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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梵朵

  怎麼會這樣?!一向矜貴嚴肅的努爾哈赤就這麼與琉璃,一唱一和的走出了大家目瞪口呆的視線中。

  連對努爾哈赤瞭若指掌的安費揚古,都是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他知道,人們可以喊努爾哈赤「鷹王」、「建州王」、甚至於「赤汗王」。但,「阿金」?!天哪!他頭一回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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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會挖棒槌?」來到了長白山下,努爾哈赤想到了自己的年少。

  沒有生疏感了。

  「想問我為何住進你家?」

  「黑塚堡對你重要嗎?怎麼不速速回鄉?別再深究了。」

  「那你會就此放下嗎?」努爾哈赤反問著。

  「我不一樣!我是完顏家的女兒,自當為洗清父親的嫌疑而盡心。」

  「那我是建州子民,不也該為此努力?」

  「你是當差的?」琉璃猜想著。

  「算是吧!可惜你是女孩家,否則,咱們可以聯手辦案。」

  「算我一份吧!反正沒人會把我當女孩看。」

  這話一說,讓努爾哈赤聽了挺不自在的。

  「算你一份可以,但,以後下許說喪氣話來。」努爾哈赤提出條件來了。

  「你——介意啊?」琉璃心中竊喜。

  「胡說!只是我身邊的人都得要有自信。」努爾哈赤辯解著。

  「我很有自信呀!全赫圖阿拉城沒幾個人功夫好過我,連臉上的麻子都沒我多……」

  「阿璃,閉嘴。」

  琉璃就是喜歡把他逗得哭笑不得,因為,他總會在這時候喊她的名。

  阿璃、阿璃!琉璃從沒覺得自己的名字是這麼好聽。

  這天起,完顏琉璃和努爾哈赤似乎都是以哥倆好的形式,出現在眾人的驚歎裡。不論是上街或是打獵,他們幾乎是形影不離地搭在一起,當然,陪同的,還有納悶的安費揚古與完顏查茵。

  「奇怪?我家主子從不是這種德行。」安費揚古看著前頭有說有笑的努爾哈赤和琉璃,一肚子牢騷不停。

  「可見你主子確有過人之處,才識得琉璃這塊瑰寶。」幾天的觀察下來,查茵不但對努爾哈赤的觀感,已由當初的厭惡轉為讚賞,更對他對待琉璃的態度有著無比的感動與佩服。

  照理說,像他這般矜貴的人,通常是不會放下身段,與琉璃這長相不甚討好的女子同進同出的。可是,他做到了,而且做的很好。

  「哇!好厲害呀!查茵快來看哪!」遠遠地,就聽到琉璃的大呼小叫。

  「啥事啊?」查茵和揚古趕了過去。

  「棒槌耶!阿金竟然挖到這麼多的棒槌耶!」琉璃捧著手上剛出土的人參,張口瞠目地說著。

  「哈哈哈,好久沒這麼痛快過了!」看得出努爾哈赤的興奮。

  「老大,天快黑了,咱們該走了。」揚古其實是擔心查茵的體力吃不消。

  「我還正在興頭上呢!」努爾哈赤當然看得出他那好兄弟的擔憂,遂笑了笑開口說道:「你們先回去吧!我想再多待一會兒。」

  「我留下來保護你吧!」不知何時,琉璃已把這事攬上身了。

  而努爾哈赤也由著她,只是,這一整天的走動著實也挺累人的,因此,坐在樹下「保護」努爾哈赤的琉璃,竟也在涼風吹送下,不知不覺地進入了夢鄉裡。

  「這丫頭——」努爾哈赤盯著琉璃一點一晃的腦袋,不禁被這可愛的模樣給逗笑了起來。說來還真奇怪,三十歲的他還是第一次碰到這樣有趣的女孩,不但常惹得他使不出皇上的尊顏來,還三不五時搞得他哭笑都不成的窘態。

  可是,偏偏他就拿她沒半點轍,真像是前世欠她一般的理所當然。

  努爾哈赤再伸手拂了下她臉上的亂髮,便不想擾她好眠地輕輕離開,踱步到前方不遠的山頭,尋找著他回憶裡的故鄉情懷。

  不知過了多久,琉璃在一片黑幕中醒了——

  「怎麼天這麼黑了?哈——」伸個懶腰,打個呵欠,「阿金,我們該走了。」

  沒有回答。

  「阿金,阿金?」琉璃此時才發覺事情不妙,一顆心頓時咚咚地跳得厲害,「阿金——你在哪兒呀?糟了啦!會不會又——唉呀!沒事我睡什麼覺嘛,阿金!」萬分焦慮的琉璃,頂著昏暗的夜色,一步一喊地朝山頭的方向而去。

