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子,你不生小的的氣吧?」他小聲道。
「我的樣子像是在生氣嗎?」
俊美的人微微一笑,映入車中的夕陽光芒霎時顯得黯淡無色--雖是男子,但那賣茶水的人說得沒錯,他的絕艷壓倒一切,甚至超過了世間無數女子。
阿仨癡癡地望著他的主子,彷彿面對一株傾城的牡丹,即使日日跟隨,也總看不夠。
不,他並不知道主子是否還在生氣,即使對方已經綻放微笑。
因為,他的主子有一張微微輕翹的唇,像菱角一般,彷彿時刻笑得如沐春風,天生沒有惱怒。
那俊顏因為這抹笑意更加生輝。
「走,」他聽見主人吩咐道,「咱們也到姊妹坡,瞧瞧那個會做菜的神秘美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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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真懷疑咱們這個妹子有點傻。」
「施施,妳怎麼能這樣說紗紗?」
「大姊,妳看,她在那兒坐了兩個時辰,只知道看菜譜,一動也不動。旁人不知道,當然會把地當成傻子了。」
客棧的廳堂裡一片人聲鼎沸,二樓的這間閣子裡卻極為寧靜。
兩個大美人一身家居休閒裝扮,嗑著瓜子、飲著茶,打量窗邊的小妹。
而她們那個滿臉稚氣的小妹,正聚精會神地盯著書,全身沐浴在陽光裡,彷彿沒有聽見任何人語。
「唉,現在的男子怎麼這樣沒用。」曲施施歎了一口氣,「已經幾個月了,至今無一人說得出紗紗那菜是用什麼做的。」
「江湖好漢,平日知道吃一些粗糧雜食,紗紗做的菜那樣名貴,他們當然嘗不出來了。」曲安安笑道。
「這倒也是,倘若有人能嘗得出來,我倒擔心他是個只知道吃喝玩樂的紈桍子弟。」
「可若是嘗不出來,與紗紗之間沒有共同語言,將來成了親,紗紗恐怕會悶死。」曲安安搖頭,「何況現在妳我都已出嫁,妳長住京城,我又時常跟著妳姊夫四處行走,將來這間客棧定要交給紗紗打理的,倘若找一個對菜色一無所知的妹夫,將來怎能與紗紗分憂?」
「大姊……」曲施施放低聲音,遲疑道,「妳覺得紗紗真的想嫁人嗎?我為什麼總覺得她是故意出難題,想嚇跑周圍的男子?」
「哦?」曲安安一挑眉,「是妳想太多了吧?」
「大姊,妳還記得從前住在咱們隔壁的那個柳笑嗎?」
「那個患肺癆死掉的小子?」
「紗紗她似乎對那小子念念不忘。」
「啊?」曲安安搖頭不信,「不會的,那時候紗紗才多大,恐怕連那小子的樣貌她都不記得了。」
「大姊,妳不要忘了,」她掩嘴輕笑,「妳我二人也不曾忘記過青梅竹馬的感情。」
聽說女人生了孩子後會變笨,曲施施覺得昔日那個聰明絕頂的大姊,打「君州」那小子爬出娘胎後,果真智力衰退了不少。
「那又如何,反正那小子已經死了這麼多年,紗紗又不是他媳婦,難道會為他守寡?」
「我是擔心紗紗會覺得天下的男子都比不過她心中的死人……如此,即使她嫁了,也不會幸福。」
「所以咱們才要努力替她尋覓一個十全十美的夫君,」曲安安篤定道,「一個能驅趕昔日陰影的男子!」
大姊畢竟是大姊,一語既出,氣勢逼人,不容駁辯,曲施施心悅誠服地點了點頭。
「小姐--」
正說著,忽然一個丫頭風風火火地跑進來,手裡舉著一張紙條,大呼小叫。
「怎麼了?」兩個少婦同時詫異。
丫頭跑得太急,氣喘得不能言語,只把那紙條遞到她倆手中。
「咦?」曲安安看了一眼,表情頓時凝固了。
「天啊!」曲施施也只看了一眼,嘴巴便闔不攏了。
一直坐在窗邊看菜譜,明明聽見兩個姊姊在議論自己也默不作聲的曲紗紗,這時候緩緩站了起來,歪著腦袋,饒有趣味地打量著眼前呆若木雞的人。
「怎麼了?是不是有人說中菜譜了?」她笑問。
「咦?妳怎麼知道?」兩個少婦叫道。
「因為已經幾個月了,至今也無人知道我那道菜到底是用什麼材料做的,而姊姊妳們現在這樣驚奇,就表示終於有人說中菜譜了。」曲紗紗很肯定地說。
