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貝都因人男女的長袍顏色不一,男人披頭巾、戴頭箍,但在阿拉伯半島東南方的部落裡,男人一律穿白袍,纏頭巾不戴頭箍;而女人一律穿黑袍,不過所有的阿拉伯人的新娘服都是綠色的,代表豐饒和繁盛。
「來來來,先來試穿看看,哪裡不合身可以馬上改。」
試穿?
老天,新娘服!
「等等,朱瑪,我……」
「不能再等了,現在不修改,明天就來不及了!」朱瑪一邊替她脫下黑袍,一邊歎息地呢喃,「真高興是參加他的婚禮而不是葬禮。」
葬禮?
歐陽萱莎皺眉,原先要說的話吞回去,改問:「妳為什麼這麼說?」
朱瑪放下黑袍,瞥她一眼,再拿起綠袍,「這件事……」猶豫著。「卡布斯說最好不要告訴妳……」
「告訴我!」歐陽萱莎語氣堅決地要求。
人家愈說不要給妳知道,妳愈想知道,這是女人的天性。
朱瑪又看她一下,輕歎。「好吧!不過妳不能讓卡布斯知道妳已經知道這件事了。」
「以阿拉之名起誓,我絕不會讓他知道。」歐陽萱莎把右手放在胸前發誓。
朱瑪點點頭,放回綠袍,側眸望住她。
「妳……剛剛沒有注意到卡布斯的手腕上包著繃帶嗎?」
歐陽萱莎蹙眉回想了一下。「唔……好像有,怎麼?是誰傷害他嗎?」
朱瑪搖頭。「不,是他自己。」
「耶?」他是自虐狂?
「這是他清醒過來後才告訴我們的……」朱瑪低喃。「他告訴我們,在妳失去意識之後,又繼續背著妳走了兩天才碰上我們,在那之前,他擔心妳會支持不下去,只好……」
歐陽萱莎嚥了口唾沫。「只好如何?」不會是讓她喝他的尿吧?也不對,當時他們都已經尿不出來了,哪裡來的尿給她喝?
「讓妳……」朱瑪遲疑一下。「喝他的血。」
簡簡單單四個字彷彿一支大鐵錘般往她心頭重重的捶下去,瞬間敲斷了她的呼吸。「喝、喝他的血?」歐陽萱莎捂著喉嚨,窒息地喃喃復誦了一次朱瑪的話,一時無法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朱瑪點點頭。「當我們找到你們的時候,妳滿嘴是血,雖然有脫水的現象,但只要喂妳喝水,妳就能夠自己把水吞嚥進去,情況還算不錯。但他不僅嚴重脫水又失血,只來得及告訴我們妳是他的未婚妻,並交代如果他死了,無論如何要代替他好好照顧妳,然後就昏迷過去了……」
她歎了口氣。「我想他一定讓妳喝了不少血,所以妳的狀況比他強,而他一昏迷過去就完全沒有任何知覺,我們餵他喝水他都沒有絲毫反應,沙勒米只好用灌的,希望他多少能夠吞進去一點,我們都好擔心他會撐不下去,當妳可以離開帳篷到處逛的時候,他都還沒有清醒過來呢!」
難怪他會削瘦,難怪他會過這麼久才來找她。 「為、為什麼都不告訴我?」歐陽萱莎啞著聲音問,一股奇異的悸動開始在胸口來回撞擊。
「起初是不想讓妳擔心,因為那時候妳的身體尚未復元,後來妳的身體復元了,他雖然仍未醒來,但情況已經好多了,我想不需要讓妳擔無謂的心,他清醒後更特別囑咐我們不要讓妳知道,所以我們什麼都沒告訴妳。」
說完,朱瑪為她穿上新娘服,這邊拉一下、那邊扯扯,嘴裡嘀咕著袖子要改短一點,衣襬要放長一些。
而歐陽萱莎,因胸口那一股無以名之的悸動愈來愈強烈得令她有點喘不過氣來,使她生平第一次失去思考的能力,甚至無法理解自己這種異常反應到底是什麼?又是為何而來?
「我怎麼了?」她不自覺地脫口問。
「呃?」朱瑪抬眸,訝異地發現她雙頰潮紅、呼吸急促,兩眼散發出奇異的光芒。「妳怎麼……啊∼∼我知道了,女孩子舉行婚禮前一天都會這樣,緊張嘛!」
緊張嗎?
不,這不是緊張,這是、這是……不,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但絕不是緊張。
歐陽萱莎闔上眼,努力想要按捺下這份異常激昂的心情,但,徒勞無功,這份悸動,還有連帶而來的激動,怎麼也無法被壓抑下去,她知道必須做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做什麼。
「不用擔心,」朱瑪摸著下巴打量她的腰圍,一邊漫不經心地安慰道:「每個女孩子都會為了新婚夜而緊張,這是很正常的,新婚過幾天以後就沒事了。」
為新婚夜而緊張?
