以前的事的,不會逼你承認自己就是柳笑哥,只要你肯讓我叫你柳笑哥,可以讓我這樣跟你說話,就足夠了。」她懇求地望著他。
嘿!這跟逼他承認自己就是柳笑有什麼區別?
慕容遲萬般無奈,大笑不止,差點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你不生氣,就表示你已經答應了?」她天真地看著他的狂浪笑顏,癡癡地問。
「好吧,」不知為何,他忽然心軟了,他從來不曾對任何女人狠心,哪怕對方把一個土土的名字強行加在他頭上,「那就暫且讓妳這樣叫我。」
「柳笑哥!」她連忙叫了他一聲,生怕他反悔似的,「柳笑哥,你想吃什麼,我替你做!我現在已經是一個很有名的廚子,不會再讓你吃了我做的東西生病。」
「一大早,剛剛起床,我還什麼都不想吃。」慕容遲婉拒。
說真的,自從認識了她之後,看到她如此執著的癡呆模樣,她做的東西,他還真不敢吃了。
「我還以為你這麼早起床?是因為肚子餓了。」她有點失落。
「妳不是也起得這樣早嗎?難道也是因為肚子餓了?」
「我在聽小鳥的叫聲,」她指了指籬笆外,「我每天都聽見牠們的叫聲,我知道這種鳥是相思鳥,可我從來沒有見過牠們。」
「妳走出院子,到附近的林子裡去看看,不就可以見到牠們了嗎?」
「柳笑哥,你不知道,我不能出去的。」
慕容遲奇道:「為什麼?」
「因為我的腿呀。」她一瘸一拐地朝他走過來。
,妳的腿?」他這才注意到她行動不便,「受傷了?」
「不,它們天生就是這樣,一長一短,所以走起路來,也一毫一低的。」她掀起自己的裙子,讓他看她畸形的腿。
慕容遲睜大微愕的眸子,不敢相信如此美麗的女孩子,竟是個天生的殘廢!
難怪江湖上傳言曲家三姑娘頗為神秘,從不到外面走動,原來,她並非存心搞神秘,她有難言的苦衷。
「柳笑哥,你不要難過,」她望著他凝鎖的眉,笑咪咪的,「我自己從來不為自己的腿難過,所以你也不要難過。我只是很想知道,相思鳥到底長得什麼樣?」
「相思鳥……」慕容遲並不知道,因為對她的同情,此刻自己的眉一蹙再蹙,「很美,翠羽紅嘴,顏色很漂亮,眼睛又圓又黑,像兩顆野葡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