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好消息,遠比不上即將要端上桌當前菜沙拉的胡蘿蔔。
「……」童婉君抿緊唇,一抹厭煩的情緒從眼底閃過。「還站在這裡做什麼?」她低斥。
看了就生氣。
咬咬唇,童法兒默默轉身回房,她知道媽媽不喜歡和她說話,但她只是單純想要和人分享她的喜悅而已。
很單純……
稍晚,「哥哥」和「爸爸」回到家,一家四口看似和樂融融的圍在餐桌邊用餐,童婉君開心地替兒子布菜,詢問他們的近況,彷彿這半個月來,她最開心的就是今天。
「法兒,」她血緣上的父親,卻不肯讓她入籍的男人——嚴其凱突然紆尊降貴的主動問話,「你大學畢業多久了?」
童法兒受寵若驚地揚眸,瞬間石化。
她和「爸爸」已經好多年沒有交談,在他們三人面前,她的存在就像空氣一樣透明。通常這頓飯她總是吃得特別快,然後像只小烏龜躲回自己的房裡。
「半年多。」手不小心抖了一下,綠竹筷掉落桌面發出清脆的聲響。
童婉君馬上拋去凌厲的一瞥。
「找到工作沒有?」
「啊?」
「找到工作了嗎?」嚴其凱態度高傲,彷彿和她說話是種恩寵。
「……找到了。」她的聲音比蚊子還要小。
「是什麼樣的公司?」夾了塊糖醋排骨放入碗裡,他語氣裡充滿富豪人家的輕蔑。
他是名企業家,經營上市櫃的知名事業,一般小公司行號根本不放在眼裡。
聽見旁人問起這個問題,方才被母親澆熄的喜悅火苗重新燃燒。
「兆陽集團。」她微笑。
夠赫赫有名吧!
嚴其凱不置可否的應了聲,覺得這回答還差強人意,不料陡然揚起的冷漠聲線再次臨頭倒盆冰水。
除了冰水,還有會砸痛人心的冰塊。
「又不是當兆陽集團的高階主管,有什麼好開心?」童法兒的雙胞胎哥哥嚴守正懶懶接口。
他原本也姓童,只不過嚴其凱讓他入籍跟父姓。
笑容微凝,童法兒圓亮的大眼望住雙胞胎哥哥。
「我……我不懂,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依我的推測,你應該只是名小小的秘書,」嚴守正支著下顎,挑釁地回望她那和自己相仿的臉。「薪水三萬元有沒有?不到四萬吧?這樣也值得你高興嗎?」
童法兒咬住唇,眸光微黯。
打從她有記憶以來,她這位仿如天之驕子的哥哥就是以欺負她為樂,她好,他就會比她更好,非要把她打下十八層地獄他才甘心。
「我覺得很滿足。」她小小聲的回答,像是說給自己聽。
「區區三萬的薪水你就滿足了?」半撐著下顎,他笑容惡劣,「不過也對,平凡人就適合平凡人的薪水,不能怪你。」
他的話螫傷她脆弱的自尊,童法兒握緊拳頭,淚水在眼眶裡慢慢凝聚,必須費好大的工夫才不會在這個惡魔面前示弱。
「這不僅僅是薪水的多寡,還有關肯定,肯定兩個字的意思你明白嗎?」她揚起晶亮的美眸,眼前朦朧一片。「像你這種沒心沒肺沒血沒眼淚,渾身只有銅臭味的男人,當然不會懂。」什麼都是錢,有錢就萬能嗎?
不是所有的東西都能用金錢來衡量,被兆陽集團錄取,給了她自小最缺乏的肯定。
證明她不是一無是處的人啊!
「童法兒!」聽見她忤逆的言詞,童婉君警告性地低喊。
聽見母親的聲音,童法兒不禁瑟縮。她對哥哥的態度只要稍微惡劣一點,童婉君馬上就會歇斯底里的發脾氣。
彷彿嚴守正是她不得碰觸的神聖存在。
「何必呢?」用只有他們兩人才能聽見的音量低聲開口,嚴守正慢條斯理地夾塊魚肉,「你就是學不乖啊!」
他當然明白自己三言兩語就能撩撥妹妹的脾氣,而他也樂此不疲,因為他最討厭童法兒的硬骨氣。
所有人都必須臣服在他的腳下,膜拜他的得天獨厚,就算她也不能例外。
乖乖服從他不就好了嗎?
童法兒從眼角餘光瞄見嚴守正得意的諷笑。
不甘心的情緒像黑洞越擴越大,眼看淚水就要決堤淹水,她倔強地將淚咬在眼底。不懂同樣是媽媽的親生孩子,待遇為何天差地遠?
是因為她是女孩,不能和嚴守正一樣跟在父親身邊做事?還是因為她沒有哥哥一八O的超高智商?
