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大的手掌恰好包住她的右邊胸脯。
卡布斯的表情像是那隻手剛被全宇宙最劇毒的毒蛇咬了一口;至於歐陽萱莎,她並沒有生氣,也沒有驚慌,還似笑非笑地咧了一下嘴,再慢條斯理地拿開他放在她胸部上的手,然後離開他的懷抱站開兩步。
「我想我最好先澄清一項誤會。」
「誤會?」卡布斯的樣子有點像呆子。
「我不是沒有戴面紗。」
「不、不是?」卡布斯震驚得差點說不出話來。
「不是,是我的面紗不知何時搞丟了。」
歐陽萱莎盡量把聲音放到最輕最細最平靜,但卡布斯依然只能像鸚鵡一樣一再重複她的話。
「搞丟了?」
「可能是我在滾落沙丘時掉了。」
「掉了?」
「沒錯,就是這麼一回事。」
「……阿伊莎。」
「什麼?」
「請問妳幾歲了?」
「十八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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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萱莎是個相當大而化之的女孩子,不開心的事都不會放在心上太久,唯有一件事雖然已經很習慣了,但每次人家有意或無意中提醒她這件事時,她還是會感到非常遺憾。
如果她不是長這個樣子該有多好。
明明已經是個十八歲的老太婆了,偏偏長了一張天真粉嫩的娃娃臉,秀致的五官天真未除、稚氣未脫,眉梢、眼角猶透著一股甜甜的嬌憨味道,無論誰來看都只有七、八歲左右。
更糟糕的是,她不但模樣長得像七、八歲的小女孩,稚嫩的嗓音也像九、十歲的小女孩,連個子也像十一、二歲的小女孩,她全身上下唯一不像小女孩的地方就只有胸部和臀部。
這怎能怪她,又不是她自己喜歡生成娃娃臉的,長得一副小女孩的外表也抹煞不了她已經十八歲的事實啊!
「請妳嫁給我。」
不過,當她聽到這句話時,實在很後悔讓卡布斯知道她已經那麼老了,生平第一次認為上天特意恩賜給她這種「武器」不是沒有道理,為什麼她還傻傻的自動解除武裝,把自己丟進一個最尷尬的處境中呢?
「為什麼我要嫁給你?」
「因為妳看見了我的羞體,我也看見了妳的臉,又碰到妳的、妳的……」卡布斯咳了咳,沒再說下去。
哦∼∼饒了她吧!
她看他幾眼,他也沒有少塊肉;他瞧見她的臉,也不會害她臉變形,摸到她的胸部就當摸肉包不行嗎?
「那又怎樣?」
「那又怎樣?」卡布斯難以置信地複述了一次她的話,旋即嚴肅地沉下臉。「難道妳的母親沒有教導過妳嗎?女孩子從第一次來潮後就被認為是成年女子,之後就得戴上頭巾和面紗,除了自己的丈夫和親人之外,其它男性都不可以看見她的臉和身體。現在妳不但看見我的羞體,我也看見了妳的臉,又碰到妳的……呃,胸部,倘若妳尚未成年還無所謂,但妳已成年,這個責任我非擔負起來不可!」
拜託,她一點也不需要他負這個責任好不好?
歐陽萱莎不禁又意外又啼笑皆非,還有點失望地歎了口氣。
真是人不可貌相,明明擁有那麼英俊又富有男性魅力的外表,她還以為他的言行舉止也會很有魅力,譬如擺出一張冷然的臉,很酷的命令她嫁給他,或者呢喃著磁性的嗓音,用浪漫的甜言蜜語誘惑她,然後她就可以用很不屑的語氣叫他自己去睡自己,這樣不是很完美嗎?
但他偏偏都不是,反而用這種和迷人的外表完全不搭的肅穆表情,一本正經地抬出一大堆道理說她非嫁給他不可。
看他一臉的莊嚴凝重,她可以百分之百肯定這個男人的腦袋是水泥做的,可能還加了一點鋼筋,無論她如何反對,甚至破口大罵,他還是會很悲壯的和她「抗爭」到死為止。
「好吧!嫁給你就嫁給你,但我有一個條件。」他喜歡開辯論會是他家的事,她才懶得陪他做那種殘害腦細胞又浪費口水的無聊事。
「什麼條件?」
「你要帶我去找回那兩個箱子,」然後她就可以拿著箱子立刻上演一出落跑新娘,把新郎丟在這裡耍白癡,管他是不是看到、摸到或吃到她的胸部。「那箱子裡有非常非常重要的東西,我非找回來不可!」
「找回那兩個箱子是可以,但……」卡布斯有點吃驚。「帶妳去?」
「對,帶我去找,否則免談!」歐陽萱莎堅決地道:「還有,不必用很危險之類的理由來試圖說服我不要去,我已經有心理準備了,絕不會改變主意。」
卡布斯皺眉考慮片刻。
「好,我帶妳去,不過我們必須按照規矩來。」
規矩?