不,不是那樣的,她是、是……對了,她想再跟卡布新多相處一段時間,想再多認識他一點,想知道他在漂亮的外表下究竟是個怎樣的人,這一份突如其來的想望是這麼的強烈,如果一定要和他結婚才能達到這個目的也無所謂,就當是一夜情好了。
二十一世紀的人不流行陌生人和陌生人結婚,但二十一世紀的陌生人和陌生人一旦看對了眼,來個一夜情也不算什麼,不是嗎?
很奇怪的,一經做下這個決定,她的心情也莫名其妙的平靜了下來。
沒錯,這是一夜情,不對,是暫時同居,一旦滿足了她的想望,三個月後她照樣可以回到二十一世紀,當作什麼事也沒發生過,只要她不說,也不會有人知道她在十八世紀結過婚。
對,就這麼辦!
「好,大致上這樣就可以了。」朱瑪終於決定好要如何修改了。「啊∼∼對了,妳知道我們部落的結婚習俗嗎?」
結婚?
不對、不對,她是同居……呃……結婚……
歐陽萱莎尷尬地咧了咧嘴。「不是很清楚。」
「那我最好大略告訴妳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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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中午,阿拉威部落裡開始熱鬧起來,歐陽萱莎的帳篷外,年輕女人們忙著挑選最漂亮的小駱駝,並為牠們裝飾,年長的女人們則忙著調理婚宴的食物。
直至日陽開始西下,奴隸們才牽著戴有駝轎的駱駝進帳篷裡,歐陽萱莎顫巍巍地爬上駝轎,在小駱駝的簇擁下前行,部落裡的女人們齊聲唱著歌,歡聲吶喊著護送她到新郎的帳篷去。
朱瑪和女兒們在帳篷前依照禮節歡迎和接待新娘,再由朱瑪代替卡布斯已過世的母親牽著歐陽萱莎進入帳篷裡,為她換上紅領的翠綠新娘長袍,戴上紅色綴金環的頭巾,掩上金線編織的面紗,飾有金線的白披風在她肩上飄動,將她裝扮得有如一朵含苞待放的沙漠玫瑰。
在朱瑪的引領下,歐陽萱莎拖著長長的禮服裙襬走出帳篷,停在一匹雪白的老戰馬旁,馬背上鋪著白羊毛毯;處女羊毛毯,這是由新娘帶給新郎的結婚禮物。
然後,一位滿頭白髮、白鬚的老貝都因人把一隻才一星期大的小羊放在她腳邊,並割開牠的喉嚨,作為婚禮的獻祭,再用羊血在白馬的頸部畫上阿拉威部落圖騰,隨後,歐陽萱莎咧出苦笑,在旁人的扶持下,心驚膽戰地爬上白馬背上。
「老天,好高!」
她呻吟著抓緊了木籠頭,如果不是奴隸牽著她的馬,她根本動不了,即使如此,隨著馬步走動,好幾次她都差點滑下去,因為貝都因人不用馬銜也不用馬鞍,不會騎馬的人根本坐不穩。
馬匹慢慢行過營區,身材高大的黑人在她旁邊護送,並通報眾人--
「這是卡布斯的新娘,這是那位處女!
哦!阿伊莎的眼睛和阿雅的牲畜!
哦!為了那位黑黝黝的英雄和他的新娘!」
遊行隊伍繞過整個部落營區,大家在新郎帳篷前排隊,當新娘騎著白馬通過時,不管開不開心,她們都得對她大叫,「恭喜!」
最後,白馬停在新郎的帳篷前,倘若不是卡布斯扶了她一把,歐陽萱莎差點直接摔下馬,由於自覺太丟臉了,她根本不敢看他,兀自低著頭,狼狽萬分地從白馬背上抓下白色羊毛毯,手忙腳亂的將它鋪在新婚的床上,然後消失在帳篷後面,等待新郎呼喚她。
於是,被請來觀禮的親戚朋友們陸續離開帳篷,每個人都依照習俗留下祝福。
「祝你精神飽滿,願真主與你同在!」
直到最後一人出去後,卡布斯立刻拉下門簾,再轉向後面。
「阿伊莎,可以出來了。」
掛毯後立刻探出一顆小腦袋,兩顆黑白分明的眼睛眨呀眨的。「都走了?」
「都走了。」
「天哪!終於結束了!」歐陽萱莎呻吟著走出來。「沒想到還要騎馬。」
「阿拉威部落的習俗是騎馬,其它部落不一定。」
「幸好不是騎駱駝。」歐陽萱莎喃喃道。
「我幫妳。」卡布斯好意要幫她卸下披肩和頭飾,但不知道為什麼,他一接近她,她就開始臉紅心跳起來。
「謝謝。」她喃喃道,雙眼凝住他伸過來的手,腕脈上還綁著繃帶,未知所以然的,胸口那股奇異的悸動突然又開始鼓躁起來,她慌忙退後兩步。「呃,還是我自己來就好了。」奇怪,之前都不會這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