  今晚的月亮是躲到雲裡去了。

  走在漆黑的荒山裡,舉凡各種蛙叫蟲鳴,聽起來都格外讓人寒毛豎立。尤其是那如雷吼的虎嘯,更教琉璃急出了點點淚滴。

  「這麼久都沒找到,會不會讓老虎給叼去?!阿金……」找上了山頂,琉璃已沮喪懊惱的蹲在地上,捂著臉,紛亂得幾近窒息。

  「阿璃。」一股熟悉溫厚的聲音,在她耳後輕輕響起。

  琉璃將頭抬起,屏住呼吸地轉過頭去——

  「阿金

  」一見到努爾哈赤的琉璃,心中自是激動不已,遂轉身立刻撲進他的懷裡,掄起拳頭,就朝著他的胸膛槌個不停。「你到底跑哪去了嘛!害我以為你被老虎叼去當點心了……你……你太可惡了啦!要走也不說一聲……嫌我多事是不是?我以後再也不管你了啦……」琉璃是越說眼淚掉得越厲害,濕了她的臉蛋,也揪了努爾哈赤的心。

  「別哭、別哭……是我不好,不該一個人跑到這兒來。」心慌的他,拍拍琉璃的背,輕拭著她的淚說:「我只是一時沉溺在回憶的漩渦中無法自拔——就在這片山頭,我想起了我的母親、我的家。」努爾哈赤的聲音中,有著琉璃不解的沉痛。

  「你家不是在費阿拉城?」琉璃疑惑的問著。

  「不!我是在這兒出生的,由於我母親早逝,打從我十歲那一年,便自己一人上山挖棒槌了。」

  原來,貴為建州王的努爾哈赤,是在一連串的磨難中走過來的。雖然,他是出生在女真的貴族家庭裡,但是,由於失去了疼愛他的母親的庇護,努爾哈赤在家中是個常讓繼母欺負嘲諷的孩子。

  可是,天生倔強的他,卻始終不願就此委屈過日,於是,就在他十歲的時候,他毅然絕然地背起了小包袱,走出了愛新覺羅的家門口,獨自一人上了長白山,加入了野夫們採參的工作。

  「難怪你挖棒槌的功夫這麼了得!」琉璃與努爾哈赤席地而坐,背倚著背,聊著天南地北。

  「何止了得,我還曾讓老虎給叼過——在我們的行規裡,只要晚上有虎群出現,我們就得抽籤推代表——」

  「負責打老虎?」

  「不!是負責當老虎的點心。」

  「啊?!不會吧!」琉璃瞪著大眼睛。「那你……」

  「那一夜,是我自願的!」努爾哈赤的眼光飄渺遙遠,像是又將自己拉進了那一夜。

  「你瘋啦!」琉璃叫了起來。

  「哼!或許是對自己的遭遇有種消極的憤恨,也或許是對自己的渺小感到悲哀,記得那一夜我走到老虎面前時,我一點恐懼也沒有,反而有種解脫的渴求——誰知,老虎叼走我後,不但沒吃了我,隔天,我還在周圍挖出了許許多多的棒槌,哈哈哈,這種意

  外是任誰也料不到的呵!」

  努爾哈赤說著說著不禁笑了起來,

  一回頭,卻發現琉璃竟然

  哭得鼻頭上都紅了一塊。

  「阿璃,你怎麼啦?」努爾哈赤以為自己哪兒又說錯了話了。

  誰知,琉璃擤擤鼻子、擦擦淚珠,再以萬分慎重的表情看著他的臉說:「阿金,過去的苦我沒法幫你,但,從今以後,不論你身在何處,我完顏琉璃都會是你的朋友。」言下之意,儘是懇切至情。「朋友?」努爾哈赤覺得,這一生他樹敵甚多,卻在此時此刻,交到了一位對他掏心挖肺的朋友。

  荒煙漫漫,夜深露重。而努爾哈赤的心,卻是空前暖和。

  經過了這一夜,努爾哈赤與琉璃之間,是更無話不說了。除了他們倆各自隱瞞的身份及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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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大,你幹嘛不老實對琉璃說出你的真實身份呢?」揚古有時對琉璃那沒大沒小的稱呼蠻感冒的。

  「怕一出口,人就疏遠了。」努爾哈赤知道,建州王這個名號是會嚇壞多少人的。

  「你真這麼在乎她?」揚古不明白,

  琉璃有哪一點會比查茵好。

  「知己難得呀!你說是不是?」

  「可恥下場是女人家遲早要嫁人呀!」揚古壓根不相信氣宇軒昂的努爾哈赤會迎娶琉璃入 門。

  「這倒也是,」其實,努爾哈赤是擔心他的好友嫁不到好人家。「揚古,你……你喜歡查茵是不是?」他突然心生一念。

  「這——揚古突然被努爾哈赤這一問,紅了耳根。「如果大哥喜歡查茵,揚古絕不會有非分之想。」

  「啐!說什麼,」努爾哈赤拍了揚古的肩,笑得詭譎的說:「那不如明天一早,我親自代你向塔世克提親,要他將查茵許配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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