戴面紗是吧?「這沒問題。」
「那麼我必須向誰提親?」
「我父親去世了。」
「妳母親?」
「我母親……呃,也死了。」抱歉,媽媽,為免他沒完沒了的繼續追問下去,麻煩妳「死」一下,反正這時候妳也還沒出生。「事實上,我在『這個世界』是孤零零的一個人,既沒有兄弟姊妹,也沒有任何親人。」這可是不折不扣的實話。
卡布斯那兩條眉毛再度糾結起來。「那麼妳父親的部落?」
真是,幹嘛這麼追根究柢嘛!
「我父親的部落啊……」歐陽萱莎搔搔腦袋。好吧!她是念歷史的,想隨便掰個故事也不難,嗯,對,輕而易舉的事,保證找不到半點破綻。「老實說,我父親是遙遠那邊的……」她指向東方。「國家的人,一個很大很大的國家……」
「大清帝國?」
靜了一下,「你怎麼知道大清帝國?」歐陽萱莎失聲驚呼。
「六年前我曾經在那裡住了將近一年。」卡布斯淡淡道。
歐陽萱莎睜大眼怔愣半晌。
「我以為自黃巢之亂後,這邊就沒有人過去了。」她不可思議地說。
「還是有,只是很少,而且我說聽過辛雅陀羅的故事,他……」
「在廣州住了數十年,宋神宗封他為歸德將軍,那道敕令還是由蘇軾擬就的呢!」歐陽萱莎喃喃道。
卡布斯頷首。「從聽過他的故事以後,我就很渴望到那裡去看看。」
「所以你就去了。」歐陽萱莎欽佩地點點頭。「好,這樣我也比較容易解釋。總之,我父親是漢人,母親是這裡的人,在他們去世之後,由於我在那邊沒有任何親人了,才會大老遠跑到這邊來,但是我母親好像忘了告訴我她的部落在哪裡,所以……」
「所以妳不知道從何找起?」卡布斯猜測道。
歐陽萱莎聳一聳肩。「差不多是這樣吧!」
誰知她一承認,他的眉頭馬上又打起架來。
「成年以後,除了妳的親人以外,有多少男人看過妳的臉?」
男人!
歐陽萱莎努力按捺下翻白眼的衝動。「我住回疆可不可以?如果你去過大清帝國的話,就算沒到過回疆,也應該聽說過回疆也是信奉伊斯蘭教,那裡的女人成年後也要戴面紗,不過,他們對於女人外出沒有這邊這麼大的限制,所以我才會請父親生前的波斯商人好友幫忙,跟著他的商隊來到這兒,然後、然後……」
然後呢?
啊∼∼對了!
「誰知道會不小心跟商隊走散,又不小心走進這片莫名其妙的沙漠裡來,再不小心掉了面紗,才會被你看到我的臉,換句話說,在『這個世界』上,你是第一個看到我的臉的男人,也是唯一的一個,可以了吧?」
以上純屬虛構,只有寥寥幾句是實話,愛信不信隨便。
「我明白了。」卡布斯信了。「那麼,既然妳的父母業已去世,而真主又引導妳來解救我,我相信這件婚事必然也是阿拉的旨意,即便沒有得到妳的父母的同意,但已得到阿拉的祝福,這樣應該足夠了……」
真方便,什麼都推到阿拉身上去。
「我想我不同意也不行吧?」歐陽萱莎啼笑皆非地喃喃道。
「……所以,我們是在阿拉的祝福下得到彼此的承諾,而這……」沒理會她,卡布斯逕自取下右手的黃金鑲寶石護腕為她戴在右臂上。「是我給妳的聘儀,希望妳能夠滿意。」
對中國人而言,聘儀是男方為了補償女方家長失去女兒的損失必須付出的代價,然而對阿拉伯人來講,聘儀是丈夫送給妻子的新婚禮物,是妻子的私人財產,丈夫不得干預,就算家裡窮得連一粒米都沒有了,丈夫也沒有權利要妻子拿出私房錢來補貼家用。
雖然卡布斯只給她一支臂環權充聘金,但光就臂環上的那幾顆碩大的寶石來看,這支臂環肯定價值不菲。不過眼看他的護腕竟然變成她的臂環,歐陽萱莎再一次被提醒自己有多麼「袖珍」,不禁又遺憾起來。
為什麼她會長這個樣子呢?
「那現在呢?」
默默地,卡布斯先把自己的頭巾解下來充作她的面紗掩住半張臉,再指指適才沙漠強盜留下的足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