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這比較像是外蒙古來的人。」
「全錯——本姑娘是古代人。」俞靖笑得有些瘋。
「古代?!古代是在哪一洲的國家呀?」這些人滿臉疑惑地交頭接耳。
重新換上那青海姑娘的俏麗,俞靖在霓虹閃爍的舞池中飛舞不停,彷彿是滿腔滿懷壓抑,此時此刻,她要全部釋放而盡。
他看見她了!那團黃黑色搶眼的印記。
俞靖也看見他了,在紛紛閃動的人影裡。俞靖有些震驚,她沒料到靳馥恩對那青海少女的反應竟是如此強烈,雖然相隔有十公尺之多的距離,雖然燈光昏暗閃爍不定,但,她還是清楚感覺到靳馥恩所投射而來的激情。
俞靖退縮了!她在得失之間選擇放棄了。
「不要跑——」靳馥恩追著落荒而逃的俞靖。
但才一個眨眼,那輕巧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他的視線之中,靳馥恩不死心,他把這舞池的各角落找了一遍又一遍。
「恩——你在誰呀?」李紫涓突然走到靳馥恩的身邊。
「你有沒有看到一位穿黃黑衣裙,戴頂小呢帽的少女?」靳馥恩不斷朝四下探尋著。
「有呀,我剛剛在廁所有看到——」李紫涓的話才說了一半,靳馥恩便已迅雷不及掩耳的方式衝到洗手間前。
果然,目標就在廁所的門口!靳馥恩沒猶豫,伸出手就往那青海少女的秀髮抓去!!
「俞靖,看你這次還不現原形?」原來靳馥恩早就篤定那位青海少女就是俞靖,而他只是在等當場逮到證據的機會而已!
「哎喲——放手啦——」一連串日語嘰哩呱啦。
「咦?這頭髮——是真的?!」靳馥恩愣住了。
「混蛋!你幹嘛扯我的頭髮?哎喲——痛死了。」這少女一回頭,就是個道地的日本女孩,她拚命地揉著頭皮,眼淚硬是掉個不停。
「對不起!對不起——」靳馥恩立刻用日文表達歉意。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真是他的多疑?
站在五光十色的繽紛下,靳馥恩迷惑不已。
這一夜,靳馥恩和俞靖各自在不同的房間中,同時失眠了。
*
在回台灣的前一天,雪才飄下。
那時的靳馥恩和俞靖正各懷心事地坐在一扇大玻璃窗旁,用著精緻的日本料理,而端置於他們之間的火鍋冒著熱氣,讓彼此把自己掩藏得更不著痕跡。
這窒息的沉默,直到雪花降臨才打破——
「雪!下雪了!真的下雪了!」首先發現的,是俞靖。
毫不遲疑,俞靖帶著驚喜,逕自奔向那猶似風吹棉絮的雪片裡,她一向酷愛這等銀色奇景,因為所有美麗的童話故事都會發生在浪漫的下雲天裡。
認識她的人或許不相信,從不談風花雪月的俞靖,內心卻有如火的熱情,但她不是不說,只是不知從何提及。
雪花愈飄愈密集,雪花裡的俞靖伸平雙臂,仰起頭綻著笑意,興奮地又叫又跳轉個不停,而圍在她脖子上的花格圍巾也恣意地隨她飄揚起,那長長密密的流蘇姿態搖曳,更把她的無邪抹上女子的嫵媚風情。
這一切,靳馥恩看進了眼,也揣進了心裡。
突然間,他有了一層領略——俞靖就是俞靖,而他喜歡的就是眼前的清秀佳麗,無關她是否是那青海少女,也無關她是否有著類似青海少女的神韻。
是的,靳馥恩第一次對自己承認,那位原本他不屑一顧的女孩俞靖,竟然早巳悄悄進駐他的心。
他拿起了俞靖忘記穿上的披肩,滿是柔情地朝她而去——
「披上吧!天氣冷呢!」他親手為她披上衣裳。
「謝謝——」些微愣住的俞靖,羞赧地笑著回答。
「你這麼喜歡下雪天?」
「嗯——我更喜歡躺在厚厚的白雪裡面,總覺得像吃不完的棉花糖、泡泡冰。」
「哦——可見得你很貪吃,就像許多小孩子最愛幻想自己是住在糖果屋裡面。」靳馥恩自然地摟著俞靖,陪著她漫步在這下著雪的花道裡。
「該不會你這大工程師的夢想,就是來自那座糖果屋吧,」靳馥恩的體溫暖和了俞靖微微疼痛的心口,她丟開那病痛即將發作的隱憂,讓與靳馥恩相處的一分一秒,都填滿瑰麗浪漫的點滴。
「那你呢?你的夢想是什麼?」
「哈哈——我的夢想最幼稚、最不切實際了——我老爸說的。」俞靖撫著自己凍得發紅的兩頰,有些難為情地說:「因為,我有點迷糊。」