「快和守正道歉。」童婉君凌厲地說。
「不要!」搖搖頭,她拒絕。
不是她的錯,她為何要道歉?
「童法兒!」女兒桀騖不馴的模樣,快將她的耐心逼至臨界點。
「我不要!」童法兒倔強地低喊。
她才不要向嚴守正那個惡魔道歉。
聞言,嚴守正笑容更熾,眼眸裡的溫度下降了幾度。
「你不向守正道歉,你就馬上給我滾出去!」忍無可忍,童婉君疾言厲色地低罵。
彷彿童年情境重演,在嚴守正惡劣的捉弄她後,自己慘遭驅逐出境。
咬著淚,童法兒拎起包包,頭也不回地走出家門。
無所謂,反正她也習慣了。
那個家,本來就不該有她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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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你嘛幫幫忙!」不約而同的齊聲怨歎從章家大宅傳出,嚇醒了原本在仿木頭樹枝上打盹的雪鶉。
雪白的沙發上,年輕男人毫無形象地躺成大字形,衣料上好的襯衫未扣,半裸出蜜色的堅硬胸膛,原本該是俊逸爾雅的臉龐因不修邊幅帶抹頹廢的性感。
而另一頭,拿著酒杯倚在窗邊的年輕男子,俊美白皙的娃娃臉教人猜不出年齡,他撫著額角搖頭歎息,彷彿對自己挑錯時問踏人家門而感到不勝欷吁。
他們都有個讓人無法忽視的家族特徵——一雙深邃的桃花眼彎彎。
「什麼叫我幫幫忙?到底是誰該幫幫忙?」二樓長廊旁,中年美婦緊緊抓住欄杆,膚質極好的臉上青筋爆凸,像尊大茶壺地數落不成材的兒子。「我辛辛苦苦生了你們兄弟倆,一個是整天不回家,一個是不知道幾點會回家,真搞不懂我為什麼會這麼歹命,生兩顆雞蛋也比生你們兄弟好。」
章海闕桃花眼不贊同地瞄向母親大人。
明明是系出名門的千金小姐,同時也是和昶集團的總裁夫人,怎麼說起話來連點氣質都沒有。
「人家兆陽集團的元董,可能明年就有曾孫可以抱了,請注意,是曾孫喔!我卻連個孫子都沒有!」章夫人繼續發難。
聞言,章海洛翻翻白眼,繼續賴在沙發上當死屍。
臭阿澈,自己春風得意滿人間就算了,有必要連兄弟一起拖下水嗎?這下可好,他親愛的母親大人不知道又要訓斥他們多久才願意放人?
「媽,」躲在角落的章海闕手中酒杯輕搖,決心出賣同胞手足,「我是弟弟,結婚這種事,你應該先和阿洛說吧!」
「章大少爺。」章夫人一聽,目標馬上鎖定章海洛。
「媽,阿澈他和仙人掌小姐的八字還沒一撇,你想太多了。」瞪了沒義氣的弟弟一眼,章海洛慢吞吞的解釋。
「隨便他喜歡誰,起碼人家有對象耶!哪像你們,連個屁也沒看見!」
「母親大人,請你注意一下氣質。」章海洛無奈地提醒。
最近某種不可愛的犬科動物很多,到時被拿出去當負面新聞來炒,別怪做兒子的沒事先提醒。
「我不管,身為章家的長子,你要負起該負的責任。」章夫人絲毫不讓步。
「媽,感情這種事講感覺,哪有分長子次子的?」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他把重責大任推回章海闕身上。「海闕的緋聞最多了,他應該有對象才是。」
「我哪有!」發現差點被陷害的章海闕馬上裝出一臉無辜樣。
他應該傚法曹植走個七步,告訴他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章先生,章大少爺,」章夫人美眸半瞇,語帶威脅,「我是生你出來吃閒飯的呀?你說不想繼承家業,你可憐的弟弟馬上做牛做馬去了,放你一人在外逍遙自在,怎麼?現在連要你傳遞章家香火都不願意嗎?」
「哈!」章海闕幸災樂禍地朝哥哥扮鬼臉。
「媽,我還年輕,不急嘛!」心虛的章海洛嘀咕。「也不是不願意。」
什麼叫作兄弟情誼,他現在看清楚了。
「年輕?年你個頭!」差點被兒子氣到腦中風的章夫人完全不想計較形象,反正傭人們全識相的靠邊站去了,偌大的客廳裡獨留他們解決恩怨。「一個已經三十有二,另一個二十有八,還以為有大好青春給你們揮霍,等你們到四十歲,還能生出什麼東西來?」
章海闕掏掏耳朵。
當然是生出寶寶啊!不然生蛋啊?
「媽,先叫弟弟結婚也是為我們家好,咱們家財大業大,如果兄弟閭牆怎麼辦?」章海洛故作擔心地回答。
章海闕忍不住瞄了哥哥一眼,這種爛借口也掰得出來?