「施施,妳剛才還說咱們的小妹傻,看來她一點也不傻。」曲安安滿臉稱讚。
「把紙條拿來我瞧瞧。」一點也不傻的小妹伸出手,
「其實令我跟大姊驚奇的,不是有人能說中菜譜,而是這人能把菜譜描述得這樣詳細,用什麼主料、用什麼輔料、用多大火候……他一點一滴,竟寫得分毫不差!」曲施施嘖嘖搖頭,一能憑三寸之舌把一道菜品嚐至此,真乃奇人!莫非也是一個天下名廚?」
「我做的這道菜用了雞肉、鴨肉,鮑魚,鴨掌,魚翅、海參、干貝、魚肚、水魚肉、蝦肉等十八種主料,枸杞,桂圓、香菇、筍尖等十二種輔料,蠔油、鹽、冰糖、料酒、姜、蔥、老抽,生油、上湯等八種佐科……煎、炸、煮,燉幾乎種種烹飪手法都用上了,他竟能一一道出,真不簡單!」曲紗紗咬唇道,「這個人,我一定要見見。」
「可是……」丫頭支支吾吾的,「那個人他……」
「他是個醜八怪?」曲安安與曲施施擔憂地問。
「不,他不醜,」丫頭忽然羞紅了臉,「正好相反,我還從來沒有見過像他那麼美麗的人呢!」
「美麗?」曲安安一怔,「是個女人?」
「不,是男人。」
曲施施糾正道:「男人怎麼可以用美麗來形容呢?應該是英俊吧。」
「用英俊這個詞來形容他,太普通了。」丫頭不服。
原來是個好看到極點的男人?!男人漂亮一點是好事,可漂亮過了頭卻是件壞事。
「好吧好吧,」曲施施一揮手,「就算他『美麗」吧!妳剛才想說什麼?」
「那個人說他要見的是二小姐您!」丫頭回答。
「我?」曲施施指著自己,「他認識我嗎?」
「二小姐傾國傾城,當年在江湖上有多少追求者呀,他恐怕是其中之一吧?」
丫頭嘀咕。
「不會吧,」曲施施遲疑,「我不記得自己認識什麼好看到極點的美男子,」
「嘿,在妳眼裡,惟有莊康才是好看到極點的美男子,當年妳哪會去注意別人。」曲安安笑。
「那就快把他請進來吧,我倒要瞧瞧他是誰!」
曲施施胸中一陣緊張,心想好不容易幫妹子挑了個會嘗菜的人,偏偏又是自己的舊識,只怪自己當年太過嫵媚,欠下了不少風流債,如今雖然成了親,仍有不少裙下之臣哭天搶地,賴在姊妹坡不肯定,引得莊康常常吃醋。
但是,當那個男子掀簾步入閣中,她終於鬆了一口氣。
那不是她的追求者,那是她丈夫莊康的好友--慕容遲。
慕容遲,京城中人人驚艷的美男子,但在她眼裡,卻並不驚艷。因為,正像大姊所言,她的身心早被莊康佔據,彷彿一葉障目,不見泰山。
然而今天,身為一個已婚的女子,褪去了戀愛中的狂熱,終於可以從客觀的角度,來看待別的男子。
她不得不承認,慕容遲是一個絕代佳人。
原諒她找不到別的詞語來形容他,那些形容男人的詞語,用在他的身上,太過普通了。
只見那一襲淡青色的衣袍,彷彿雨後長空清爽的顏色,微風吹動之下,又似裊裊的煙。他甩動著衣袖,邁著沉穩的步子,笑容明亮地走近。
他的笑容,有一種複雜難言的意味,彷彿吸納了無數光澤的碧波,既璀璨又深沉,配合著無可挑剔絕美的五官和劍眉星眸,讓人好似看到了花開雪落的瞬間。
曲施施側目與一旁的曲安安交換了一個眼色,彼此的眼神十分有默契,同時示意著兩個字:危險!
的確,眼前這個俊美絕倫的男人,有一種危險的氣息。
他並不適合做任何人的丈夫,他像一道飄忽的風,世間的任何女子,都無法將他捉摸。
就是他嘗出了小妹的菜?即使他再會品嚐,對菜色再有研究,作為姊姊,她倆也不會讓妹子嫁給這樣的男人。
好在他此次前來,並非為了她們的小妹。
「嫂子,」慕容遲對曲施施優雅一拜,「好久不見了。」
「哎呀,我說是誰呢,原來是公子,」她笑道,「怎麼有空到我們姊妹坡來了?」
「嫂子有所不知,我家老宅就在君州,離妳們這兒不遠,此次我回家探望父親,順道來拜訪一下嫂子也是應該。況且小莊還叫我帶了些東西給嫂子妳呢!」
他門中的小莊,便是曲施施的新婚丈夫莊康。那樣嚴肅的莊康被稱為「小莊」,引得在座女子無不忍俊不住。
「他也真是的,我不過回娘家小住幾天,什麼也不缺,他何必大老遠麻煩你帶這帶那!」曲施施嗔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