「何止有點。」
「奸嘛——很迷糊。」俞靖咕噥地瞪了他一眼,又說:「所以,我一直幻想著,有個王子能撿到我不小心掉落的高跟鞋。」
「這是白雪公主的劇情嘛。」
「哎呀,你少沒知識,這是灰姑娘的故事啦。」
「灰姑娘?!灰姑娘是不是愛麗絲啊?」
「笨哪——灰姑娘叫辛蒂瑞拉。」
「那——辛蒂瑞拉和小紅帽有沒有關係?」搞半天,這又是靳馥恩的詭計,想要套套俞靖的口風。
「有——」俞靖使個頑皮的神情,「她們倆遇到的王子或色狼都姓靳——」
接下來,只見這片茫茫裡,有兩個快樂追逐的身影。
這一整天,他們幾乎是形影不離,彼此之間是客套中帶著親匿、距離間藏著熱情,無論是有意無意的靠近,或情不自禁的相互凝視,他們都可以聽自己或對方那洶湧而來的感情,儘管無人敢承認那就是愛情——可以刻骨銘心的愛情。
回台灣的前一個晚上,他們更顯依依,因為任誰都沒有把握,這份感覺禁不禁得起時間和空間的轉移,或許緯度一變,一切又重新回到原點。
「靳馥恩——請解釋這是什麼?」在這頓精緻的燭光晚餐中,只見李紫涓氣急敗壞地摔了一本雜誌在餐桌上。
「這是什麼?」靳馥恩也是莫名其妙。
「要不是我朋友今天來日本出差,順便把這期新雜誌帶來,我還不知道你竟然把那隻玉佩送給了若桑當訂情信物,靳馥恩——你既然選擇她,幹嘛又要瞞著我,害我千里迢迢追到這裡來。」
李紫涓的話,頓時像把劍,直直地刺進了俞靖的心間。
「你當真把玉珮給若桑?!」俞靖唇色泛白。
「我是把玉珮給她,不過——」靳馥恩不明白為何大家的反應都是如此強烈。
「不過什麼?!這雜誌上還有那賤女人得意的嘴臉呢!她還說你已向她求婚,打算在過完年後就辦場世紀婚禮。」李紫涓顯得歇斯底里。
俞靖沒反應,只是兩眼直盯著那雜誌裡的俊男美女。好出色、好登對的佳偶天成,而她怎麼會昏頭得以為自己勝過靳馥恩身旁的窈窕淑女?
霎時間,俞靖讓兇猛如浪的難堪給沒了頂!沒有勇氣再追問下去,只是慌亂地拾起一地狼籍的自尊逕自逃離。
「俞靖——俞靖——」靳馥恩驚覺了她受傷的心,便起了身迅速地尾隨而去。
「碰——」一回到房間,摔上了門,俞靖靠在門後淚流不停,而這次,她計較的不是那隻玉,而是玉的主人的那顆心。
天旋地轉,那一幕幕夢中女子的哭泣又躍進她的腦海,而最後,一把劍泛著光,驚心動魄地又刺進她的胸膛,「啊——」俞靖的痛和夢中女子的痛完全一樣。
按著心口,咬著雙唇,俞靖爬到了床邊踡成一團,不能言語、不能呼吸,而更教她悲哀的是,那夢中女子的身旁還有個男人為她哭泣,但她呢?或許就此孤獨的死去。
「俞靖——俞靖——」靳馥恩拍著門,喊著她的名。
他還是來了!但牽掛的,是我的人還是這筆生意?俞靖虛弱得動彈不得。
「碰——碰——碰——」撞開了門,靳馥恩立刻察覺到俞靖的危急,「你——怎麼回事?」他抱她上了床。
「我——我——」俞靖痛得汗濕淋漓。
「醫生——我去找醫生——我——」靳馥恩慌了起來。
「不用——沒有的——」俞靖握著他的手,吃力地說:「痛過就好——痛過就好——」
靳馥思從來沒看過俞靖這般痛苦的模樣,在無許可施的情形下,他只能把她緊緊地抱在懷裡,注意著她的氣息,感受著她的溫度,一股失去她的恐懼,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將他吞噬殆盡。
這個女孩竟像塊易碎的玻璃,而他真的害怕她在他的懷中就此碎去。
他摟她、貼著她、呵著她,直到俞靖從疼痛中清醒。
「嚇著你了嗎?」俞靖被眼前男子感動不已,看著他眉宇間流露的憂戚,她感到千古的安慰與貼心。
「你——你——你沒事了?」顯然的,他的確被嚇到了。
「這個病從我十歲那一年就開始了,它不定期、不定時會發作,不過,發作完就沒事了。」俞靖說著。
「檢查過嗎?是什麼病?」他掩不住的心疼憐惜。
「看過國內外無數名醫了,就是完全找不出頭緒。」
「不要擔心,就算千山萬水,我也會陪你找出病因。」靳馥恩情不自禁吻了她的額頭、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